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甜品的男人最好运》打捞星辰

29、第 29 章

　　四年前。

　　高考结束当晚，沈棠酥就提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登上了火车。
　　为了省钱，买的是绿皮火车，历经十个多小时的硬座，终于在清晨时分抵达杭城。

　　兜里只有200块，但她丝毫不慌。
　　将行李免费寄存在超市外，花15块吃了一大碗片儿川，然后闭目养神，为接下来的行动养精蓄锐。
　　火车上太吵，她几乎一晚没睡。

　　等到十点，行动开始。
　　她也没走远，就在吃饭所在的街开始，一家家地问需不需要帮工。运气相当不错，问到第三家时就被录取了。
　　老板娘听说她没地方住，同意她住在店里。当然，是有条件的，每个月少给500块。沈棠酥欣然应下，毕竟这比出去租房子要便宜多了。

　　沈棠酥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抱怨活多活少，嘴还很甜，无论食客或是同事都很喜欢她。
　　她与后厨刘爷爷关系最为要好，因为刘爷爷的年纪和长相，总能让她想起已去世多年的外公。

　　外公当年开店，常常会帮助生活困难的人，不仅不收饭钱，偶尔还会出资接济一下。
　　耳濡目染中，沈棠酥也有样学样，但凡观察到店里有看上去过得很辛苦的人，就会想方设法去偷偷帮一把。

　　由于自身难保，她能给与的东西也不多。
　　刘爷爷的投喂但吃不完的菜，员工餐里多余的大荤，还有打折时间等内部情报……
　　怕被老板娘发现，也怕被助者尴尬，她会把菜混在要上的菜里一起端上去。
　　至于那些消息，她会提前写在纸条上，趁上菜时递过去。

　　不直接接触，可以保护被助者的自尊心，这也是外公教她的。

　　沈棠酥不知道的是，这些被助者，其中一个就是陈曜。

　　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那时的他实在邋遢。
　　胡子拉碴，刘海垂得几乎遮住半张脸，再加上夏天的常规行头——T恤大裤衩拖鞋，就算是多年好友陆远洲遇见也绝对认不出来。

　　当时的陈曜正处于与父亲的抗争期，没钱没工作，腿还受伤了，每天就窝在网吧里打游戏。如果不为吃饭，他大概连网吧门都不会出。
　　附近最便宜的好再来餐厅成了他的固定食堂，一天光顾一次，雷打不动。

　　沈棠酥到职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她。
　　不是因为外貌，而是声音。
　　清脆、充满活力，与过得毫无生机的他形成强烈对比。

　　他故意刘海遮脸，只为少与人打交道是，图个清静。
　　可那天，为一睹此声音的主人，他破例撩开了刘海。
　　视线里，只见一个瘦削的背影。
　　马尾高高束起，衬得脖颈纤细。看年纪不大，能出来打工，估摸着也就刚成年。

　　她正在帮客人点单。
　　那桌客人格外龟毛，每个菜都要问个明白：辣不辣、甜不甜、有放不放蒜，就差问火候几秒了。
　　可她一点也不烦，语气温柔耐心十足地一一作答。

　　正看得入神，女孩突然转过身来，吓得陈曜连忙低下了头。
　　好险，差点被发现。

　　而他这一举动，被沈棠酥解读为因生活陷入困难而自卑以至于害怕与人对视。
　　再看装扮，妥妥的流浪汉。

　　她开始关注起这位“自卑流浪汉”。
　　他每天都来，只点一盘八块钱土豆丝，免费的米饭能吃下三大碗。
　　标准的帮扶对象，不会有错。

　　于是，各种投喂悄然而至。

　　有时是一块东坡肉，有时是一碗胡辣汤。
　　食物虽不多，却让陈曜一次又一次地按下了想向父亲投降的念头，并成了那段艰难岁月里最暖心的慰藉。

　　接近三个月的时间，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进行任何交流。
　　沈棠酥是为照顾他自尊，陈曜则是觉得时机不妥。

　　终于，父亲妥协了。
　　他立刻离开网吧，联系陆远洲，劝他一起放弃家业，做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游戏。
　　公司注册、拉投资、选址，招人……
　　一堆又一堆的事，忙得他几乎忘了时间。

　　再回好再来餐厅，已是半个月后。
　　他不再是那个靠八块钱土豆丝续命的无业游民，而是体面的灵空游戏公司老板。
　　可那个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用老板娘给的名字直接查无此人。
　　原来，当时的她还未成年，为了能打工，用的是假的身份证。

　　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让陈曜结结实实记了很多年。
　　而这事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直到那一天，看到私厨留下的纸条，他浑身如遭雷击，随后便是疯狂大笑。
　　她留下的唯一物品，就是那几张便签纸，他曾日日夜夜看过无数遍。
　　不会有错，是她的笔迹。

　　原来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

　　回到家，沈棠酥遵守诺言，洗漱完便躺上了床。
　　奇怪，沾枕头就睡的能力失效了，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各种事。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终于迷迷糊糊入了梦。

　　四年前，好再来餐厅，纸条，服务生玩偶......

