《回叙》淼小小

35、运动会彩排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糊糊地泼在第八中学外的林荫道上。
　　初三（15）班的学生们像被撒出来的彩色弹珠，在树荫下团成一团。运动会彩排的方队按照身高排列，他们班不幸因班级号码靠后，于是获得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校外放风时间”。

　　“我赌一根烤肠，”江沐澜蹲在马路牙子上，指尖转着片树叶，“下一个班旗一定会被风吹翻。”

　　话音未落，前方果然传来惊呼——（13）班的班旗热情拥抱了路边树的枝桠。

　　“预言家！”王澌拍着她肩膀狂笑，“快算算咱们班待会儿会不会也倒霉？”

　　“不算，”江沐澜高深莫测地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不远处的石阶上，白之远正像个退休老干部般悠闲旁观。他因为上周跑一千米时英勇就义——膝盖受伤，成功豁免本次方队游行。

　　此刻他举着手机，镜头假装拍天空，实则偷偷录下那三个人：江沐澜 王澌少山泠密谋的全过程。

　　“第一轮——”王澌发出爆笑，“对着围墙朗诵《再别康桥》，但必须用《爱情买卖》的调子！”

　　中奖者：江沐澜。

　　在另外两人憋笑憋出内伤的注视下，江沐澜视死如归地走向围墙。她清清嗓子，用豪迈的腔调开唱：“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哎！”

　　全体寂静三秒，随即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笑声。

　　护旗的于微涵笑得班旗杆子直抖，打班牌的贾诩安直接把牌子杵地上了。云舟本来正端着国旗护卫队的架子，听到这惊世骇俗的演绎后，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高频抖动，空军制服的肩章在阳光下闪成一片星。

　　“第二轮！”王澌输了，少山泠出题。

　　“看见楼上居民楼的那个人了吗，你在这给他打招呼。”

　　中奖者：王澌。

　　王澌深呼吸五次，给那个人打了招呼。楼上的人脑袋歪了歪。

　　围观群众已笑到需要互相搀扶才能站稳。温寺直接跪在地上捶柏油路，赵违的班旗彻底沦为笑瘫者的拐杖。白之远的手机镜头抖得像在拍地震纪录片。

　　就在这片混乱中，沈溥安静地靠在树下，指尖夹着片半黄的叶子。他目光落在远处国旗班训练的方向，但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却分明朝着江沐澜刚刚表演过《再别康桥卖卖卖》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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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的壮举迅速通过人传人方式扩散，整个班都沉浸在“勇士出征”的欢乐氛围里。

　　“注意秩序！快轮到我们了！”

　　班长赵违终于从笑声中找回一丝理智，挥舞着班旗试图整顿队伍。

　　打班牌的贾诩安赶紧把歪掉牌子扶正，护旗的于微涵和张熙憋着笑挺直腰板。彩旗队的须盏抱着彩旗窜回来，旗尖差点捅到云舟的空军帽檐。

　　“国旗班！准备入场！”体育老师高哥的喇叭声传来。

　　云舟立刻收敛笑容，“啪”一个立正，转身走向国旗班集合点。

　　当国旗在朝阳中升起，空军制服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轮廓。站姿笔挺，步伐铿锵，瞬间从刚才笑出鹅叫的傻子切换成威严的护旗手。

　　白之远关掉手机录像，看着重新列队的同学们。江沐澜一边拍着校服上的灰一边往第二排蹭，王澌还在为刚才的壮举脸红，少山泠则偷偷把剩下的冒险纸条塞进衣服口袋里。

　　当队伍终于挪进校门，广播里传来《运动员进行曲》的刹那，刚才还群魔乱舞的人们瞬间切换成端庄模式。

　　江沐澜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王澌扶正了歪掉的眼镜，少山泠挺起腰板站得笔直。

　　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主席台，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那些方才还肆无忌惮的笑闹声，在踏入校门的瞬间，神奇地收敛成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点羞涩的庄重。只是彼此交换的眼神里，还闪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光芒。

　　白之远低头检查刚拍的视频，正好拍到江沐澜在围墙前鬼哭狼嚎的侧影，阳光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按下保存键。

　　秋风掠过树梢，拂过少年们的衣领，带着奶茶店的茶香、树叶的微苦，和一丝属于青春期的、不管不顾的甜。

　　“青春就是——在变成大人前，先学会正经地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