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乱》夜鱼座驾

1、囚禁（一）

　　我叫童庐。
　　家人月前死于一场大火。
　　我常常梦见那场火，不知如何烧起，但是却烧的很快。三间草屋噼噼啪啪的烧光了，我隐约看见爹娘在里面呼救，挣扎着想要逃脱，却只能扭曲着倒下了。我似乎看见他们的脸，扭曲着，恐惧而悲伤，他们问我：“庐儿，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我无能，为力。
　　那时候我坐在马上，身后的男人将马骑得飞快，他说，不要看，都会过去的。我的眼泪穿过他的指缝，流到空气里，丢在那个呆了十五年的村落。
　　“我会恨你的。”我对那个男人说。
　　他没有说话，稍稍缓了缓速度。
　　那人将我抱下马时，轻轻说了句：如果一定要恨，就恨我吧。
　　如果一定要恨，就恨我吧。

　　醒来，起床，有人过来穿衣，有人端过铜盆，有人招呼布膳。我像木偶一般被摆弄着，盲从着。
　　有人走过来，挥一挥手，所有人都退下了，只有我和他。
　　“庐儿。”他叫我，“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却搂过我，执起角梳，帮我梳头。我没有挣扎。
　　被关进这笼子的第三天，我便学会了顺从。那时因为我不吃饭，端饭过来的侍女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头颅滚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发丝在床前织出一张巨大的网。
　　我知道，我无法逃脱。这屋子的主人掌着整个王朝。那日的血气似乎到现在还未散去，屋子里弥漫着腥味。
　　“朕今日无事，教你识字可好？”身后那人问，语气温柔。“成了。”他拿过一根玉簪插入我头顶的发。然后拉着我在案前坐下。
　　“写什么好呢？”他自顾自的说，“先教你写朕的名字，朕要你会写的字首先是朕的名字，将朕放在第一，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不论他从哪里教起，识字是好事。我对自己说。权当是在这金丝笼子里的奢侈消遣。
　　他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写下三个大字。
　　“这便是我的名字。你记住，钱阡陌，你今生的主人。”
　　复又抱我在他怀里，握住我的手，一笔一笔再写一遍。
　　“来，庐儿你自己写写看。”他放我在椅子上，自己坐到一侧去看他的公文去了。
　　我并不抗拒写字。甚至很欢喜很愿意。像他说的那样，我首先写的是他的名字，我所谓的主人，可我迟早要借着他飞出这牢笼外，哪怕是用死的方式，我也要死得自由。
　　我学着他握笔的姿势，一笔一笔重复写着三个字。
　　钱阡陌。
　　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我看着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画满一张纸，便再拿过一张，照着他写的样子反复练习。
　　“朕就知道，你愿意写字。”他见我重新拿纸借着写，淡淡的说。
　　我手上一顿，在纸上晕开大大的墨点。忙提笔，待它不再晕染，借着写。
　　写的，反反复复，不过三个字。
　　钱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