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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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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皓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的点头,示意他了然,单手撑着桌面歪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报警吗?”
时怀景抿了抿唇刚要开口,路皓却猛地站起,身后的椅子发出一长声尖利的哀鸣。
路皓抚平坐下时压到的衣褶,低头与时怀景对上目光,高高在上的姿态却被路皓温柔的笑意冲散,他轻声开口,“等我一会。”
片刻后,路皓抱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份量的箱子过来了。
那是一个刷着酒红色漆面的精致木箱,表面刻着许多花纹,大约三十厘米长一手掌宽,除了花纹木箱上还刻着许多看不懂的文字,字体舒展美丽,看起来与路皓十分相配。
可能是西方某个国家的文字,时怀景并未见过。
路皓把木箱放到了桌子上干净的一角,伸出一只手摆动示意时怀景来看。
时怀景走到了他旁边,眼神一直聚集在木箱上。
路皓打开这个木箱,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本鲜红的结婚证。
此刻时怀景头顶的问号都要凝滞成实体,两本结婚证需要用着看起来就是高级定制的木箱来装吗???
路皓把结婚证递给时怀景,时怀景翻开看,确实是他俩的,照片上的时怀景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眼睛弯弯,嘴角上扬,头亲昵的朝着路皓的方向歪着。
那时的时怀景还远没有现在这般瘦削疲惫,结婚照上的路皓也笑着,看起来温柔俊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时怀景把结婚证合上还了回去,他内心依旧充斥着疑惑,结婚证是能证明他们的婚姻关系属实,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确确实实是相爱的伴侣。
路皓给他看这个干什么?
路皓又递给他一本相册,时怀景轻轻拂过表面,细腻柔软的皮革,大小和木箱基本差不了多少,拿着沉甸甸的,时怀景放到了桌子上,翻开一看全部都是两人的合照。
或亲昵的脸挨着脸对镜比耶,或在高山湖泊前展臂,总之都是一些亲密的情侣照。
这下时怀景是真的相信了,至少两人曾经却是十分相爱,照片上扑面而来的幸福感几乎要把照片外的时怀景淹没。
他把相册合起放在自己的手边,探头看箱子里还有什么。
里面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小东西,不过一个磨砂质感的小小本子吸引了时怀景注意,只有手掌大小,不过很厚,几乎四指厚了。
时怀景正要伸手去拿,没料到路皓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他疑惑的转头去看路皓。
路皓却是摇摇头,带着歉意的看着他。
这是时怀景醒来后,路皓第一次明确的表示不行。
时怀景有些失望,但自己也确实没有理由去翻看路皓的私人物品。
时怀景本想着算了,却眼尖的瞥到了路皓耳尖的一抹绯色,他更加不解,不过同为男人,他大概也能猜出些什么。
和结婚证蜜月照放一起的,肯定也是和他们情感有关的事物了。
时怀景虽然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但路皓不自然的害羞神色令时怀景陡然生出些戏弄的心思。
自从醒来一直都被眼前人牵着鼻子走。
如今不正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何况路皓对于他的态度要多纵容有多纵容,无疑给了时怀景不小的勇气,他轻笑着发问,“不能看吗?”
路皓轻轻叹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放开了挟住时怀景的那只手,拿出了那本收藏册轻轻抚摸过表皮,“不是,你看可以…”别笑出来。
当然后面他没说,因为他刚说完你看可以的时候,时怀景就迅速从他手中抽出来那本收藏册。
时怀景好奇心还是很重的,他摩挲了两下粗糙的磨砂封面,做好心理建设后,掀开了封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拍立得,不过拍的是他睡觉时偷拍的大头照,能清晰的看到时怀景每一根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他酣睡不自觉张开的嘴角,似乎都能从照片上感受到那种夏日午后慵懒舒适的氛围。
从时怀景个人的审美上来说,这张照片不论是构图色彩还是氛围,都非常之完美,如果上面不是他,就更好了。
时怀景感觉自己脸上都写满问号,敢情这不是什么私人日记之类,而是私藏影集?
