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云留

3、第 3 章

　　撕心裂肺的剧痛贯穿全身。

　　褚墨染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精巧的拨霞拱云顶，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不是刚穿越就被野生情郎一刀捅死了吗？

　　摸着完好的胸口，褚墨染冷汗簌簌。

　　床边侍立的流翠见状，啜泪上前哭喊，引得坐在八仙桌旁吃点心的栾雨和木樨满脸不虞。

　　“好了，流翠，既然你家小姐醒了，我们也就回去向老夫人汇报一声。”

　　似曾相识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开褚墨染心中混沌。

　　不止是穿越，她还如游戏回档一般，重新回到了死亡之前！

　　代表老夫人走场面的栾雨和木樨阴阳怪气几句便离开。

　　褚墨柒用力掐掌心。

　　那位不知姓名的野生情郎下手狠辣，褚二娘好歹是寄居府内的表小姐，他竟敢白日行凶，行事乖戾张狂，显然是卫家备受长辈护佑的子嗣，方能这般有恃无恐。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掌握主动权。

　　“流翠，此番谋划不成，卫家定然防备我接近三公子，你伺候我更衣，再取一把剪子，随我去见老夫人。”褚墨染抢白，先行吩咐。

　　她不能落单，按照上一回的经历，流翠离开，野生情郎便会潜入房内，褚墨染委实不想再和他套话，而且她现在身上中了毒，若是不能按照褚家的意愿，顺利嫁给三公子，恐怕躲了今日，三月后褚墨染还是会毒发身亡。

　　所以必须想办法破局。

　　褚墨染换了一身湖蓝色留仙长裙，发间只钗了两只珍珠簪，神色哀泣，一路上让流翠往人多的地方走，边走边哭，直到来到卫老夫人的荣安堂外。

　　“老夫人被气的头疼，不方便见褚小姐。”嬷嬷冷脸拦在门外。

　　周围丫鬟婆子们看似忙碌活计，耳朵竖的高高，眼珠也滴溜溜不停往褚墨染身上瞟，三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砰！

　　“孙女不孝，请老夫人保重身体。”褚墨染重重跪在青石砖地上，膝盖痛的流出两行眼泪，腰板挺直，“此番落水引得众人误会，平白污了三公子清名，今日请以我之鲜血，平府内流言！”

　　不待其余人反应，褚墨染抽出流翠怀中金剪，猛地往自己脖颈刺下！

　　叮——

　　一道金石碰撞声响起。

　　不止从何处飞来的一枚墨玉龙纹珮，敲在金剪上，褚墨染本就是做戏，顺势将剪子摔在地上，双眼含泪望向来人。

　　此人长得高大健硕，身形颀长，剑眉星目，偏生唇角上翘，隐隐能看出几分凑热闹的兴味，与蔑视众人的上位者姿态。

　　“家中女眷行事不端，惊扰四殿下了。”一白衣男子匆忙赶来，双手作揖致歉，周围仆妇纷纷行礼，口称三少爷。

　　这家伙就是被褚家算计的冤大头，卫三公子吗？

　　褚墨染不着痕迹的打量。

　　“池明，内帏不修，小心御史弹劾。”四殿下萧阳曜语气带了几分揶揄，心中却平添几分狐疑。

　　上一回，他随卫池明入府，拜访老夫人时，并没有在荣安堂外瞧见这么出大戏？

　　【……滋……滋……卫家…任务完成10％……宿主继续加油……】

　　萧阳曜正色。

　　不久前，一个名为“宫斗系统”的神异之物莫名出现在他脑海中，完成系统任务，就能获得奖励，然而此神物好像坏了，重点信息全都看不到，唯有作为奖励的高产良种，介绍十分清晰。

　　萧阳曜心痒难耐，若有真有高产良种，天下饥荒可减轻大半，于是仔细研究宅斗系统透露的信息，终于确定目标对象，恐怕是京内威远候卫家，便寻了个借口登门，拜访内宅的卫老夫人。

　　只不过还没等萧阳曜套出什么消息，他眼前景物一转，时辰骤然回转到自己骑马出宫，打算前往卫家的路上。

　　回溯时间，如此神仙手段，叫萧阳曜对“宫斗系统”愈发慎重，也相信完成任务便能获得奖励，确有其事。

　　卫池明不知萧阳曜心中所想，连忙躬身致歉，推诿道：“这位乃是卫某姑家表妹，流落乡野，前段时间才寻回，府中长辈虽有教养之心，奈何性格已成，实在拗不过来，不瞒四殿下，祖母已修书，正欲将表妹送回邺阳褚家。”

