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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二十章 不会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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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瓦尔德没再那么晚回来过,但他也都错过了晚饭,而且回来后,总是立刻就去睡觉了,即使还没有到以往我们睡觉的时候。因此我也提前了就寝的时间,他什么时候睡,我就什么时候睡。
可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觉得这对他来说不够妥帖。白天的时候,达迦娜建议我晚上睡进另一个房间。她首先给出的理由是:这对我有好处哇。我提前这么早休息,自己也未必睡得着,直接分房睡,我就不用为了迁就我的孪生兄弟的作息改变自己的作息了!在我说我很乐意现在这样迁就他一下,这对我也不是什么麻烦后,达迦娜就说出了真正促使她提出这个建议的那个理由:这对瓦尔达里亚有好处。这位颇具资历,本来应该当我主管的半魔告诉我,男领主们刚刚开始他们的实战课程时,睡眠会变得非常浅,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就能让他们惊醒。像我这样同为高等魔族,和他一样一出生就拥有领主的实力,在身体素质上与他旗鼓相当的孪生姊妹睡在他的近旁,即便我是在熟睡,我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存在着,他就会时不时醒过来。
“他没有被我吵醒过。”我冷冷地说。
达迦娜不相信。她,或者说不只是她,所有仆役都觉得,不是我在迁就瓦尔达里亚,而是瓦尔达里亚在迁就我。是瓦尔达里亚一直在迁就我。
“请原谅,瓦琳娜瑞亚大人,这只是我微不足道的小小建议,”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转变态度,这么对我求饶起来,“既然您觉得目前没有这种情况,当我什么都没说。请您相信,我再也不会那么冒犯您了……”
她刚刚表现得那么关心瓦尔达里亚的感受,不关心我的感受,我心里不高兴。可现在,她虽然转变态度,脸上却是一副惶恐的表情,好像我要打她似的,我心里更不开心。
“……干嘛突然这样,”我说,“难道我做了什么恐吓你的事了吗?”
“啊?……是……”棕发的半魔说。她有点不安,有点怀疑,接着,恍然大悟。然后,她对我说:“您没有意识到吧……您刚刚露出了您的竖瞳……”
“我的……竖瞳?”
“大部分高贵的大人都有这样的眼瞳,在非常紧张或者非常不快时,瞳仁就会收缩成一条竖线……服侍您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您对我这样不快……再次恳求您的谅解。请您知道,我是非常非常尊敬您的……”
后面那些仆役们信口拈来的套话,我没有仔细去听。我回想着我看到过的那些露出野兽一般的竖瞳的眼睛,想象那些眼睛也成了自己的眼睛……
我……我感觉……
“也许您略有耳闻,有些人觉得您过分软弱,不像贵族。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我知道,无论您有何种与众不同的兴趣爱好,您最终一定会成长为一位合格的贵族……”
我感觉很可怕。
说话的人是在吹捧我,谄媚我。她说的是她认为是赞美的话语。她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她的赞美叫我听起来是多么刺耳。在我的耳朵里,她仿佛是在说:不管我的起点在哪里,我是魔族贵族,我的终点也不过就是和别的魔族贵族一样。她就和那个人一样,阴暗而恶毒地把我的未来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去预言。
她突然不说了,小心地看着我。
“对不起,请您继续享受您的阅读,我不再打扰了……”她说。
……呵,知道你不爱听,所以就不说了。不过,这样也很好,是不是?像他一样,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闭嘴。本来他们就应该这么小心地侍奉你……
不对。本来不应该是这样。
那么本来应该是什么样?本来,所有人就都很坏。我变成了很坏的模样,你也会。
我合上书。我读不下去了。
我对达迦娜说:“好久没有做菜了,我想做点好吃的东西。随便给我拿点原材料过来,什么好吃拿什么。”
我做了饺子,或者说类似饺子的东西。揉面的时候感觉恍若隔世,和上一次亲自做菜相比,我长高了好多,心境也变了好多。这次,我没有执着于复刻我熟悉的东西,而是让达迦娜在旁边给我参考意见,告诉我哪些食材搭配在一起更好吃。她问我是想做烤馅饼吗?我说它是要放进汤里煮的。
最后这东西煮完了拿回来,只能说是看起来有个饺子的样,味道完全和饺子不沾边。但是,很好吃。
我自己吃了两个,接着分给了仆役们。他们都说好吃。有一个问:记得几年前瓦琳娜瑞亚大人自己尝试发明新奇菜品时都要留一些让瓦尔达里亚大人尝尝——这次不留一些吗?
