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锦官城的新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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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与诸葛亮的文绉绉不同，宁星舟的文化水平也就支持她唱点人尽皆知的儿歌。
所以公元229年的除夕夜，这首来自一千八百年后的童谣飘荡在这三国时代的夜空。
诸葛亮默默地把诸葛瞻递到宁星舟的怀里看她逗他，而诸葛瞻的小手不停的挥舞着伴随着脸上天真的笑容好像是在与歌声应和。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满了这一刻难得圆满的人间。
他们陪着诸葛瞻玩了好一会儿，临近子时终于把他哄睡了。手机看一眼时间趁着还没过十二点，宁星舟去厨房找来了伙夫回去过年前就准备好的面团和白菜肉馅和诸葛亮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包饺子，要说三国时代和宁星舟所在的现代有什么是那么多年从未改变的话，那么就是包饺子了。
再不会做饭的丞相大人总算会包饺子，宁星舟负责擀皮诸葛亮负责包，很快空盘子里包好的饺子越来越多，但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宁星舟赶紧跑去生火煮开水，剩下的饺子皮和馅让诸葛亮包完给她送过来。
随着水煮开饺子下锅再三起三落，终于终于在时针归零的那一刻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了两人面前。
宁星舟掏出手机对着饺子们咔嚓一张，随即默默放进自己的备忘录里并且配文：在三国的第一个新年，和诸葛亮。
前面这样的笔记和照片已经好多条。在这个没办法发insta的年代里她都这样记录自己的生活，前面还是用英文记录，后面随着天天都在用中文已经彻底改成中文了。
结果这自然逃不过眼观六路的丞相，他幽幽地看着她一脸的笑意：“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靠！”宁星舟麻了，这梗诸葛亮什么时候学会的。果然学的最快的永远是脏话和梗，哪怕时间倒退了一千八百年。
“所以，和我一起过节你竟然不拍我。”看着红温的她诸葛亮有些得意的笑，这么一说倒像是出于没被拍而不爽使然。
“行行行，拍你。”宁星舟也发现了，笑着给他和饺子们来了一张：“所以酒呢？大过年的没酒喝？”
“明天我还要开正月初一的朝会。”诸葛亮至今记得十月份那次和宁星舟两人喝多了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多把蒋琬给放鸽子的事情，后来他亲自跑到蒋琬府上谢罪结果蒋琬听说了他是和宁星舟一起喝才喝醉成这样的，挤眉弄眼旁敲侧击地打趣他就差直接问他啥时候能摆喜酒。
明明已经入冬他却记得自己那时候脸烫的几乎要烧起来，最后只得匆匆留下一句不可胡言。
“好吧好吧，”宁星舟摆摆手，就不为难卯时就要上朝的苦逼的早五人了：“好不容易消停一天，然后正月初一继续吵我的架？”
这几个月听那些腐儒们各种蛐蛐她什么妖女误国什么禽羽为笔什么西域蛮夷难登大雅之堂虽然有诸葛亮在前面顶着但她也听的耳朵起茧子，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性别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礼节问题被连着骂了那么久估计叛国贼都没这待遇——纵然那些人攻击她的点对她来说几乎是毫无伤害，但不代表她就可以这么算了。
“免费打工还要背上各种骂名，我看不如我早日去江东得了，我做我的隐士，这朝堂上也免了无休无止的争执，到时候大家都满意。”她冷笑：“穿越前我一年工资好几十万美金急了能跟CEO吵架，在这没电没网没空调免费干活不说还得到处被骂——我特么图啥。”
“莫要动怒莫要动怒，”诸葛亮赶紧往她碗里放了个饺子，虽然她的后半句他没听懂但他能理解她的委屈：“明日的朝会你不用去，下午市集就要开了，你也注意早点休息。”
“至于士族那边我已经摆平了，以后不会有再弹劾你的奏章。放心大胆的去做便是。”
“哦？怎么做到的？”
“不服者，羽扇伺候。”他轻笑，没告诉她为了平息对“胡人”女子为政的口诛笔伐他把丞相之位押了上去，在刘禅和满朝文武前用自己替她担了保。
她不客气一口把饺子吃了，却也猜到真实情况绝不会如诸葛亮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也就不再为难他： “好吧，那且信你一次。”
