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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到底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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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往生阵的阵眼是镇戌神君的执念,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活尸拜月是为了让下界做功德的神君察觉神魔大战天界神君陨落的隐情,活尸拜月拜的不是月,而是天界。”
萧雪河眸光微闪,话音一转,“但是给锁雀递龙脑香灰的人绝非镇戌神君!一来镇戌神君早已殒落,二来执念无实体做不到此事,且没有外力加持无法存世五百年,而锁雀和拾檀两世轮回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年,那谁帮助镇戌执念长存?又是谁给了锁雀龙脑香灰?这两者应该是同一个人!”
烬霜忽然轻声道:“神君。”
萧雪河疑惑地嗯了一声,一怔之后随即恍然:
“原来如此!神君!镇戌神君的执念不是在唤我神君,而是在回答我的问题——是谁助你执念存续?助他执念存续的正是天界神君。”
萧雪河眉头紧锁,“可究竟是哪位神君呢?”
苦思不得,又叹道:“罢了,哪位神君先不论,既然对方有意揭露隐情,日后必定还会冒头,只是……”
“第三层拖延时间的黑烟?”烬霜适时接话。
“不错。”萧雪河面色凝重,“这黑烟不是镇戌神君的执念,因为我恍惚间听那黑烟中,似有铁链声响动,不像幽冥界天罚之子殷九霄,倒像是幽冥界四使之一的铁链使。”
他踱步分析,“看来,这巫彭族之事虽然并非是由天罚之子殷九霄导致的,不过幽冥界也定然参与其中。”
忽而停下脚步陷入沉思,思索片刻又继续踱步,“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第二世拾檀死后未入轮回,采香奴懂得献祭引魂——必是拾檀死后的魂魄堕入幽冥,鬼使觉醒他两世记忆,让其不愿转世轮回,再托梦人间采香奴授予引魂之术!”
分析间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萧雪河突然又顿住:
“但鬼使图什么?九百生魂被拾檀的活尸吸收,它既不吸食生魂,难道就只图那九百怨念?按理来说,生魂可比怨念恶欲等更加能助幽冥界鬼魔之类的修炼,这说不通啊。”
烬霜轻笑:“或许…鬼使也在匡扶正义?”
“或许吧,”萧雪河默不置可否,转头凝视烬霜,“巫彭事了,九哥哥不回你所谓的逆命盟复命么?”
烬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尚有要事...需在九洲寻一人。”
他抬眸时已换上温润笑意,“不知雪河接下来欲往何处?可否容我同行?毕竟...九洲之大,我要找的人,或许就在雪河所到之处也未可知呢?”
萧雪河闻言洒脱地摆了摆衣袖,“先找个地方休整休整,将灵力恢复,去繁华人世潇洒一番,作为此次功德的奖励,其他的再说吧。”
“我倒知晓个好去处,不如……”烬霜笑道,“我带你去。”
“好呀,不过一切开销算你的哈,”萧雪河摆了摆手以示两袖空空,“你也知道,天界可不许神君用法术变钱哦。”
烬霜望着萧雪河那副理直气壮讨钱花的模样,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轻轻点头,声音低沉而宠溺:“自然是我来。雪河想要什么,我都给。”
萧雪河挑了挑眉,似乎被这过于直白的回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那还等什么?带路吧,九哥哥。”
烬霜指尖微动,一柄通体乌黑的墨剑凭空出现,悬浮在两人面前逐渐变大,“路途遥远,御剑可好?”
先前炼香塔烬霜曾使过这剑,不过当时萧雪河没有时间细看,现下萧雪河打量着那柄剑剑身流转着如月华般的光泽,剑柄处刻着精细的霜花纹路。
他忽然觉得这剑莫名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中暗道,“也许是因为自己眉间的冰魄印记带来的熟悉感吧。”
“好剑。”他评价道,轻盈地跃上剑身,“不过你这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烬霜身形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踏上剑站在他身后,双手虚扶在他腰间以防他跌落:“或许在哪个典籍中见过类似的。此剑名为'霜思',是我...亲手锻造的。”
御剑而起时,萧雪河的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拂过烬霜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空山新雪气息。
烬霜闭了闭眼,克制住将脸埋入那柔软发间的冲动。
“你所说的好去处是哪里?”萧雪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享受。
“晞绣都”烬霜答道,“此时正值花朝节,满城锦绣,雪河定会喜欢。”
萧雪河回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期待:“我曾去过,听说那里的棠梨醉雪是一绝?”