我说:这个和那些不一样,这个不值得留给他尝。
*
今天,瓦尔德突然很早就回来了。但是他一进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模样很不对劲。
“马尔维鲁斯大人给瓦尔达里亚大人留了一项自习作业,”仍然是洛芙斯代替他开口解释,而他自己一回来就匆匆进了卧室,“那是一个诅咒。什么时候他靠自己把诅咒解开,什么时候他再去上下一堂课。”她看着我,“瓦琳娜瑞亚大人,请您一定不要协助瓦尔达里亚大人解咒,他必须只靠他自己。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去会客厅继续您的阅读好吗?把卧室留给瓦尔达里亚大人一个人使用,相信这样,瓦尔达里亚大人一定能更专心更迅速地完成他的作业。”
我真讨厌她,讨厌她的方方面面。但是,我也只能说:“好。”
晚餐的时候,我的孪生兄弟从卧室里出来,坐到餐桌边。他没有说他把诅咒解开了。晚餐摆好了之后,洛芙斯走到他近旁,开始为他把一些食物盛进盘子——当我的右臂被罗莱的魔法束缚时,达迦娜也这样为我做过。她还喂我。
瓦尔德制止了她。
“我不需要你。”他说。
她似乎很想反对,但是她没有。她没有资格反对他,她只是一个半魔仆役。她放下餐具,从他身边退开。
我看到他深呼吸。他把他一直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抬起来,放到桌子上。它们变得很不一样:被他自己漆黑的魔力完全包裹,同时被另一种魔法完全包裹。他始终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当他握起餐叉和餐刀时,他开始发抖。
可他没有表情。
他一边发抖,一边把想要的食物盛进餐盘。我帮他一起盛。
他没有立刻说话。可是,也只是推迟了那么一小会,他对我说出了一样的话:“停下,我不需要你。”
“……你快点吃完,吃饱吃好,才能更好地回去继续解咒。”
“我一个人可以吃饭。我不需要帮忙。”
“……好的,瓦尔德。”
他的确不需要帮忙,和我那时候不一样。他一开始吃得很慢,后来,吃得越来越快,恢复了他正常时的速度。只不过越到后来,他的呼吸急促到像是剧烈运动后的喘息,汗水如注。他没有哭,冷汗多得却像是他在哭。他额前和鬓角的黑发湿透了,粘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吃完正餐,他没有吃甜点的意思。他立刻松开餐具,长舒一口气,好像他刚刚放开的不是餐叉和餐刀,而是燃烧的炭。
他匆匆离开座位,很快就消失在卧室门后。
洛芙斯为我把餐盘撤走,摆上甜点。
“那是什么诅咒?”我问她。
“那个专业术语我背不出来,”她回答,“只知道,作用是逼迫敌人放开手里的武器。把手里的东西抓得越紧,抓得越久,就会越痛苦。”
她为我把杯子倒满果汁,接着欠欠身。
“要是就寝时间前,瓦尔达里亚大人还没解开这个诅咒,请您先在另一个房间休息吧。”她对我说,“这真的是对您二位都好的安排。”
我把勺子戳进平滑的布丁,糖浆渗进这道裂缝,形成了一道显眼的伤口。
“当然。”我说,“我知道。”
但是,在仆役们一番忙忙碌碌,收拾出另一个卧室后,瓦尔德出来了。
“我解开了。”他宣布说。
仆役们都是一副震惊且赞叹的表情。这几年他们已经对瓦尔德的天才见怪不怪了,但是此刻,显然这么短的时间解开诅咒,一定是非常惊人的成就。也许瓦尔德自己也从马尔维鲁斯那里听说过,初学者一般要花多久才能解开诅咒,他也知道,他的表现是多么非凡、多么杰出、多么天才——他笑了。虽然这笑容很轻,但是这是瓦尔德。他这样浅浅地微笑说明他此刻非常的快乐。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你现在要睡了?那进来睡吧。”他对我说。
我意识到,我刚才想错了,他不是在为他的成就高兴。他是在为今晚我们不用分开来睡觉而高兴。
一起躺在床上,躺在黑暗里,躺进了熟悉的旧日,我握住他的手。最初的那一个瞬间,他抖了一下,浑身紧绷起来,可是很快他又放松下来,用力地回握我的手,拇指不停摩挲我的手背。我进来的时候,他不止关上了门,还点亮了墙壁上的魔法阵,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那个诅咒是不是特别疼?”我问。
“疼,但算不上‘特别’,中等程度。”他回答。
“……你已经经历过‘特别’了吗?”
