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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母子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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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卯时已至,是时候起床了,若再耽搁,恐怕会错过向太后请安的时辰。”苏荷轻拉开床榻上的帷幔,一缕日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入了寝宫。
梅胤穗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床顶,双眼无神。
昨晚,不对,是今天凌晨,她是三更天左右去的偏殿,和裴翊珣聊完回到寝宫,约莫着已经是丑时。满打满算,也才睡了四个小时,对于一向习惯了日上三竿才起的梅胤穗来说,这简直是睡眠不足。
她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任由苏荷为她更衣梳妆。
今日要向太后请安,自是不能像往常那般随意,梅胤穗特意选了一套端庄又不失华贵的宫装,再配上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
只是,那双眼睛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有些呆滞。
苏荷见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默默地替梅胤穗整理着衣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梅胤穗带着苏荷等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后寝宫。
太后居住的长寿宫距离梅胤穗的华阳宫并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梅胤穗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迈步走进宫中。
怎么莫名有种去老师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感觉……
太后已经等在正殿了,见她进来,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梅胤穗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赐座。”
梅胤穗谢过恩后,在太后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这几日可还好?哀家听说你唤静王去你殿中,可是你父兄有所交代?”太后关切地问道。
这不对吧,原来太后也是先太子阵营的吗?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长寿宫中说出来,这样不好吧?
梅胤穗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太后,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梅胤穗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青花瓷盖与盏身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太后此言看似关切,实则暗藏机锋——昨夜裴翊珣宿在华阳宫偏殿的事,竟已传到这位深居简出的老人耳中。
“太后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见静王殿下衣衫单薄,昨日天色太晚了,就让他留在华阳殿了。”她垂眸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浮雕的缠枝莲,“父兄素日教导要敬爱宗室,臣妾怎敢忘怀?”
太后执起金丝楠木佛珠,檀香混着龙涎香在殿内弥漫。“贵妃有心了。”她忽然抬眼,目光如炬,“只是哀家听闻,昨夜华阳宫偏殿的烛火,可是亮到四更天啊。”
梅胤穗心头剧震,面上却分毫不显。她早知这深宫没有秘密,却未料太后耳目竟已渗透到这般地步。
茶盏轻放时溅起半滴水珠,在紫檀桌案上洇开小小水痕。
“太后明鉴。”她掏出绢帕按了按嘴角,抬眼时眸中已泛起水光,“臣妾幼时随父亲驻守边关,最见不得将士受冻疮之苦。昨夜见静王殿下手上冻疮溃烂,实在不忍……”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穿玄色蟒袍的帝王大步跨入,腰间玉带钩撞得珠帘叮当作响。“朕倒不知,朕的贵妃何时成了菩萨心肠?”
梅胤穗慌忙起身行礼,余光瞥见裴翊珣跟在皇帝身后。少年今日换了件鸦青色大氅,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颈间鞭痕却用白纱仔细裹了——正是她昨夜留下的药膏。
“陛下万福。”太后起身相迎,佛珠在腕间叮咚作响,“贵妃正在与哀家说翊珣冻疮的事呢。”
皇帝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忽然嗤笑出声:“贵妃倒是会找靠山啊,不愧是丞相的好女儿”他伸手掐住梅胤穗下巴,拇指重重碾过她唇角,“怎么,昨夜用热水给静王泡手,今日又来母后这里讨赏?”
梅胤穗被迫仰头,对上皇帝阴鸷的双眼。这人与原主记忆中逐渐重叠——暴戾、多疑。她强忍着下颌剧痛,颤声道:“陛下说笑了,如今臣妾已是贵妃,静王殿下自然算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不过是……”
“陛下!”裴翊珣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贵妃娘娘慈悲,儿臣感激不尽。”他掀袍跪下,素袍下摆扫过满地金砖,“若陛下要罚,便罚儿臣吧。”
皇帝松了手,梅胤穗踉跄着跌坐在地。她望着裴翊珣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原文中这段剧情。
原主因成功下药,皇帝当众奖赏。裴翊珣却因毒药起效,眉眼不清,被冠上“顶撞圣颜”的罪名,被罚跪在雪地三个时辰。
“好一个孩子,好一个母子情深。”皇帝冷笑,忽然拽着裴翊珣后领将人拎起,“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这份孝心。来人,取荆条来!”
