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过梦一场》言慕安

2、迷彩

　　第二章迷彩
　　你我自打出生变注定是陌路，相遇也只算是恩泽一场。

　　一
　　许亦琦对这回为期一周的新生军训的印象就是晒太阳。阳光那么毒，晒了几天后，皮肤的感觉就是火辣辣的疼。还记得军训刚结束时，领口处没被衣服遮住的皮肤和旁边的皮肤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还有脖颈后的皮肤晒伤了，直到现在，军训结束两周，将手覆在上面还会隐隐的痛。

　　现在，安辰与许亦琦一起去音乐厅旁的楼梯做值日。音乐厅在远离教学楼的艺术楼里。绕过竹林，穿过体育场，再走过一条两旁都是银杏的小道，才能到达那里。中午的时候，男生一般都在体育馆打篮球，女生成群的簇在一起，在教室，或者走廊上，叽叽喳喳讨论着某某某与某某某，某某事或是某某八卦，这个季节，一般也不会到竹林中来，更不会有人愿意走那么长的路到音乐厅来聊天的。但是，此时，安辰和许亦琦都清晰听见柔和悠扬的吉他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于是两人都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音乐厅二楼的窗台上的男生，向着光，低着头，阳光罩在脸上，却看不清表情，怀里一把木吉他，信手拨弄着。

　　就是那里，那吉他声传来的地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觉得好听。

　　那是宋清岱与木吉他。

　　身边的安辰忽然有些紧张地握住许亦琦的手。

　　“那是宋清岱。”

　　“嗯。”

　　“亦琦，你会帮我的对吗？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做值日，没准可以搭讪。”

　　心跳不知怎么漏了一拍。

　　“……”

　　“怎么了，不行吗？”

　　“我是想，一起去的话会更自然些吧。”

　　“没事，我想好怎么说了，让我自己去吧。亦琦亦琦，不然我会以为你也喜欢他的。”
　　安辰大笑起来，许亦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她想安辰自己也是觉得这并不好笑的，只是害怕得到自己“是，我是喜欢他。”的答案，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而为自己戴上的面具。
　　所以，这是那样一个时候。别人指着你的痛处哈哈大笑，即使这笑容并不是发自心扉，我却只能也跟着傻傻的大笑，不然别人会以为我开不起玩笑，或者被她说了个正着，所以我也笑弯了腰，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

　　“怎么会，你去吧，我先回去。”

　　许亦琦先于安辰转过身，几乎是抢着先躲开刚才听到的话语，快步走到远处银杏的树荫下，然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偷着掩着悄悄回过头，虽然许亦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心虚，自己到底在遮掩些什么。回过头看到的只是一片被阳光照亮的地面，安辰已经进到音乐厅里去了。

　　吉他声还在继续，但是望向二楼窗口时，却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因为距离，就算只是这么短短几十米，我再望向你时，已经辨不出这是谁，所以，这之间的距离便成了咫尺的天涯。
　　视线中，那个身影晃动了几下，消失不见了。吉他声也紧随着销匿。

　　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发生了什么？
　　而我又在担心什么？

　　许亦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但她在此时比任何人都想要回首自己在军训时那迷彩的一周。她想，任凭时光它又多么荏苒，回忆总归是我的权利。

　　二
　　两周前，军训中

　　这个年纪的女生，总是喜欢八卦的，不操练的时候，同宿舍的几个女生窝在宿舍里，是最有兴致谈论男生的。对于别人的小八卦也总是拥有无法褪去的热情，几乎永不厌倦的谈论着。

　　“刚刚看到蒋羽哲打球了吗？超帅啊！”

　　“什么啊，还是宋清岱帅啊，初中开始就那么拉风，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对啊啊啊啊，超帅啊啊啊啊。”

　　“你们这些花痴，看看人家许亦琦，多么淡定。”

　　许亦琦原本靠在床边的墙上，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笑了下，说：
　　“什么啊，我其实是没有见过他们，想花痴也应该知道对象是什么样的，对吧？”

