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的信条》鳄羊

17、宁静

　　“西北边怎么了？”莫尼看着走上来的申烁问。
　　申烁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吴恙和青皮都已经回来，唯独没有玛索。

　　“铭牌找回来了。”青皮说，是她追的那个人拿着铭牌。

　　申烁说那就好，她左顾右盼，最后还是问出来：“玛索没回来吗？”

　　三人都摇摇头，青皮说我们还想着你可能知道，申烁抿唇摇摇头。

　　“……呃，你们是吵架了吗，我那时候跑得太远，但是好像听到你们的声音。”青皮说。

　　申烁摇头不想解释也不想说任何，自己绕到信号塔后面看看铭牌，她们五个人的名字正好好地贴在上面，她坐下来靠着信号塔看向远方。

　　突然地面开始震颤，远方尘土飞扬，四人攥紧了枪，申烁想起不知踪迹的玛索，心里有点担心。

　　“那边是怎么了？”吴恙喃喃。

　　莫尼一眼不错地紧紧盯着，突然大喊：“伊沃！是伊沃！”

　　这下四人方寸大乱，申烁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远处飞扬的尘土。这里不是被伊沃废弃的荒星吗，况且选拔组肯定做了调查，怎么还会有伊沃出现？

　　青皮目眦欲裂：“我们甚至连机甲都没有，光靠外骨骼活不了多久。”她大喊一声：“天呐！！那些参赛者没有枪！”

　　申烁赶紧跑进信号塔里抱出那些搜刮来的武器。

　　三人对上眼神，她们决定去伊沃出现的地方。
　　“吴恙，你留在这里吧。”申烁说。吴恙却摇摇头，她说我有枪，我也要去。

　　吴恙眼神如此坚定，以至于没人再继续劝她。大家只是尽可能地把所有能源枪都戴在身上，还有刀。

　　在去的路上碰到了曾经被她们拿走枪的参赛者，还好她们知道自己手无寸铁所以躲了起来。部分人有了枪以后也跟着申烁她们一起。

　　四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靠近了弥漫着尘土的区域，申烁一边提防着伊沃一边挂念着玛索。

　　玛索刚刚离开的方向不是西北边，应该不会遭遇伊沃。

　　能见度下降，申烁警惕地望向四周。周围的参赛者簇拥成一个小团队一个小团队地往前走。申烁左边是吴恙，右边是青皮和莫尼。

　　扬尘逐渐沉降。申烁听见了伊沃族口器嘶鸣的声音。

　　从电子地图上来看已经靠近了西北的那座信号塔，周围有一些巨大的石头，她们分别躲在后面。

　　申烁透过尘土看见了那座已经坍塌的信号塔，不知道人有没有事。

　　突然信号塔坍塌的墙后闪出一只五级，它没有往人群聚集的这边来，而是在寻找着什么，让申烁震惊的是她竟然看到了一只戴着氮气面罩的二级。

　　申烁错愕地看向旁边的莫尼和青皮，她们都是在前线上和二级打过交道的人，此时二人也瞪着眼睛，尤其是青皮甚至张着嘴。

　　震惊过后，青皮赶紧给申烁打手势，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没人打得过二级。就算有可能，也绝对不是那些没有去过前线的人。

　　大家都在岩石后面躲着，震惊地看着二级指挥五级在寻找着什么。

　　五级用巨大的钳在挖土，扒开信号塔倒塌的墙，接着在地面上跑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此时远方一只五级游走过来，它也在二级的指挥下开始刨坑。

　　伊沃的行为让申烁想起玛索。玛索也是这样让她们刨坑找石头，玛索或许真的猜对了伊沃遗弃这颗荒星的原因，它们想在这颗星球上找到什么，但是可能那个存在的东西并不足以吸引它们，所以离开了这颗星球。

　　或许是那个石头上白色的点，那个应该是伊沃要找的东西。如果玛索怎么会知道呢？宇博星人知道低地星人不知道的东西吗？

　　此时远方又传来伊沃嘶鸣的声音，申烁看见一个游走的三级伊沃，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那个伊沃越来越近，申烁陡然发现它叼的是一个人。

　　那长条的居然是一个人。

　　在场所有人只是默默注视着那个伊沃越来越近，直到它靠近二级，她们毛骨悚然，那个伊沃居然叼着一个人。

　　而更让所有人颤栗的是，那个人动了动胳膊和腿。她还活着。

　　不，不是她，是他。

　　申烁瞪大眼睛认出那个可怜的被叼着无法反抗即将迎来生命终点的人居然是一万块。

　　他腹腔有一个被撕裂的血洞，那是伊沃口器造成的。他嗬嗬咳出几口血，被三级伊沃放在二级面前，毫无尊严，像一个坏掉的娃娃。

　　三级放下后像是结束了使命一般退到旁边。带着面罩的二级走近一万块，轻轻松松一手举起他，像是拎了一个袋子。

　　二级说了点什么，一万块嗬嗬地惨叫，但他似乎伤及肺，说不出来任何，只是张牙舞爪地挣扎。

　　二级一把扯下一万块脖子上的项链。申烁记得那是何等璀璨，现在看来也依旧闪耀，它珍惜地擦干净项链上的血，高举着手欢呼。

　　申烁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只是因为伊沃们在蹦蹦跳跳。

　　五级、三级在围着二级跳舞，准确来说是围着那颗透明闪耀的石头跳舞。

　　二级撂下一万块，申烁耳中嗡鸣，她听到了二级的话：“%&#却拥有璀璨的&#%，*。”