梅胤穗瞳孔骤缩。荆条浸水后极利,抽在身上非皮开肉绽不可,此后若再罚跪,后果不堪设想。
原文中,后日皇帝带着太后和后宫嫔妃外出赏梅,这也是裴翊珣难道有机会能和先太子遗部正面沟通交流。若是因伤错过这个机会,往后再想出宫就难了。
她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抱住皇帝小腿:“陛下息怒!静王殿下身子孱弱,经不起……”
“爱妃这是在教朕做事?”皇帝一脚将她踹开,金丝绣鞋踹在她心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裴翊珣突然挣开侍卫束缚,反手夺过荆条。少年身形如松,荆条在掌心勒出血痕,“儿臣愿领双倍责罚,只求陛下莫要迁怒贵妃。”
“可笑,真是可笑,朕这就成全你。”皇帝像是怒极反笑,反手拿起鞭子就要往裴翊珣身上抽去。
“皇帝。”太后忽然开口,面上不复方才的柔和,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帝这是要在哀家面前动手吗?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血。”
“贵妃,起来吧。翊珣,你也起来。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
“哀家听闻今日早朝后,梅将军留下来了,想看看贵妃是吧。”
皇帝闻言,动作一顿,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翳,却仍笑道:“母后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梅将军此刻应该还未出宫门,这事就传到母后耳朵里了。”
太后不以为意,手中的佛珠轻轻转动,“哀家也是关心贵妃,毕竟梅将军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贵妃,哀家方才已经唤人将梅将军喊回来了,一会你们兄妹见一面吧。”
梅胤穗站起身谢恩,却始终不敢抬头看。
搞笑啊,我就是看了再多宫斗剧也处理不了这种事情啊。母子矛盾也是我这等小小人物能掺和的吗?更何况这这皇帝也并非太后所生。
原文中没有提皇帝的生母是谁,只知道是个没权没势的宫女,生下皇帝之后就死了,在文中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所以当时大家都在评论区猜,又说是皇帝从外面带进宫的,也有说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的,不然为什么太后要抚养皇帝长大。
先太子与皇帝差了十一岁,按理说皇帝和先太子关系不该那么差,毕竟明面上都是一个母亲,太后是自皇帝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养着他了。
只不过长大后有人挑拨,说是太后当然更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当时他的生母死的不明不白,肯定是太后害死的。
自此之后,皇帝便于太后和先太子割席,封王出宫后便再没回来看过。
梅胤穗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端庄的姿态。她低眉顺眼,轻声应承:“臣妾遵命,谢太后恩典。”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转而看向裴翊珣,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既然你们母子情深,静王此前在宫中也无人依靠。贵妃,我下旨将静王放到你名下如何?”
皇帝视线虽然没落到她身上,但梅胤穗仍然感觉自己开始起冷汗。
裴翊珣虽是先太子之子,但并非太子正妃所生,或者说,先太子并无正妃。裴翊珣生母是边疆战场一女子,先太子外出征战时与其相恋,诞下一子。那女子原先是要跟着先太子回都城,不料途中被刺身亡,先太子此后便再没立妃。
裴翊珣早慧,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对那段日子的记忆极其深刻。那女子身亡后,对于母亲这一词便尤为敏感,先太子再不立妃与其也有些关系。因此,裴翊珣厌恶一切在他面前提前他母亲的人,或者是想代替他母亲的人。
梅胤穗心里冷笑,她只是想和裴翊珣有点盟友关系,能变成朋友都是最好到,只要最后裴翊珣上位之后不杀她就好了,她可没有什么当别人便宜后妈的癖好,更何况,裴翊珣只比她小四岁啊!四岁!
这下皇帝把她架在这,她不应,得罪皇帝,现在死,她应,得罪未来皇帝,迟早死。这种进不是退也不是的修罗场能不能不要再来了啊!
正当梅胤穗在脑子里疯狂想着解决方法时,一旁的裴翊珣倒是先跪了下来,行了礼之后,开始说一些让在场几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贵妃待我极好,若贵妃愿意,我愿唤贵妃一声母妃。谢陛下。”
“啪啪啪”只听见坐在椅子上的太后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手笑着说:“这是极好的。陛下有心了。今日哀家乏了,贵妃,你和静王先退下吧。晚些时候,哀家叫人拟到旨意送去华阳宫就行。陛下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吧,你也有些日子没来长寿宫了。”
梅胤穗借势告退,跨出门槛时差点被朱红门槛绊倒。九重宫阙的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望着甬道两侧垂首而立的宫人,突然觉得那些鸦青色宫装下都藏着淬毒的匕首。
“娘娘小心。”苏荷往她手里塞了个鎏金手炉,“您脸色好差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梅胤穗摆了摆手,心里还有些后怕。住在这诺大的皇宫中,像今日这种事,往后恐怕不会少。这九天之下,宫围之中,想来也是无一人能过安生日子。
二人没走几步,方才太后宫中的掌事姑姑追出来,“这是太后给您的雪蛤养荣膏,说是治伤最好,数年才得一瓶。这上一瓶送出去,还是给太子生母疗伤用的。”
“劳烦姑姑跑一趟了,太后她老人家有心了。”
掌事姑姑走后,梅胤穗盯着锦盒里莹润的膏体看了好一会,突然笑出声来。哪有什么雪蛤,这分明是警告。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原著里那个细思极恐的细节,太后宫中佛龛供奉的,是尊倒坐观音。原著提过太后擅制毒,雪蛤养荣膏遇热则化作剧毒,正是她用来控制人的手段。
而当时先太子所爱之人,那女子原本只是受了外伤,最后却死于剧毒。想来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去警告,不过那女子没反应过来,只把这赐来的伤药当作宝,没成想却因此而亡。
太后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当年应是不满先太子娶一无权无势的边疆女子,没想到她肚子争气,生下皇子,最后也就是落得个去母留子的结局。
太后此番,不过是为了试探她,若她只是个单纯无用的人,那死了便死了。若她懂点事情,了解些原委,那这药便是警告,她若不好好待静王,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太后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她。
“贵妃娘娘怎么呆在这里不走了?不对,此刻我该改口叫母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