“你想喝?”烬霜了然笑道。
——萧雪河爱喝好酒,却不喜欢喝粗制滥造的酒,不过也许五百年闭关他口味变了。
“天界琼浆喝腻了,想尝尝凡间的滋味。”萧雪河笑道,“怎么,九哥哥要管着我?”
烬霜摇头,眼中满是纵容:“只管喝,醉了有我。”
飞行半日,天色渐暗。
萧雪河灵力未完全恢复,显出一丝疲态。
烬霜敏锐地察觉,轻声道:“前面有片竹林,我们休息一晚再赶路可好?”
萧雪河点头同意。
两人降落在竹林深处,烬霜熟练地生起篝火,又从人间修士常有的储物袋中取出软垫铺好,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你倒是准备周全。”萧雪河盘腿坐下,好奇地打量烬霜的储物袋,“里面还装了什么宝贝?”
烬霜微笑,取出一个青玉酒壶递给他:“先喝点灵泉恢复体力。至于宝贝...”他顿了顿,“你需要的都有。”
萧雪河接过酒壶,指尖不经意擦过烬霜的手背,那一瞬的触碰让烬霜心跳加速。他急忙转身假装整理行装,掩饰自己泛红的耳尖。
夜深人静,萧雪河靠着竹子沉沉睡去。烬霜轻轻为他披上自己的外袍,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开落在他额前的一缕发丝。
“还是这样毫无防备...”他低声呢喃,目光描摹着萧雪河熟睡的容颜,“明明是天界神君,却和当年一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烬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他离开。
即使萧雪河已不记得前尘往事,即使要逆天改命,他也要护他周全。
次日清晨,萧雪河醒来时发现烬霜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
“你一夜没睡?”萧雪河注意到烬霜眼下淡淡的青色。
“修行之人,少睡无妨。”烬霜递给他一块桂花糕,“尝尝,按你...按晞绣都的口味做的。”
萧雪河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口感让他眯起眼睛:“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梨花味?”
烬霜笑而不答,只是又给他添了杯茶。
再次启程,午时便远远望见了晞绣都。
从高空俯瞰,整座城池被花海包围,各色绸缎装饰的楼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果然名不虚传。”萧雪河赞叹道。
两人在城外无人处降落,步行入城。
一进城门,扑面而来的喧嚣与花香让萧雪河兴奋不已,像个初次进城的少年般东张西望。
“我们先去换身衣服。”烬霜拉住差点被人群冲散的萧雪河,“你这身服饰太显眼了。”
他带着萧雪河走进一家高档成衣铺,亲自为他挑选了几套锦袍。当萧雪河换上一袭靛青松霜的长袍走出来时,烬霜呼吸一滞。
“怎么样?”萧雪河转了个圈,衣领斜倚一截枯松,下摆散落零落霜瓣,似被风吹散。
烬霜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很适合你。”
他付钱时,老板笑眯眯地说:“公子好眼光,这套衣服穿在这位客官身上,简直像是量身定做的。”
烬霜嘴角微扬:“本就是他的。”
萧雪河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烬霜收起钱袋,“饿了吗?带你去吃晞绣都最有名的鲈鱼脍。”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萧雪河被各种小吃吸引,不时停下来购买。
烬霜跟在他身后,每次都在他伸手摸向空空如也的袖袋时及时递上银两。
“这个糖画好精致!”
“买。”
“那是什么?闻着好香!”
“龙须酥,来两份。”
“哇,这泥人捏得真像!”
“...”
