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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谭昭儿一晚上没睡好。

      二妹被关在村边缘的破屋里,离她有些远,但昨天晚上的动静不小,谭昭儿自然也听见了。她担忧二妹,便想出去看看,但乔大不让,死死地拽着她。

      乔大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怕她去了碍事,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谭昭儿心生恐惧,外面的动静听着并不和谐,乔大这样拦她,二妹只怕是凶多吉少。

      谭昭儿冒着激恼乔大的风险挣扎,不知为何,她感觉疼痛比以往都要强烈。眼看自己会更危险,谭昭儿忍气吞声,到底是躺了回去。

      隔天一大早,谭昭儿迎着万里无云的好晴天出了门,拿着锄头看着是往地里奔,等乔母看不着了,她就拐去了二妹那边的屋子。

      谭昭儿拿了一些钱揣在衣服里,都是她还在当女儿时偷偷攒的。她想好了,如果二妹没死,那就得赶紧让她离开村子,能走多远有多远。这里已经没有“谭盼子”该惦念的家了,就算侥幸活下来,她也挤不进那个“四口之家”。

      “李先生,真要这么做吗?”

      路过村子共用的空地时,谭昭儿脚步慢了下来。空地里站着的人不多,看着都在为接下来的驱鬼仪式做准备。李先生站在一旁,手里揣着两颗核桃,身边跟着刘三,刚刚的疑问就是他发出来的。

      李先生睨他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在村人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嘴边不带笑。

      实际上李先生心情非常差。

      昨天晚上他出了一趟村,见了个人,顺带去打听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同行来过的踪迹,结果是没有。

      他不相信一个从没出过村的村女,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无师自通驭火术,又忽地性情大变满口胡诌,定然是有同行找他茬,可是他挖不出这人来。

      他姑且就当是那人本事比他强躲了起来,可一回村又收到了噩耗,昨晚那谭石不仅没能得手,还被烧了全身,现在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家里!

      如果只是这也就罢了,他还能找借口说是谭石自己想杀和他无关,但好死不死的,这事情闹得大!让那丫头逮着机会张口就来,说什么是河神在保护她才“误伤”了谭石,再伤她村子就会遭殃。现在村民都信了几分她是那所谓的“神使”,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游离。

      无论是哪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李先生明白,这群村民忌惮那丫头倒不一定是信她真有神佑,大多都是怕报应,就像她们现在还在敬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计谋真让雨过天晴了。

      坑蒙拐骗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比谁的“神通”更“广大”,你谭二妹就算再有人指点,能有我骗得久?

      李先生微微一笑:“做,怎么不做?”

      谭昭儿看向空地中间的架子,下边拢了一圈干柴,柴上边一个一人宽的圆板,中间横穿一根粗棍直指苍穹。如果谭深何在场,她肯定会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当女巫啊”。

      李先生斯文的声音飘进谭昭儿的耳朵,让她寒毛直竖:“如果她真是神在护佑,那就烧不死她;

      如果是鬼在附身,那只会烧死鬼,她不会被烧着;

      如果是人被烧死,那她本身,就是鬼。”

      李先生抬头眯眼看看太阳,今天的天气真好。

      ……

      谭昭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谭深何屋前,焦急地想推开门。

      推不开。

      门是谭深何昨天睡前拿东西堵着了,就怕又有人闯进来杀她。

      “啪啪啪!”谭昭儿绕到屋后,急促地轻敲窗户,吵醒了谭深何。

      谭深何疲惫地睁开眼,她感觉自己好像才睡了几个小时,就被吵醒了。

      “二妹!”谭深何认得出这是个女声,但对方有意放轻声音,她认不出身份。

      “谁?”谭深何问。

      “我,你大姐!快开门,要来不及了!”谭昭儿语速不慢,但是说的话没头没尾。

      “什么来不及了?驱鬼仪式?”谭深何警惕地问。

      她还是不怎么信任这个“姐姐”。

      “不是。你先让我进来!”谭昭儿干着急,过不了一会她又补充道,“就我一个人,我不害你!”

      谭深何听到只有一人,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开了门。

      一开门,谭昭儿带着锄头就出现在她面前。

      谭深何立马关门。

      谭昭儿忙放下锄头去推门,把门挤开了:“哎哎哎,干什么?”

      力气悬殊,谭昭儿到底还是挤了进去,把锄头也拿了进来。

      眼前的“二妹”衣衫脏污,额上青紫一片,但脸色比昨天见着的好了些,一双眼警惕地瞪着她。

      顾不上什么疫病什么鬼魂,谭昭儿就把钱往谭深何手里塞:“这是我的钱,你拿着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谭深何看着眼前的“大姐”,神色焦急,抱着她的肩膀就要把她往出赶,手被几个铜板硌得慌。

      谭深何费劲地挣开谭昭儿的手,她不明白谭昭儿怎会这么焦急?

      “你急什么?”谭深何问。

      谭昭儿看着更紧张了,但到底是没再强硬地推她:“驱鬼仪式就要开始了,他们要把你架火上烤,你哪能受得了?”