　　一万块嘶哑着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原来他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二级抓他抓得太紧喘不上气。

　　二级没有理他的呼喊，他太不甘心以至于最后变成嘶喊，嘶吼。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鼓起勇气参加比赛，我明明已经来到决赛，我明明离成为指挥官只有一步之遥，我只是带了传说会带来好运的石头！！”

　　一万块说着拍地面，甚至捶地面，他太不甘心以至于涕泗横流，泪水口水混着血。

　　二级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身后的三级五级快速跟上，一只五级路过一万块，它根本没注意到脚下还有一个人，它锋利的足插进一万块的身体，就像刀切割肉一样轻松。

　　吴恙捂住了嘴，她担心自己惊呼出声。

　　那只五级抬起脚，一万块的身体被带着仰起又落下，他抽搐手脚，没再动弹。

　　伊沃走了，但在场没人敢轻举妄动，直到伊沃们消失在视野里众人才跑上去救一万块。

　　伤口被快速喷了止血剂，他眨眨眼，无声地没了呼吸。

　　吴恙捂住嘴，她还没见过一个人被这样杀害。对方甚至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抓住，拿到石头，放下。连死亡都是意外。

　　五级的足意外地踩在他身上，意外地踩中要害。

　　申烁觉得这一切都如此荒谬。一个人被杀了，不是因为他的罪孽，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痛苦，只是意外。

　　甚至一万块在对方眼里什么也不是，就像人类踩死蚂蚁一样。

　　吴恙开始干呕，她想到自己以后也有可能就这样死掉，甚至在对方眼里只是掸掉了一个小虫子，掸的时候不小心力气太大掸死了。

　　吴恙手上甚至还有一万块的血，她抖着手为一万块默哀。众人也低头默哀，为一万块也为自己的命运。

　　大家沉默着分开，比赛还没结束，一万块的队友带着他回到集合点处等待，而申烁她们又回到自己的信号塔。

　　铭牌还好好贴着，大家都没了比赛的心思，只等着结束回到低地星。

　　莫尼和青皮的情绪还算正常，她们见过这样的场景，虽然也为一条生命逝去而悲伤，但没有吴恙那么痛苦。

　　吴恙抹着眼泪：“申烁，我不能想象我有一天也会这样死掉。你懂吗，如果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在做任务，不是在机甲里追击伊沃，不是在前线，这死得太委屈了。如果我死在宇宙中，我随着我的机甲爆炸，我因为一腔孤勇冲进敌军，我在战略部署中捐躯，那么我死得其所。可是像今天这样，我真的很难接受。”

　　申烁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她安慰地保住吴恙，拍着她的后背和肩膀。

　　“其实死在哪里都是死在宇宙中，”玛索回来了，她隔着申烁拍拍吴恙，“过好现在。”

　　吴恙从申烁怀里出来说谢谢，玛索摆摆手，她几乎不安慰人，但吴恙是个例外。

　　“……你跑哪里去了。”申烁别扭地小声问，甚至头没朝着玛索。

　　玛索哼了一声。申烁被哼得又有点生气，明明就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干嘛搞得这样，明明她都递台阶了。

　　“我有问题，你就没问题了？”申烁抬眼盯着玛索。
　　玛索提高声音说有，话锋一转：“但我不会改。是你要改你对我的偏见。”

　　申烁被说得懵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直呼强盗。

　　“喂，申烁，是你说不是你让我生气而是我的创伤让我愤怒，那我改不改就跟你没关系吧，但你的愤怒是因为你对我的偏见，你的原因是交互性的，所以应该你改。

　　你看，我生气是因为我自己，你生气却是因为我，所以应该你改。”

　　申烁决定不和玛索争论，她有一套能把人绕进去的歪理邪说，太恐怖。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互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捱到比赛结束。她们拿了自己的铭牌回到集合点，星际运输机已经在那里等着，长官询问记录着刚刚的突发情况。

　　再次看到一万块的尸体，申烁悲从中来，静默地集合登上运输机，在回程途中收到一条选拔组的信息，要求发送那道附加题的答案。

　　申烁组织了一会语言，最后写道：这颗星球上曾经有伊沃族想要寻找的矿石，可能被找完了，可能蕴含太少，于是伊沃族抛弃了这颗星球。

　　所以今天伊沃会突然出现在荒星上可能是因为一万块带的那个项链吧，那颗璀璨的石头吸引了伊沃，一万块最后大喊着那是能带来好运的石头，传说中带来好运的石头带来了厄运，甚至带走了他的生命。

　　申烁感到很悲哀，发送完消息后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远离地那颗棕褐色荒星，或许再也不会有人去那里了，伊沃也不会再返回。

　　这颗星球彻底归于宁静，不会有人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