他不说话。他翻过身侧卧过来,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两只手一起握着我的手。
“是。”他回答。
“……在今天的课上?”
“不是。之前。只有一次……就是第一次实战的时候。”
“……他做了什么?”
“实战……嗯……受伤到濒死的程度。”
“什么?!”我失声叫出来,恐惧到几乎要停止心跳。
“没事。只是一节课程的安排,一次体验,积累经验。”他的声音很平静,“这就是学习战斗所必须面对的……男领主必须面对的……罗莱莎莉亚不会强求让你必须被打倒到濒临死亡……你和她请求一声肯定就不会了。”
不,我不是在关心自己,我是在关心你。
……但是我也确实关心自己。罗莱说的会让我想放弃的情形,是指这个吗?
……还是,这个要怪我对卢克西乌斯说了那些话……他本来不会被打到那么严重的地步……那么晚回来,回来后虽然身体是完好的,精神那么疲惫……
“而且就我的体验而言,感觉没有这个词表面上听起来离死那么近……虽然当时是会意识到这个事实,可能要死了,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濒临’。”
我听着他冷静到冷淡的语气,不能说我的心疼没有了,可是,我是真的无语。缺乏感情的瓦尔德,机器人似的瓦尔德,对自己的不幸跟对别人的不幸同等漠然。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不害怕,我知道他不会杀我。让我多少次濒死也不会真的让我死。起码未来的好几年,我们都会安然无恙。所以,你也不用害怕……或者,我还是少和你说会让你害怕的事吧。”
“不要,我更讨厌什么都不知道。”
“哦……我也……我也知道你肯定会讨厌。”他说。他低着头,半张脸都埋进了羽绒被下面。他松开了他的一只手。
他继续说:“那时候,就是,我濒死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你在呼唤我……你在那个晚上等我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呼唤我的名字了?”