而且内容还是自己。
这感觉怎么看怎么奇怪。
时怀景又翻到了下一页,是时怀景吃饭的照片,角度看起来也像是偷拍,而且拍摄者手有些抖动拍出的影像不甚清晰。
恍惚间,时怀景都有种“难不成八年后我是大明星,而路皓是我的私生饭?!”这类的疑问。
不过,从心而论,路皓才看上去更像光彩照人的大明星。
时怀景翻到第三张,是一张自己坐在画板前的照片,他穿着蓝色围裙左手调色盘右手画笔,正一脸严肃盯着画面,画板上画的是西方的某个神明,鹭首人身,嘴部弯曲形似弯月。
这张没有手抖,并且角度很不错,清晰的拍出了时怀景脸上的颜料,轻皱的眉头以及无比绚烂的阳光。
时怀景好奇的开口询问,“这画的是什么?”
路皓探过头看了一眼,“是埃及神话的托特神,智慧之神。”
时怀景点头又迅速往后翻了几张,无一例外全都是他的生活照,他这时再次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疑问,“为什么要拍这么多我?”
路皓已经不光是耳尖泛红,现在脸颊都轻微透着红色,他转过头不去看时怀景清澈的眼神,“嗯…因为我不会绘画,只能拍照记录下来了。”
时怀景摇摇头,捏着手中一沓的拍立得晃了晃,诚恳的发问,“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些都是我的单人照?”而且看起来像是偷拍。
路皓轻咳一声,用右手半握圈掩住嘴,“咳…因为喜欢你。”
这次轮到时怀景脸红了,他把收藏册直接塞进路皓怀里,眉眼低垂着看没再看路皓一眼。
对付他这种喜欢胡乱联想的人的最好方式可能也就是单刀直入了。
时怀景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箱子里的剩余杂物转移注意力。
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各国货币,有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精美细致的工艺品……种类千奇百怪,不过毫无例外全部都是他喜欢的款式。
时怀景不再翻了,因为他确信了,他们确实很相爱,这是他的家,是路皓和时怀景的家。
八年后的时怀景被好好的爱着。
说不感动是假的,在他前十六年的生涯中,他从来没如此的被呵护过,这炽热而深邃的爱意他从没见过,从没有拥有过。
但现在依旧有浓厚的疑惑包裹着他,令他无法窥见天光,无法触摸真实。
时怀景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这一切都太过美好,他格格不入,好像是个莽撞的闯入者。
常年累月的孤儿院生活,造就了他敏感多疑的性格,汹涌猛烈的爱意,又是他未曾踏足的感情领域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陌生的,他无法放心下去接受这一切。
更何况他没有与路皓共处的记忆,或许在路皓的视角上来看这很残忍,不过路皓对于他来说,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他已然清楚路皓没有骗他,他仍然不会觉得这童话故事的主人公是他。
时间会改变很多,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无论是思维还是心智都不可能与八年后一样的自己相同。
没有记忆与经历,没有同样的思想,他们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时怀景茫然的看向了路皓,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尽管他现在的情绪不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求救,他缓缓开口,“我真的是失忆吗?”还是霸占了别人的人生,尽管是八年后的自己。
路皓有些微怔,走到了时怀景背后环抱住他,低头靠在时怀景的肩颈处,“我确信,我确信你就是我的爱人,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相信我,我永远能认出你。”
路皓恰好的明白了并且安抚了他的不安,表明自己的立场,给了时怀景能够缓冲和休憩的空间。
如同一只饱满飘摇的气球被尖针轻挑一下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缺口,可内里的空气还是争先恐后汹涌而出。
时怀景眼眶红了一圈,很快的蓄满泪水,铺天盖地的情感终于还是冲垮了他内心的防线,陌生又炽热,悲伤而安心。
蓄谋已久的泪滴终于在历经一个夜斟酌思量后的此刻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落在路皓的掌心,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渐渐隐没。
时怀景没有回答,只沉默的落泪。
路皓轻叹口气,双手挟住时怀景的肩膀令时怀景转过身,他俯身低头,与时怀景的脸颊挨的极近,用指尖抚去时怀景眼角的泪珠,轻柔而虔诚的在时怀景额头落下一个吻。
时怀景的泪像是落不完,路皓拥紧他,“没关系的。爱是不是用记忆来证明其存在的,爱是由心而生的,它扎根在你我的心中。我爱你,阿景,我永远爱你。信任我,依靠我,就可以了。”
时怀景轻轻点了点头,心脏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他已然不能再去分辨那是为何。
是爱吗?或许吧,他不清楚。
但是他有确信的东西了,只要抓住总有一天能挣脱迷雾。
至少在这一刻。
路皓,就是他现在所能确信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