当萧雪河指着一个小摊上成对的鸳鸯泥人时,烬霜心跳漏了一拍。
“要一对。”萧雪河笑着说,“一个你,一个我。”
烬霜怔住,随即眼眶发热。
他沉默地付了钱,接过泥人时手指微微发抖。
“怎么了?”萧雪河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烬霜小心地将泥人收入怀中,“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正午时分,两人来到城中最好的酒楼云醴阁。
烬霜要了临窗的雅座,点了一桌招牌菜和两壶棠梨醉雪。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萧雪河夹了一筷子鲈鱼,鲜美的滋味让他满足地眯起眼。
烬霜为他斟酒:“以前...来过几次。”
事实上,这座酒楼是他按记忆中萧雪河最喜欢的口味特意寻找的。每一道菜,都是前世萧雪河的心头好。
酒过三巡,萧雪河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眼神也变得迷离。
他托着腮,突然问道:“烬霜,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啊?”
烬霜握杯的手一紧,深深望入他的眼睛:“一个...很重要的人。”
“比我还要重要?”萧雪河问完自己先笑了,“哈哈,我醉了,问的什么问题...”
“不,你没醉。”烬霜轻声说,“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萧雪河愣住了,酒意似乎醒了几分。
两人对视良久,萧雪河忽然觉得胸口一阵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记忆要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烬霜忽的地转头瞥向一个身着暗红色服饰的人,他脸色微变,悄无声息地对其打了个眼色,而后拉起萧雪河:“我们该走了。”
“怎么了?”萧雪河疑惑地问。
“逆命盟的人。”烬霜压低声音,“我现在不想见他们。”
他带着萧雪河从后门离开,快步穿行在巷弄中。
萧雪河任由他牵着走,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烬霜的手很暖,掌心有一层薄茧,触感莫名地熟悉。
“我们是不是...”萧雪河喃喃道,“曾经也这样牵着手跑过?”
烬霜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想起什么?”
萧雪河摇头:“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按了按太阳穴,“每次靠近你,都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烬霜眼中光芒闪烁,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是紧了紧握着他的手:“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吧。你喝多了,需要醒醒酒。”
他带着萧雪河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推门而入时,萧雪河惊讶地发现院内陈设精致,花木扶疏,显然是有人长期打理的。
“这是...?”
“我在晞绣都的住处。”烬霜领他进屋,“偶尔来西洲办事时会住几天。”
萧雪河环顾四周,总觉得这里的布局莫名合他心意。
书房里甚至摆着几本他喜欢的棋谱,桌上还放着半局未下完的棋。
“你下棋?”他好奇地问。
烬霜微笑:“偶尔下。要试试吗?也许能帮你醒酒。”
两人对弈片刻,萧雪河越下越心惊——烬霜的棋路与他如出一辙,甚至能预判他的每一步。
这绝非巧合。
“你到底是谁?”萧雪河放下棋子,直视烬霜的眼睛,“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
空气骤然凝固。
烛火在烬霜眸中投下摇曳的阴影,将那片深邃搅得更深,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黑玉棋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在这休息吧。”烬霜突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裹挟着雪松香的风。
他转身时袖中暗纹流转,像极了他们初见时巫彭山巅的云海。
萧雪河下意识抓住他的袖角:“等等——”
话音未落,烬霜倏然逼近。
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扑在耳际,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萧雪河看见近在咫尺的喉结滚动,听见那总是从容的嗓音此刻沙哑得不成样子:
“记得,给我传音。”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进掌心。
萧雪河低头,看见一枚莲花状的玉符正在自己手中莹莹发光,花瓣脉络间流淌着与烬霜眼眸如出一辙的暗红色流光——这是烬霜的传音信物。
再抬头时,已空无一人。
——
幽冥界永夜殿内,万千幽蓝魂火齐齐一颤。
一个容貌与烬霜极其相似、气势却大有不同的身影自虚空浮现,踏碎满地月华。
他跌坐在玄玉榻上,袖中落出半局残棋——正是方才与萧雪河未下完的那盘。
“主上!”暗红色服饰的鬼使——正是铁链使,他仓皇跪地,“属下该死......”
“滚。”
轻飘飘一个字,震得殿顶魂铃叮当作响。
待众人退尽,烬霜指尖抚过棋盘上某个落子点,正是萧雪河最爱用的起手式。
烬霜突然低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有血丝从唇角溢出,被他随手抹去。
“我是......”他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呢喃,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醒了某个梦境,“我是......一直等你的”
“痴人。“
殿外忘川水滔天,淹没了最后半句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