　　“搞什么，同一个班都几天了，还不知道男生们长什么样，骗谁啊！”很明显有人觉得对欺骗了，嘟囔着抱怨。话音落下，引起了其余几个女生的共鸣。

　　其实是真的，许亦琦没有看清班里任何男生的容貌。不是因为近视还是弱视什么的，而是她没有将目光在任何一个男生上停留过超过一秒的时间。某些方面，她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当别人看向自己时，总是觉得尴尬，生怕别人在自己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或是不足。所以很少看向别人，这样，即使是别人在看她，她也不会察觉，自身的感受会好些。

　　操练的时候男生与女生分开站，结束后又各自会各自的宿舍楼，如果不是特意关注，基本上是不会在某处邂逅某个人的。更没有机会好好端详某个人的容貌了。

　　所以。

　　“是真的。”许亦琦把不知道男生长相的原因告诉舍友们。

　　“……拜托。”对方表示无语。

　　相处了几天，许亦琦了解到其实宿舍里的那些女生都是很可爱的人。顾夕是话题提供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她大多时候总是在评价别人，抱怨某人的某个做法。有时一发牢骚的话反反复复会讲上十几次，至少到目前，许亦琦对她没有什么好感。沈若依是个小胖子，个子矮矮的，很爱笑，也总是提供笑料的那个人。许亦琦不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但是和沈若依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止不住的扬起嘴角。虞晓是众人口中的虞小小，年龄最小，自称看到帅哥和美女都会脸红，是很可爱的女生。安辰，许亦琦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她，论长相只能算是让人看着比较舒服的女生，虽然比起自己算是活泼，但也算不上一个热闹的女生，对每个人都很好，拥有很好的人缘。

　　许亦琦与她们一起生活了几天，也熟悉了些。有时也会参与她们的谈话，但话不多。在其他女生的交谈中，许亦琦最常听到的名字是“宋清岱”。从描述中得知，这应该是一个拥有惊人容貌的少年，话不多，女生们用“又酷又帅又有才”来形容他。对于他和他在另一个学校的女友韩洛初之间的故事也总是屡说不爽。

　　她们说，他是男生队列最后排倒数第三个男生。

　　最后排倒数第三个。
　　宋清岱。
　　许亦琦将这些记在了心里。

　　三

　　“好热啊，我要化掉了。” 沈若依瘫在床上拼命摇着手中的扇子。

　　安辰原本在宿舍里踱步，觉得坐下来都热，也闲的无聊就说：“是呐，热死了，啊啊啊啊，对了，去甜品店吧。”

　　“好啊好啊，一起去。”大伙儿都纷纷表示赞同。

　　许亦琦看着窗外火辣辣的太阳，实在没有想要出门的欲望，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有可能的话帮我带份蜜豆牛奶冰。”

　　“你就宅吧宅吧！！还有可能的话，其实是有可能化吧。”安辰看着自己对床实在热的不行干脆穿着背心短裙在床上打坐，希望能够心静自然凉的某人，很无奈的调侃了一句。之后劝了几句也没起什么作用，就和其余的人一起去甜品店了。

　　共处了几日，女生们也都熟悉了，相互间开开玩笑，相处的也挺好。

　　真的很热呢，什么事情也不想干，于是许亦琦也就静静的坐在床上发呆。
　　没过多久，似乎听到敲门的声音。

　　许亦琦一边小跑着去开门，一边说：“那么快就回来了？还是忘带……”
　　因为开门的动作快于语速，又因为门外的那个男生，后半句话就这样憋在喉咙里没有出口。

　　眼前的男生，墨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微微遮住些眼角，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脸庞。女生怔怔地看着他，任凭倾泻而下的日光把自己的脸孔一寸一寸完全打亮。
　　过了一会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啊，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她轻呼一声，快速的关上了门。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垂在胸前，稍显凌乱。又因为瘦，穿着背心短裙，总觉得不太合适，刚刚又没有礼貌的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哎，丢死人了。
　　许亦琦很是懊恼的捶捶自己的脑袋，又突然想起还有人在门外等，就赶紧披上一件薄衬衣，穿上长裤，理了理头发去开门了。

　　门外的男生，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这应该是在笑吧。
　　果然是丢人了。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安辰她们。”女生还是想挽回些面子，徒劳的辩驳了一下。