“对了，明天你上朝是穿官服戴官帽对吧？”说起集市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
“那你日常的纶巾借我用一下，还有羽扇。”
“……拿去吧。”
诸葛亮无语，这集市的事情他可是一点没管，所以这个现代人要给他表演个什么大的？
他正要问。
“OKOK，”她以茶代酒举起杯子看着他，算是为这事情收了个尾：“那么，孔明，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星舟。”
“亮，真的，很开心。”
诸葛亮笑，和宁星舟混久了早就知道ok是什么意思了。
随意吧，她喜欢就好。反正他决定用她的那一刻就已经不会再后悔。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简单的语言有时候反而更动人心弦。他想。
杯子相撞，明月照耀的夜空下，爆竹声远远近近断断续续的响起，伴随着新一年的来临。
宁星舟打开了自拍，用手指比了个V，示意诸葛亮也学着自己的动作。而他含笑依样照做： “所以这个手势是何意？”
“代表Victory.一个英语单词。”
“意思是，胜利。”
“那么，祝我们都能做常胜将军吧。”
建兴七年，公元229年正月初一，仿照一千八百年后的武侯祠锦里庙会，成都新春集市正式开始，巳时到，随着一声锣鼓，舞狮和舞龙的队伍开始上下纷飞，乐队也同时开始奏响了喜庆的音乐。
在此之前消息灵通的各大商队早已齐聚成都，两边的摊位一时间商品琳琅满目，饶是宁星舟这个啥都看见过的现代人都不免开了眼，而免了一整个季节税务的百姓又手里纷纷有余钱在手上，自然拖家带口的跑出来逛街购物。
穿常服隐于人群中，她满意的看到本来还算宽敞的大街上此时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的百姓们纷纷交口称赞诸葛丞相免除他们一个季节税收的仁政让他们手头有不少结余可以趁着集市给孩子们买点新衣服穿——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资本主义的陷阱中（bushi）。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在集市的最中心一个巨大的雪人堆在那里，有两三米那么高，再乍一看，那雪人圆圆的头上戴着一个熟悉的纶巾，胖胖的身子上又插着一把羽扇，脸上用亮晶晶的玛瑙做出眼睛和鼻子，嘴是一条用树枝做出来的笑脸。
来来去去的百姓们看见这个雪人诸葛亮很快哄笑起来，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不懂以为这就是大人们口中世界上最好的丞相，还专门跑到雪人面前去许下新年的愿望。
下朝的诸葛亮心道回相府之前正好顺带去看一眼，随即就看见了那个明显在指他的大雪人和不远处混在很多百姓里在招手和他打招呼的宁星舟。
“……”
怪不得她昨天要走了他的纶巾和羽扇，脑海里突然闪过她给他看过的后世的武侯祠照片中那些q版的自己和先帝关羽张飞等等，对于这种现代产物他实在哭笑不得，自己又身着最正式的朝服不便下车，于是就先回了相府。
远远的宁星舟看见了远去的丞相大人充满无奈的脸，贼兮兮地笑了。然后她微服在市场内巡视了好几圈，总的来说一切都井井有条，偶然有几个不法商家也很快被她发现转头让人去处理了。
到了下午她有些饿了，就跑到路边的一家饭馆子里点了几个菜吃，话说因为宁星舟如今整个蜀汉也越来越流行炒菜，不过当然大家盛传的版本里这些都是丞相发明出来的，闻言宁星舟只是笑，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所以在大家心里这天底下除了生孩子还有诸葛亮不会的吗？
结果她刚拿到菜开始吃呢，面前突然坐下来一个人：“姑娘，这新春佳节又为何一人独自在此吃饭？”
她本以为是哪个闲得无聊的蜀汉版精神小伙，结果一看竟然是刚回了相府就赶紧脱下官府换上微服改变行头又急匆匆赶过来的丞相大人，为了装得普通一点像个遛娃的家长他甚至还带上了小诸葛瞻，他真的她哭死，所以诸葛瞻是什么非常好用的道具吗？
宁星舟闻言笑道：“哟，孔先生终于舍得带着令公子出来逛街了。”
不管怎么说，他这算终于当了一次负责的爹而不是忘崽丞相了，宁星舟颇感欣慰，叫掌柜的再上一副碗筷。
“宁姑娘这不是也舍得早起出来了吗？”诸葛亮也不落下风，又招手要了一壶酒，顺便自觉把宁星舟还没付的账单给结了。
待酒上来，他就给自己倒了杯酒，又亲自给宁星舟满上：“今天下午正好没什么事，倒是可以陪姑娘喝个尽兴。”
他本想陪宁星舟喝了昨夜欠她的酒，但事实证明，诸葛亮还是不懂小孩，比如两个人如果要过二人世界，就绝对不能带孩子。
小诸葛瞻虽然还不太会说话，但是要起吃的倒是很熟练，小手指着桌上的菜肴口齿不清的喊着：“饭饭，饭饭。”