      她又说:“你昨天不是说,你能去哪?有了钱你想去哪就去哪,就别呆在这白白送命!”

      在谭昭儿眼里,她的二妹是因为没钱才被迫回了来,但谭深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回来的。

      谭深何沉吟了片刻,把钱塞回谭昭儿手里,说道:“我知道了。我不要你的钱,我不走,也不会死。”

      她的语气并没有太大起伏,谭昭儿听着一愣,二妹好像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二妹以前说话总是发虚,那是从里到外的虚,但现在她虽声音虚,听着却很坚定。

      她有数。

      谭昭儿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谭深何劝走了谭昭儿,没多久李先生就指了两个人来,要把她架到法场。

      李先生倒是做得一场好戏,来接她的人浑身包得严严实实,口鼻也蒙了布,看不出来是谁,一矮一高。

      矮的是个女人,捧着一套新衣服朝她走来就要扒她衣服,等高的背过身,谭深何才肯换。高的等她们换好了,就一言不发地把她绑走。

      空地在村子的正中间,村民有什么集体性的娱乐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如今她们围了法场一个半圈,好像也只是来看一场戏。

      李先生站在法场前,身穿黄袍头冠黄帽,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珠串。那光润的脸上又挂着笑,看着谭深何的手脚被绑在中间的台子上,才悠悠开口。

      “你说,你非疫病鬼,乃是河神护佑的童子,那我们今天就来看看,你到底是谁?”

      李先生转身面朝村民,大喝:“诸位!待我施法,鬼怪便会现形。这鬼寻常的火不怕,但怕三昧真火,只消那三昧真火一烧,便会灰飞烟灭!”

      李先生环顾一圈,又说:“在我施法其间,各位千万不能发出任何响声,这疫鬼喜人气,莫不要叫它逃了!”

      果不其然,大家立马噤声,李先生很满意,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开口阻止他了。

      他又面朝谭深何,露出隐秘的笑意:“我这真火不烧无辜之人,你若是被河神眷顾的人,那自然是不会烧着的。村民们也是被欺负久了,难免怕遭殃,若有冒犯到上神,那还请河神大人多多见谅啊。”

      谭深何依然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没给李先生,始终看着台下的众人,面色无悲无喜,倒真有点神性的样子。

      李先生心生厌恶,不再废话,挥手让人点起四个角的香柱,再拿起置物桌上像铃铛的法器,“叮铃一晃”,对着天开始念念有词。

      这是开始了。

      接着,他又一手桃剑一手黄符,绕着谭深何便开始念念有词。

      “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经完幡落,云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

      念完这串谭深何听不懂的咒语,李先生一声大喝,极有信念地把符咒往上一挥,符咒马上在空中化为灰烬!

      直到现在,李先生都表现得像个道士,谭深何不禁感到有些古怪,因为李先生平时的做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崇佛的人。

      李先生马上又从桌上拿起两张符,神神叨叨地往剑上一刮擦,符就起了火,再一甩,谭深何脚踩的木板下的干柴就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村民们之前也见过,但谭深何是第一次见,那是纯红色的火,谭深何感觉有些新奇,但不惊讶。

      焰色反应,初中化学的知识她还是记得的。

      不过是做了点特殊处理,该烫脚还是烫脚!这木板几乎是紧贴干柴,谭深何感觉得到脚底板在迅速升温。

      李先生还在念念有词,在她身边不断晃铃。

      不是……等会……

      谭深何听着李先生的念叨,有些不敢置信,又仿佛大脑皮层的褶皱被瞬间抚平了,有股瞬间的放松——这次他念的她听懂了。

      这死神棍念的是《往生咒》。

      谭深何的母亲信佛,会在家里外放一些佛歌,年幼的谭深何没少听,其中就有往生咒。

      哈哈,您搞跨学科融合呀?谭深何脑子里兀地发问,这地狱般的幽默感又作祟了。

      李先生自然不会搞跨学科融合,老师教什么他就学什么,自然也是被揭穿过,要是他真天衣无缝,倒也不必来这偏远的村子乞食。

      他抬头一瞥,竟看到谭深何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在笑什么?

      李先生心里没由来地一慌,难道谭深何真有后手?

      不对,不对。

      李先生暗自给自己打气,他分明让一婶子给她换了衣服,检查过了身上根本带什么东西,台子也是现搭的,她能做什么手脚?

      可她还在笑,似乎完全不惧脚下之火。

      赤红色的火卷在她身边,那不像要吞噬她,反而像簇拥着她起舞,她的笑在火里明明灭灭,恍若悲悯的天神。

      李先生察觉,自己念错了一段往生咒。

      一心求死是吧!李先生心中怒骂,捧起桌上一碗酒就往谭深何身上泼。

      没泼到谭深何身上的酒落到火中,火焰更为猖狂,围观的众人即使离得够远,也不禁抬手,欲遮双眼。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比火焰更为炽盛的白光,自谭深何胸膛中间耀出!

      “唉……”

      一道叹息虚幻而深远,女声尚且带着年幼的稚音,可听起来是那么成熟。

      就像,一位神祇借幼女之口,对着她们发出了一声叹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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