　　“咳，没事。不过她们不在吗？”男生轻咳一声掩住笑意。

　　“嗯，刚出去，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叫我登记一下秋装校服的号码，既然她们现在不在，那你先把你的写在这本子上，我留下手号，到时候她们回来了你问下她们然后告诉我吧。”他将手中的笔与本子递给许亦琦，用手指着写着她的名字的那一行。示意她将号码写在那里。

　　停笔，合上本子，拿出手机。男生在手机上快速的按了几个键，然后将手机还给许亦琦。

　　“谢谢，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的。”

　　许亦琦转身回到宿舍，关上门。深呼一口气。
　　心里想：完了，肯定丢人了。照这男生的说法我们还是同班同学，以后不会落下笑柄吧。

　　惆怅须臾后，取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看到了那个近日听到无数次的名字——宋清岱。

　　四

　　这是许亦琦与那么多同学一起在外度过的第一个七月初七。

　　列队的时候，许亦琦耳中还回荡着早晨五个女生在宿舍里的窃窃私语。

　　“如果大家熟一点，没准今晚会有男生爬墙上来表白，可惜才刚开学啊，大家都不认识，可惜了可惜了。”顾夕将头升出床边，一脸兴奋的样子。

　　然后许亦琦看了下四周女生们的表情，都是一脸的兴奋与期许，应该都是希望被表白的对象是自己吧。这个年龄的女生总归是虚荣的，被男生喜欢，被女生羡慕，都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喂，第二排第五个女生，踏步反了。”
　　许亦琦调整自己的步伐，使它与边上的同学一致，也讲自己的思绪从早晨拉回到现在。

　　有些时候，思绪总是停留在过去，却没有发现时光扔下了自己轰轰烈烈的向前奔去。直到吃完晚饭许亦琦也一直走神，其他女生向往常一样在宿舍里聊着天，许亦琦坐在床上捧着本，书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直到听到宿舍门外的喧闹声，接踵而至的敲门声，和一个怯怯询问自己是否在宿舍里的陌生男声，然后是女生们“哗”的一下闹开的声音。
　　耳边嗡嗡的，许亦琦放下书从床上爬下来，有些疑惑的打量门前那个陌生的男生，刚想开口的时候，他却侧身躲开了。视线的中间突然空荡荡的，没有了人，这样的反差使她注意到了站在门两旁的人。有四五个男生，倏地，他们齐刷刷的向后退一步，仍又一个在原地笃定的站着，不动。而那个人，是许亦琦再熟悉不过的人。

　　方少勋。

　　“嗨。”门外的人涩涩的开口，望向她。

　　许亦琦条件反射的回应：“嗨。”

　　“七夕快乐。”

　　“你也是。”

　　周围围观的群众听到他们俩这毫无营养可言的对话，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方才那个陌生的男生在背后使劲推着方少勋“你倒是快说啊。”

　　“许亦琦，之前是我不好。我想，我，还是喜欢你。”方少勋说这句话的时候，许亦琦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构思过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只不过，他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很羞涩的低下头，用让她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而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给她听。

　　“你曾经说你爱星星，所以这个送给你。”他从身旁的一个男生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许亦琦。

　　但是。

　　许亦琦将盒子推回给方少勋“对不起，不过谢谢你。”

　　对方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拒绝，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也是啊，许亦琦曾经是那么的爱他，谁会料到她会拒绝呢。

　　“哎，亦琦，虽然这样，你还是把礼物收下吧，他准备了很久的。”说话的是一只站在阴暗处，许亦琦没有发觉的夏薇然。

　　“收下后记得打开看，希望你能改变心意。”方少勋抬起头，勾了下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她接过盒子的瞬间，方少勋转过身举起他的左手，看似潇洒的朝背后的她挥了挥，“许亦琦，七夕快乐。”

　　须臾后，方少勋和他的“后援团”消失在视野之中，围观人群也散去，许亦琦抱着盒子坐到床上，耳边仍是嗡嗡的。

　　顾夕显然是很兴奋：“这是我最美好的围观经历了，虽然结局不如人意。”

　　“那男生挺帅的啊，你们初中就认识的吧，其实挺好的，矮油，真羡慕你不用像我一样去倒贴。有朝一日，如果……”