于是本想开怀畅饮的两个人画风就变成了手忙脚乱地喂孩子惹来旁人一阵侧目心想这夫妻俩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带孩子还带成这样。
诸葛亮自然不用多说，带孩子的事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曹孟德不好人妻。宁星舟也没好哪去，她以前在大学时候的确去过非洲做红十字会志愿者，但她干的急救又不是专门带小孩。
一通混乱操作之下总算把小祖宗给喂饱了，吃饱就困又呼呼大睡在诸葛亮怀里。俩人这才消停些。
“你儿子可真闹腾。”宁星舟扶额，赶紧抓紧时间吃起已经凉了的饭菜，看来自己之前不婚不育的决定是对的。
诸葛亮也松了一口气，在朝堂上他可以以理服人，在战场上他可以以（武）德服人以计服人。但是在这种听不懂话一言不合就哇哇大哭的小孩面前，任是他也只能举手投降。
不过虽然有所风波，但这除夕没喝到的酒也总算是喝上了。为了不吵醒诸葛瞻俩人就没敢说太多话，一杯接一杯的互相给对方倒酒，想说的也就慢慢化在了酒里，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却喝的跟拜把子似的，又惹得旁人一阵惊异的目光。
从饭馆子里出来，两人就抱着诸葛瞻在集市上转悠。一个虽然逛过集市但是是逛一千八百年后的，一个常年在丞相府看奏折和前线干架根本没时间逛集市的，此刻倒是都有的看。
宁星舟顺路跑到裁缝店去取了早已定制好的几套衣服，她来到这个年代以后一直没有添置过衣服，在这个现代衣服只有在丞相府内才是安全区的情况下，一直在外穿黄月英的旧衣服也不是个事，更何况以她一米七五在现代只能算偏高的身材在这都快成了女版姚明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三百，虽然这个年代流行长衫广袖不至于没法穿，但黄月英的衣服对她来说也是短了很多膈应得慌，结果听闻她要订衣服诸葛亮一改简朴的作风连夜找到成都最好的裁缝店，自掏腰包亲自动手按照她曾经给他看过的手机里现代衣着元素融入这个年代的衣服彻夜画设计图，又火速下单并且加急做完当季的送到相府上，剩下的一年四季装也都在筹备中。
天知道他每次看着宁星舟穿着明显短了一截的衣服露着小腿走来走去——这在现代眼光看来不算什么，但足以让这个年代习惯了保守风气的诸葛亮和别的士大夫们瞳孔地震，虽然他心知宁星舟那个时代别说露个小腿露大腿都是基本操作所以面对旁人的质疑可以淡定拿“西域风气”搪塞过去强行解释却不知不觉羽扇摇的快了许多。
在相府里他对她的态度纯属放任自流，但到了外面看着别人盯着她的脚踝看心里总是莫名不爽，如今看着终于穿的“规规矩矩”的宁星舟总算舒服了，于是转身去买了个糖人吃。
？？？宁星舟又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表情了。历史上英明神武形象无比高大的诸葛丞相竟然吃只有小孩子才爱吃的糖人？转头一想平日里他那么爱吃口香糖，只怕就是喜欢吃甜的。
果然啊，在历史书模糊平面的文字形象背后，他们终究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有自己的爱恨有自己的小习惯和小情绪。
“哎嘿这是什么。”她突然被一个摊位吸引了目光。一个长颈的类似花瓶的东西立在那，前头摆着许多根长长的棍子，旁边一个架子上摆着许多玩偶摆件这种东西。
看起来像是后世的那种套圈和打气球，积分换娃娃，但宁星舟看不懂这个玩法。
“夫人，要来玩玩投壶吗？”摊主看宁星舟停在摊位前斟酌许久，赶忙热情得上来问。
宁星舟一脸懵：“什么是投壶？”
“就是把这根木棍子扔到那壶口里面去。”诸葛亮一声叹息，用尽量简单的语句给她解释，省去了背后那一堆礼仪之类的说法。
看来得找机会给她补补课了，他想着，身为现代人又带着海外华人的出身背景，她过于缺乏这个世界的基本知识和了解了点，虽然她可以不在意那些文官们对她的口诛笔伐，但毕竟在这里生存还是需要一些常识。
“这位客官说的是，夫人有所不知，这投壶之戏始于先秦，原是诸侯宴请时的礼仪。投矢入壶，投中多者胜，蕴含君子的“礼”与“仁”之道，”摊主笑容洋溢：“那些大人们现在宴请宾客时也玩这个，越是德行高的君子准头越是好。据说啊咱们大汉的诸葛丞相大人能做到连续投七七四十九次一次都不掉出来，那才是神乎其神。”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宁星舟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嘴角比ak难压，憋笑憋得肚子疼。此时不趁机搞事情，更待何时？
“那孔先生不试试可就不合适了，我一向听闻孔先生可是诸葛丞相的忠实仰慕者。”她狡猾的眼神看向了早已自知是祸躲不过的诸葛亮。
