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卷四 ...
-
商府别院
栖苑——
池玉随九公子软轿入府,穿过曲折回廊,青瓦白墙间点缀着药圃,风中飘来淡淡的芍药香。
“这院子...”她怔然驻足。竟与她清河药铺后院十分相似。
九公子轮椅碾过石板,声音温润:“听闻姑娘善药,便叫人仿着你旧居改了改。”
晚风轻柔,心头微动,她抿唇道:“公子费心了,不必如此的。”
他低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
次日午后。
青玉案上,九公子腕骨苍白如雪,搭在杏色脉枕上。
池玉三指轻按,蹙眉屏息——
他的脉象,像一潭死水下的暗涌。
存关三尺部沉涩,任督二脉处竟有逆行之象。她指尖微颤,这还不是寻常腿疾......
“经脉尽断,毒淤血海。”她脱口而出。
九公子倚在轮椅里轻笑:“姑娘好医术。”午后阳光落在他英挺鼻梁处,仿佛在说今日天气般从容。
她一愣,忽地想起自己在少时曾顽皮打翻药盏,褐汁洒在那本药书上,浸湿那页正记载着——药人骨血,金针渡穴。
“怕了?”他忽然倾身,冰凉手指抚过她袖口,“可是想起来什么?”
池玉笑着摇了摇头,“五分把握。”她抓起银针包,“先用七日药浴通络。”
她转身去取艾草,没看见身后人眸中闪过的暗芒。
黄昏——
柏木浴桶蒸腾着苦雾气,九公子浸在漆黑药汤中,水面浮着红川乌药渣。池玉以长针沾上烈酒,扎上他膝上鹤顶穴。
“唔!”他闷哼一声紧攥桶沿,手背青筋凸起,臂弯处赫然有道疤。
池玉突然恍惚。这伤痕...竟与时常出现在梦中少年伤痕一模一样。
“姑娘走神了。”他喘息着抓住她手腕,带的她踉跄俯身。薄雾中,他瞳孔幽深,“若我说,这腿是十年前为救个孩子伤的...你信么?”
水珠顺着他锁骨滑下,池玉忽然发现他心口处,有道狰狞旧伤。
——醉仙居·听风阁
夜风穿过东都飞檐翘角,掠过半开的雕花木窗,将案几上烛火吹的摇曳不定。烛影在墙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墨色锦袍衣襟袖口是金丝线绣的繁复云纹。
他指尖摩挲着青玉酒杯。
“让你查的人,这几日都去了哪?”他开口:
单膝跪地的侍卫将头埋得更低::“回禀楼主,池姑娘连日来都在商府偏院进出。”
“哐!”一声脆响,酒杯被重重扣在案桌上,“她为何突然来东都?”男人指尖泛白,“查清楚了吗?”
“已查明。”侍卫喉结滚动,“沈家家母为她定了桩亲事,姑娘连夜逃婚才到的东都。”
屋内空气骤然凝滞。男男人忽地低笑出声,却是笑里藏霜;“说的哪家亲?”
“...巧的很...”侍卫声音渐弱,“也是商家。”
窗扇被风撞得“嘎吱”作响。
夜风忽地一紧,一道黑影自窗外掠入,衣袂翻飞间,烛火骤然摇曳。侍卫季长鸣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已横挡在谢昭身前,手按刀柄,冷声喝道:"何人?!"
那黑影尚未落地,谢昭已抬手扣住对方手腕,力道狠厉,几乎能听见骨骼错响。
"谢昭!谢昭!是我!"来人痛呼一声,嗓音清朗里带着几分跳脱。
谢昭眉梢微动,松了手劲。
季长鸣这才看清来人——东都顾将军之子,顾玄商。少年郎一袭墨蓝劲装,腰间悬着一枚白玉令牌,此刻正揉着手腕,龇牙咧嘴地抱怨:"谢木头,你这手劲儿是想废了我?"
季长鸣叹气:"小顾少,您怎么又翻窗?醉仙居的大门是摆设不成?"
顾玄商挑眉一笑,大剌剌往案边一坐,顺手捞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你懂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方才在对面的玉满楼,瞧见你这儿灯还亮着,自然翻窗更快些。"
谢昭瞥他一眼,懒得接话。
顾玄商仰头饮尽杯中酒,烈酒入喉,他咂了咂嘴,忽地正色道:"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他放下酒杯,眸光微沉,"谢昭,你为池家背了十年骂名,已经仁至义尽,何必再蹚这浑水?"
谢昭静默片刻,眸色晦暗不明。
"长鸣,"他最终开口,嗓音低沉,"继续盯着,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季长鸣抱拳:"属下遵命。"
顾玄商摇头,整个人往软榻上一瘫,懒洋洋地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烈酒烧喉,他眯着眼啧了一声:"谢木头,你这酒怎么越来越烈了?以前不是只喝清酿的吗?"
谢昭揉了揉眉心,语气嫌弃:"喝够了就滚,醉仙居不留宿。"
顾玄商闻言,不仅不起身,反而往榻上一躺,翘着腿笑嘻嘻道:"不留宿?那我偏要赖着。"
谢昭:"……"
窗外,夜风掠过东都的飞檐,带起一串清脆的铜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