　　“沈若依，你打住啦，你也不用为倒贴不好意思什么的，虽然我也没见你不好意思，不过你以后选对象还是要升以下级，别老贴那些家里开食品店的行否？”就这样，沈若依的幻想被小小无情的打断了。

　　“喂，我不准你歧视食品！”

　　“你们好像跑题了，话说回来，亦琦啊，我也觉得那男生挺帅的，当然啦，比不上我们家宋清岱，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你不打开盒子看一下吗？”安辰注意到一言未发的许亦琦，坐到她身边。

　　“嗯。”

　　打开盒子后，惊讶的不只许亦琦一个人。那个盒子里，几乎包括了所有可以得到的星星。用纸折的星星，用塑料管折的星星、水晶做的星星、海星标本，甚至猩猩玩偶也被拿来充数，大大小小的“星星”装满了整个盒子。

　　只是，就像许亦琦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会不假思索的拒绝他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本是应该感动的时候，却怎么也感动不起来。

　　反而，身边的人被感动了。

　　“天呐，我太感动了，亦琦，快答应他答应他，好男人啊。”沈若依振奋了。

　　“很有心诶，亦琦改变心意了吗？”小小问。

　　“没有，让我小小文艺一把吧，有些人自打出生变注定是陌路，相遇也只算是恩泽一场。我和他，应该就是如此。”许亦琦淡淡笑了笑，“好了，快吃晚餐了。准备下可以去了。”

　　“哎。”

　　五

　　走向食堂的时候。

　　“亦琦，愿不愿意把我当朋友呢？”安辰见其余人都走远了，突然侧身拉住许亦琦。

　　许亦琦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也停住了脚步，“当然愿意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你的故事，关于那个男生。虽然你平时也不怎么爱笑，但也没觉得郁闷。但是刚刚那件事之后，我感觉你不是很开心。所以希望你能把我作为你的朋友，告诉我你的想法，说出来，毕竟点吧。”

　　“嗯，谢谢你。”

　　于是许亦琦讲了那个故事。明明才没过多久，却听起来那么的遥远，遥远到像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相貌出众、成绩优异的少女对同样的少年一见钟情，但是男生性格里的冷漠又让女生变得格外敏感，一个不经意就显得这感情不堪一击。但其实，都是因为那时太爱彼此。期间有感动、快乐与悲痛、伤害。但最后终究因为一件小事，吵了唯一一次架，将三年遮遮掩掩断断续续羞涩到没有牵手拥抱，看到彼此就会害羞低头的恋情结束罢了。

　　“刚刚结束的那时候，我觉得这刻骨铭心，不会忘记。谁知道现在我已经记不清这之间的很多事了，就像刚才，其实我没想过要接受。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能够做到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将一段持续了那么久的感情，在心里抹去。”

　　“真没想到当初是你倒追的，不过这算哪门子恋爱，你们也太娇羞了吧。终于理解你为什么没看清咱班男生相貌了。不过我挺能体会你现在的感觉的，我当初见了宋清岱，就把小学的梦中情人们全忘了，哈哈哈哈哈。”安辰故作豪爽的揭短，想能让许亦琦释怀，开心一些。

　　“噗，那你不是也很娇羞啊，暗恋那么久都不行动啊。”

　　“矮油，我看到他都要窒息了，让我怎么说话啊。”

　　“其实我就看不认识的人比较尴尬，熟悉的人，我还是不会害羞的，你诶，都三年了还不敢说话啊。”

　　“可是人家又女朋友了，又比我漂亮，怎么办呐。”安辰低着头懊恼的提着地上的石子。

　　“说说话，做个朋友也好啊。”许亦琦说。

　　“嗯，不过我说……”安辰看看了四周，顿了顿。

　　“嗯？”

　　“我们是不是赶不上晚餐了。”

　　两人因为在与食堂相隔一个广场的喷水池边谈了起来，就聊着聊着忘了时间，到现在才发现周围已经有了吃完晚餐准备会宿舍的学生。

　　于是乎，校园里出现了两个飞驰的女生的身影。

　　许亦琦被安辰拉着，嘴角不由的上扬。终于知道那些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忘记了，总有一天都会面目全非。是时光教会我们洒脱。谢谢方少勋，也谢谢安辰，让我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