他无奈，把睡着的诸葛瞻交到宁星舟手里，给摊主一把直百钱：“拿来吧。”
果然传言或许夸大但并非空穴来风，诸葛亮一出手，连续十好几根签子都稳稳掉进洞口，买了三十次最后投准的竟然有二十七次。就连好多路人都被吸引过来围观这位投壶大神，最后一根投完掉入洞口之时场上响起一片的叫好声和掌声。
五次换一个布偶娃娃，十次换个陶土彩绘的花瓶。于是宁星舟开开心心挑了两个好看的花瓶到手回去她和诸葛亮一人一个，至于剩下的积分换个布偶娃娃自然就归了小诸葛瞻。
玩过了投壶，宁星舟拉着他跑到稍微僻静处兴冲冲地看她刚才以诸葛瞻为挡箭牌卡视角开相机偷偷录下的视频。她给诸葛亮拍过照片，不止一次，但是录视频那就真的是第一次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视频拍摄大概也就是慈禧太后了，宁星舟猜，如今她在一千八百年前实景拍摄诸葛亮投壶，想想就刺激。
诸葛亮只是笑，然后悄悄红了耳朵，他其实很喜欢宁星舟拍他——时光无情阅后即焚，可这种来自后世的科技却能在一方天地里随手定格住每一个幸福的瞬间。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又或者宁星舟回到了现代然后失去了所有这个年代的记忆就像做了一场梦，那么他希望手机里定格的每个瞬间能让她想起他。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宁星舟派人点亮了那些早就在半空中挂好的红灯笼，映照的整个集市大街亮如白昼。小诸葛瞻又醒了，正趴在爸爸的怀里左顾右盼好奇的到处瞧瞧。
早已搭建好的临时戏台子上，随着几声锣鼓声，原本应该是宵禁的时分，成都城里最好的戏班子出场了。这个年代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戏剧，往常都只是唱一些汉乐府表演一些魔术和杂技，又是理工女爆改导演的宁星舟按照自己高中时候的学校戏剧表演写剧本手搓出来一个类似于后世舞台剧和音乐剧混合体的东西。
随着男女主角一个个登场，故事的线路也逐渐变得清晰：少女黄流月与隔壁村的书生诸葛思相恋，但少女的父母执意要把她嫁给有钱的地主家傻儿子。于是少女毅然离家自谋生路以编织手工艺品为生，后来又自己创建了作坊，因为少女心灵手巧做出的东西无人能出其右作坊越来越大直到少女把作坊改成了工场赚了很多很多钱不再需要仰仗父母过活成为富甲一方的富翁。而另一边诸葛思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刻苦读书最后因为自身才华横溢被天子看中出将入相身居高位。当初被强行分开的二人顶峰相见，而诸葛思拜相后向皇帝上书最终迎娶最初的心上人的故事。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其实故事很俗套也很简单，甚至里面全是宁星舟暗戳戳的软广。但是在这个年代依然是个不常见的产物。
“山河同赏，岁月同欢。青云重逢，余生与共。”
在戏曲的最后，在抒情的歌声里，流月与诸葛思共同放飞了宁星舟手搓出来的孔明灯，许下誓言。
而接着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冲出整个锦官城直抵云霄，尤其是许多少女们掌声尤为激烈。因为在宁星舟的剧本里女性一改过去的类似于《孔雀东南飞》里只能被动的等待的形象，而是努力的冲破牢笼用自己的手给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最后与爱的人山巅相见执手同归。
黄流月确实是虚构的，但思想的种子就这样一点点的种植于人们的心中，也终有一天会生长发芽，开花结果。
“这剧棒极了，只是黄流月与诸葛思……”和宁星舟一同混迹在人群里的诸葛亮也同样看完了表演，心下赞叹之余想到男女主的名字他又无奈的看向身边的导演，用眼神说你不如把我和黄月英的名字写上去得了。
宁星舟理直气壮脸：“我写剧本那时候又不知道你俩是这么个事。历史书上就记了在这个大人物都人均妻妾成群的年代你就她一个，所以后世大家都觉得你俩肯定很恩爱啊。”
“……”诸葛亮放弃挣扎，史官没写错，后世人逻辑也没错，宁星舟出于她的所见所闻这么写剧本也没错，所以他这个闷气找谁去说理？
“亮……”当年舌战群儒的诸葛亮突然卡壳：“从未喜欢过月英，我与她之间只是尊重。”
“行行行知道了，可惜剧本都写成这样了，我也没办法啊。”可惜宁星舟没看他，没看见那已经变得可疑的红的脸，更没读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吸引宁星舟的正是水月带着相府的人换了个装出摊了，水月嗓门大为人又机灵，卖东西的活正好适合她干：“瞧一瞧看一看，流月与诸葛思放的孔明灯，正是诸葛丞相大人亲手发明。这孔明灯承载祈愿，灯升福至，写上心愿放飞，保您所求皆如愿，所盼皆可期！”