　　第二天清晨，难得醒来没有立即起床，而是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想事情。
　　除了陈曜具体是哪位实在想不起来之外，其他事情差不多都串起来了。

　　没来由地，她对陈曜的过往燃起了兴趣。
　　虽然屋子很冷，她还是挣扎着将手伸出被窝，摸过手机，开始搜索有关他的信息。

　　陈曜很低调，几乎不接受采访，能搜到的只有百科里的寥寥几条。
　　原来，公司创办之初发布的第一款游戏叫灵空，原型是他与陆远洲在大学时开发的。游戏拿过一些小奖项，在玩家中口碑很好。

　　沈棠酥看了论坛，发现至今仍有不少粉丝在翘首以盼新版本。
　　"承诺的2.0联机版本，什么时候能玩上？"
　　"今年还能等到传说中的2.0吗？"
　　“楼上的都好贪心，我能等到他们立项就知足喽”。
　　“所以，有没有好心的舅舅党出来透露一下？”

　　灵空是一款主机游戏，而沈棠酥既没有游戏主机，也没有电脑，只能通过游戏UP主的视频来了解它。
　　典型的搜打撤模式，主角是条恶龙，有个跟班话痨猫。
　　画风出奇可爱，连BOSS都毛茸茸的，看着就让人想rua。

　　真是想不到，陈曜和陆远洲那俩大男人，居然能做出这么萌的游戏。

　　虽不能亲自玩，光看视频也足够让人上头。
　　不知不觉沈棠酥就看到了中午。

　　起床、刷牙、烧热水、泡麦片。
　　日常完成后，她端着麦片坐到书桌前，翻出纸和笔，开始设计新的蛋糕。
　　脑子里浮现出全是上午看过的游戏画面。
　　嗯，那就它们吧。

　　窗外碧空如洗，是雪后放晴的好天气。
　　草坪上，小孩聚在一起用残留的雪打雪仗，阵阵笑声从窗户传进屋内。
　　一向爱看风景的沈棠酥，却一直埋首于书桌奋笔疾书，始终没抬过头。

　　*

　　新的一周，沈棠酥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同事们悠闲不再，纷纷拿到咖啡和面包后便匆匆离开。

　　正纳闷之时，旭旭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沈棠酥惊讶不已，“不是说在旅行下周才回吗？”

　　“你还不知道？老板回公司了。”旭旭放下包，拿过工作服就开始换。
　　昨天一接到消息，她就买了最近的机票赶回来，几乎全价的机票钱，一想到心都在滴血。但没办法，万一被发现翘班出去玩，被直接开除拿不到赔偿损失更大。

　　陈曜回来上班了？
　　原来下周见，不是说着玩的。

　　眼前突然出现一盒饼干，是旭旭递过来的，她笑眯眯道：“给你带的特产亲爱的，帮我代班辛苦了。”
　　“谢谢你旅行时还想着我。”沈棠酥接过礼物，“那我先去后厨啦。”
　　有旭旭在，她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没问题，”旭旭做了个OK的手势。

　　下午两点半，沈棠酥才从后厨出来。

　　“你今天好迟。”旭旭随口搭话。
　　“今天做了新品，有点费时间。”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大托盘，稳步走进柜台。
　　旭旭一听便来了兴趣，很快凑上来，在看清蛋糕后愣了愣：“这是.....灵和空？”
　　灵和空，分别是恶龙和猫的名字。

　　“嗯，你玩过游戏？”沈棠酥问。
　　“当然，我可是老粉。”说着，旭旭转过头，冲着柜台外侧的人问道，“对了老板，听说灵空要立项2.0，是真的吗？”

　　沈棠酥这才发现陈曜也在。
　　他理了头发，衣着装扮与从前无异，仿佛从未离开过。
　　旭旭的问题他应该没听见，目光直直地落在蛋糕上，看不出神情。

　　“老板？”旭旭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陈曜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旭旭又问了一遍：“2.0版本是真的吧？我们会加入联机功能吗？”
　　“会加。”
　　“太好啦！你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有多高兴。”
　　“我们？”陈曜不解。
　　“就是群里的朋友们。”旭旭嘿嘿一笑，“收到消息后我第一时间就发群里了，大家都跟过年了似的，聊得一直没停......”

　　沈棠酥蹲下来，一边听两人说话，一边将蛋糕摆进橱窗。
　　陈曜终于重新振奋起来了，她很高兴。这意味着不用去想该找什么样的工作，意味着生活可以重新步入正轨。
　　也意味着，以后不用总是担心他了......

　　正想着，玻璃橱窗外侧猝不及防出现了陈曜的脸。
　　沈棠酥吓一大跳，手里的蛋糕差点没拿稳。

　　“小心，别把我的蛋糕摔坏了。”
　　陈曜一脸紧张地盯着沈棠酥的动作。

　　还好，她很快稳住了手，蛋糕安全落地。

　　“你要这个蛋糕？”沈棠酥看向陈曜。
　　刚刚他话里提到了“我的蛋糕”，应该是想要的意思吧。

　　见他点头，沈棠酥站起身，拿过一旁的蛋糕刀，准备切下一小片。
　　陈耀连忙阻止：“不是要一块，是要一整个。”

　　这种尺寸的蛋糕，一直是要被切成片分别售卖的，还从没人拿下过一整个。
　　不过沈棠酥担心的另有其事：“那你的券够吗？”
　　陈曜失笑：“放心，前段时间休假，攒下不少，肯定够付。”

　　蛋糕很快被送至陈曜的办公桌上。

　　陈曜手捧咖啡，低头近距离欣赏。
　　恶龙和小猫似乎要比游戏里更加萌一些，这也许是受到了蛋糕师本人特质的影响。
　　尤其是那只小猫，穿戴得十分严实，像极了她每天的爱斯基摩人造型。
　　蛋糕虽借用了游戏人物，但场景全是原创，整体设计精美，细节更是惊人，完全是艺术品的水准。

　　陈曜不禁咂舌。
　　知道她很有天赋，但没想到进步居然这么快。

　　看够了，他掏出手机，调整角度，按下快门。
　　随后将照片嵌进早已写好的文案里，用官方账号发了出去。

　　——“《灵空2.0》，Coming s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