我没有。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惦念他,但在我翻飞的思绪里没有一刻我是在呼唤他的名字。我在不停的思考,思考所有具体的事情,思考所有我认为我应该思考的事情。呼唤他的名字毫无用处。
“是。”我的两只手一起握住他的手,“我一直在呼唤你,原来你听到了……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那不是我的幻梦。”他的声音染上笑意。那样冰冷,那样挑剔,那样难以感到快乐的他,现在这么快乐。所以,我不惭愧我刚刚说谎了。这是善举,好的意图同时也有好的结果。我愿意一直对他说这样的谎话。
毕竟,我能为他做的是那么有限。
“你不会‘濒死’的,不过……要是真的有这一刻,希望那时候,我也能恰好在惦念你,呼唤你,让我的声音带你回来。”
“一定会的。我们会一直一起活下去。”
他最后捏了捏我的手,接着把他的手抽走了。他撑起上半身,凑近我。一个晚安吻。
“晚安,陈诚。”他说。
我也撑起身体,凑近他。
“晚安,瓦尔德”
*
早晨,我说他不如明天再去找马尔维鲁斯吧,给自己留一天休息的时间。
“我已经休息好了。”他回答,“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他没有离开很久。下午,他被洛芙斯抱着回来——他不能走了。还是诅咒。
他这次选择占据会客室而不是卧室,也许是预料到他可能没法在一天内解开。这个诅咒更复杂,给他的折磨也更多。昨天那个,只要手里什么都不抓着,疼痛就会减轻,但今天这个,疼痛永远不会有停止的时候。晚餐时他没出来,他要仆役把餐盘送进去,然后他把吃光的盘子放在门口,再叫他们拿走。我好担心他,好希望能帮帮他,但是他告诉我:他不需要我,他希望我去干我喜欢干的事,总之不必挂念他。他说他没事,不是很痛——虽然我进去给他送喝的时,看见他冷汗淋漓地蜷缩在地毯上发抖——但是他要求我离开,他没事!
他会很快解决的,他这么告诉我,因为他是非常聪明、非常厉害的人。这个诅咒,和昨天那个一样,会被他解决。
来到这个世界,我头一次一个人度过一夜。接着,是第二夜,第三夜。整整三天,瓦尔德把自己关在那个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第四天凌晨,半梦半醒中,我感到那熟悉的气息靠近了我,这个在我来到这异世界的伊始就和我待在一起的人。我那惶惶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安定。
“瓦尔德……”我呼唤着他,想去握住他的手。
痛让我一下子醒过来。
血。很多血。我的血。喷溅着洒满床幔和被衾。黑色的魔力钉进我的脖子,卡在我的气道中,让我没法发出声音,只能不断发出急吸气的嗬嗬声。我努力睁大眼睛,看见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竖瞳冷漠的注视我。
匕首在我的手中凝聚,我刺了过去。
和我的凝结武器的魔力同样强度的魔甲挡住了我的进攻,但是,我想到了我苦练过的解厄术。我施法。
魔甲出现缝隙,刀锋没入血肉。
他因受伤而逃开——我脱身了!不敢有任何耽搁,我冲出四柱床的帷幔,看见四面的墙上浮现出红色的花纹——隔音结界,外面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浑身发冷。他谨慎而细致地点亮了魔法阵,来杀我。为什么?
我用魔法在一瞬间来到门口,在魔甲的保护下,直接撞开了那扇门。
“瓦琳娜瑞亚大人?!您——怎么回事?!”
惊呼声。脚步声。休息室里的人也跑出来,包围在我身边。有人把魔晶灯打开,太阳一样明亮的光芒把我拖曳出的长长的血迹照得清清楚楚。又是一阵恐惧的呼声。
前厅的光也从被损毁的大门照进卧室里,照在了那个正在慢慢走出来的男孩身上。就像这不是一道光,而是一道束缚他脚步的魔法,他突然站住了。他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收缩成一道竖线的瞳仁慢慢变回圆形。那杀手的冰冷神色渐渐褪去,他变回了我所熟悉的瓦尔德。他困扰地,苦恼地,迷惑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然后,那些情绪一扫而空。他的面孔紧绷起来,变成了白纸一样的空无一物。他的瞳仁再度变成了竖瞳。
我周围的人也和我一样看到了他最后的变化。他们觉得他露出这种表情,是又失去了他的清醒,又要开始攻击,要杀掉我或者杀掉包围在我周围的他们。他们恐惧得不敢再惊呼,不敢再呼唤他的名字。他们不敢动,不敢出声,害怕轻举妄动让自己下一刻死在他手里。