沉默是今夜的诸葛亮，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呵，你又替我搞什么发明了。”对于宁星舟这不止一次拿着他的名号搞东西他也挺无助的。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得成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无所不能的超人了。
“喂，这东西在我们那个时候流传的版本就是你为了传递军情发明的。这可不是像烤鸭一样是我乱起名字，它就叫孔明灯。”
“我跟你讲我们那会还有诸葛烤鱼还有孔明菜，你的周边都可以排到法国去。”宁星舟的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她还没怎么和他讲三国演义里他本人多智近妖的形象呢。
“……”诸葛亮还记得宁星舟给他讲过的法国到底在哪，对于那个遥远的未来世界彻底沉默。
宁星舟决定不逗他了：“行啦，我们也去买一个灯吧。管它叫什么。”
水月正忙着一个个卖货结账甚至头都没时间抬，谁知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姑娘，给我来一盏孔明灯。”
宁姑娘？！她抬头，然后又看见了宁星舟身边抱着儿子的诸葛亮。
“丞……成交！”她差点张口就叫破他的身份，还好在宁星舟眼神的疯狂暗示下止住了。
顺利拿到孔明灯，宁星舟借了点火来把那块腊点燃，孔明灯很快就膨胀起来，即将升空：“许个愿吗？”透过孔明灯跳动的火光，她对他笑着，光落在她的脸上将那一刻照耀成为永恒。
“好。”他笑，就像和宁星舟相处的每个时刻一样，温暖且灿烂。
苍天在上，诸葛亮闭上眼。
愿汉室复兴，还于旧都，百姓安居，人间无恙。
他的愿望很简短，一如他两袖清风的作风。然后他旋即睁开了眼，隔这跳动的孔明灯火看见了对面仍在许愿的年轻女子，眼底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温暖的笑意。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个正月雪夜里摔进相府后花园的迷茫身影，谁想到这一年之后她已经成为了他最为器重的左膀右臂——在这或许注定通往悲伤的道路上，他又何其有幸能得到这位异世来客的相助。
而另一边，正如诸葛亮所看到的那样，宁星舟也许下愿望。
既然自己大概率是没什么机会回到自己原本所属的时代了，那么，就祝自己在这个年代生活顺利吧。
生命的勇气不就在于，无论到了什么环境都有活下去的方式。
她想，随后松开了手。
而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同时放飞的，是同样千万盏带着不同梦想的孔明灯。它们会一同越飞越高，带着谁的梦想飞上天空，自锦官至白帝到汉中到长安到洛阳。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看着满城的孔明灯宁星舟突然念起了词，小时候妈妈给宁星舟念过的唐诗宋词隐藏于她的脑海很多很多年，却在一千八百年前的蜀汉全数涌现在心头，教育完成了终极的闭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诸葛亮赞叹：“当真妙极，作者是谁？”他当然知道不是宁星舟写的，毕竟就以她古文都看不太明白的文学水平能写出来才有鬼。
“这首词叫《青玉案·元夕》，作者辛弃疾。南宋的诗人。大概在你之后……九百年。”
诸葛亮笑，笑容温暖而明亮。
他们中间时间的跨度实在太大，对于宁星舟来说辛弃疾是九百年前的古人她背他的词那叫古诗词。但对于诸葛亮，南宋的辛弃疾是他无论如何无法达到的九百年后的未来。
但现在，那位注定无法谋面的南宋词人却用九百年后的文字代替九百年前的他说出了他此刻的感受。
他看向此时正在专注看夜空的宁星舟：成都城正月初一的夜里，悬挂在半空的灯笼和四起的孔明灯撒下的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背后一片灯火阑珊。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时光轮回不止，但人的情感总是相同。
一如诸葛亮与辛弃疾这二位永隔九百年岁月却片刻神交，也如二十一世纪的孩子们长大成人后再翻开昔年的语文课本才在某一瞬间得到彻底的明悟：原来那些爱与遗憾古人们早已写在了文字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锦官城的新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