我终于在解厄术的辅助下把卡在我气管里阻止我说话的东西弄碎了拔出去了。我努力运转魔力,在几秒钟内治好了脖颈的伤口。我去拽半蹲在我身前的洛芙斯。她的魔甲不再是长裙,而是甲胄。她一副蓄势待发的姿势,好像随时都要冲过去——好像,打算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性命,阻止她这年幼却强大的怪物主人继续过来攻击我。
“他……醒了……”我说。
她没有回头,回过头来的是达迦娜——她也换上了戎装。
“瓦琳娜瑞亚大人……您确定吗?”她问我。
“是的。”回答她的是瓦尔达里亚本人,“我现在清醒了。”
“瓦尔达里亚大人,”洛芙斯说,“前几天您在上课时,马尔维鲁斯大人的仆役交给我一瓶药水,对我说,要是看到您忍受不了诅咒的痛苦,就把药水给您服下。”
“好的,给我。”瓦尔达里亚伸出手。
洛芙斯小心地走过去,从她魔甲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
他接过,喝了,然后直接握碎了那个小瓶子。
“现在要去找马尔维鲁斯大人吗?”洛芙斯问。
“不。我已经清醒了。”
“……可这真的太不像话了,在诅咒上设置解咒的陷阱,给这个年纪,才刚刚开始学习战斗的您用这么艰深的幻术,如果不是瓦琳娜瑞亚大人足够机敏强大,也许已经被您杀掉了。”
“是的。这就是他要教给我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捅进他小腹的匕首拔出来。一些血溅在我的血迹上。“现在,洛芙斯,跟我出去。”
他开始迈步。
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和洛芙斯刚才的对话,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他那样攻击我是因为幻术,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不会攻击我或者任何别人了。然而,他们看着清醒的他,恐惧却更加强烈。当他走到我们近旁时,好几个人在情不自禁地发抖。
而我……我也不能说是不恐惧……但更多的是……难过……
我的眼泪流出来了。
他的脚步声停下。
“去睡吧。”他说,声音是那么冷静,没有一点恐惧,没有一点愧疚,没有一点难过,“别害怕,这样的事没有下一次了。”
然后,脚步声继续。他和洛芙斯离开了。
我睡在前几天收拾出来的备用卧室。谁也没想到它居然还是派上了用场。仆役们彻夜忙碌,第二天,血迹没了,破损的门也修好了,除了缺了两个人,什么都没变。
刚吃完早餐,洛芙斯就过来“拜访”我。她对我宣布了瓦尔达里亚的决定:他觉得两个人住在一个地方还是太不方便了,他搬走了。
洛芙斯是来要人的。我们宫室的仆役,原本一半属于瓦尔达里亚,一半属于我,但因为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仆役们一直都当作属于我们两个人,界限从未明晰过。而显而易见,追随瓦尔达里亚大人比追随我荣耀太多。洛芙斯希望我能允许她把情愿去追随瓦尔达里亚大人的人全部带走,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瓦尔达里亚大人身边保留了一直侍奉他的旧属,而我这边,我被多要走几个人,我很快会再得到几个人,几个真正属于我,心里没有另一个更要紧的主人的人。
“……这是他让你说的?”我问。
“是的,身为一个卑微的半魔仆役的我,没有主人的授意,绝对不敢把这么放肆的话直言不讳地和您讲出来。这是瓦尔达里亚大人的意思,希望我转达给您。”洛芙斯回答,“瓦尔达里亚大人一直清楚他和您这样住在一起,对您有哪些坏处,对他有哪些坏处,但因为顾虑您的心情,一直不愿意和您开口提起。昨晚发生的事让他明白,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拖延。他做出了明智的决定,他希望您能同样明智。”
是很明智。承认他和她有多么明智的同时,我想把手里的书扔到她脸上,然后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如果你真的顾虑我的心情,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和我说,而要派她来替你说?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好的,允许。”我厌倦地摆摆手,“你去和他们说吧,说完带人走就行,不用再回来和我告别了。把他们全带走都没问题。”
“您说笑了,瓦琳娜瑞亚大人,”洛芙斯说,“不会一个人都不想要留下来的——达迦娜阁下就一定会一直留在您身边。”
她对我欠欠身,离开了房间。门被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