　　褚墨染磨牙，差点忘记演戏，气的跳起来和卫池明理论了，幸好流翠眼疾手快，把她按了下去。

　　“哦，又是发生了何事，竟逼得褚姑娘自戕以平流言？”

　　自小在深宫中长大，躲过不知多少明枪暗箭，萧阳曜自然知道褚墨染做派恐有猫腻，但他急于验证所谓“宫斗系统”的目标是否就是眼前的人，故意以好奇的口吻询问。

　　“不过是误会，我这孙女孝心，担心老身食欲不振，准备亲手采些莲子做羹，不想被府内婆子们嚼舌根，传了些不清不楚的流言出来。”

　　卫老夫人从荣安堂内走了出来，神色倦怠。

　　“既然是流言，好生管教下人们便是了，何苦让褚姑娘送命。”

　　成了！

　　褚墨染心中狂喜，虽不知道那个四殿下为何多管闲事，但他金口一出，便给整个事情下了定论，卫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驳了他的面，从此，原身采荷落水一事，便与蓄意勾引卫池明无关了。

　　“四殿下所言极是，老身必然严加管教。”

　　【……滋……任务完成……15％……】

　　萧阳曜深深看了眼告退的褚墨染。

　　没错了，宫斗系统的任务看不清，但他出手帮了褚墨染一把，便将任务进度向前推进了5％，看来完成任务的关键，就在她身上！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褚墨染回到居住的裁云院。

　　因她在荣安堂门口闹了一通，上一回不请自来的卫五娘等人没有逮到人，灰溜溜离开了。

　　打量屋内，没有发现野生情郎的踪迹，褚墨染才松了口气。

　　“小姐不要难过。”流翠握住她的手，真情实意劝道，“老夫人自来疼爱您，想来送您会邺阳只是气话。”

　　要不是知道流翠的真面目，恐怕真的将其当做一心为主的忠仆。

　　“呵，此处没有外人，说些敞亮话。”褚墨染冷嗤，半张白皙面容藏在阴影中，泛着前所未有的精神气，“卫三公子与四殿下私交盛笃，前途光明，若要嫁给他，自然不可能靠风言风语，我要入卫家人的眼，就必须更有价值。”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光凭卫池明在荣安堂前的话，褚墨染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视女眷为牺牲品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流翠反问：“小姐打算如何……”

　　“我私库里还有多少银钱？”

　　“约一千三百五十二两，并些长辈赏赐的首饰珠宝。”

　　褚墨染不知道实际物价和购买力，假装思索片刻，凝声：“足矣。”

　　去他的威远候卫家，去他的褚家，把原身迫害的那么惨，如今她鸠占鹊巢，自然要帮原身好好报复回去。

　　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褚墨染摩拳擦掌，打算试一试卫家的水深。

　　……

　　风平浪静度过了三日。

　　褚墨染不敢让流翠离开半步，曾经一匕首贯穿她胸膛的野生情郎寻不到独处的机会，并没有找上门来。

　　反倒是在一次与老夫人请安时，猝不及防看到人模狗样的仇人。

　　听见婆子们唤‘大少爷’，褚墨染才知道野生情郎是卫家大房庶长子卫修安。

　　关系太乱，太复杂，光是想想，褚墨染都觉得头要爆炸了。

　　好在卫老夫人治家手段雷厉，府内发买了不少爱说小话的下人，褚墨染才摆脱了出门被指指点点的困境，流言风波中的卫池明也不好刻意疏远她，否则反倒像是心虚，坐实了流言。

　　皇宫内，听得暗卫回禀时，萧阳曜正在练字。

　　这三日，“宫斗系统”的任务进度节节攀升，很快就能拿到任务奖励的高产良种了。

　　“甲五，你继续盯着褚墨染，必要时刻出手保护。”

　　“是。”

　　萧阳曜心情愉悦，当今皇帝年岁渐长，有意立储，成年皇子有能力竞争太子之位的，不过六人，萧阳曜非长非嫡，论势力还是背景，都不如其他五人。

　　自知胜算微渺，萧阳曜反倒假意退出，成为众位兄弟之间的润滑剂，实则韬光养晦，积蓄实力。

　　“备马，前往大相国寺。”

　　今日，卫家女眷要前往大相国寺上香，褚墨染也在其中。

　　想来巧合，她正好与卫小七同乘一辆马车。

　　“菲鸢，你同流翠去外头坐坐，我与你小姐有话要说。”褚墨染如此说道。

　　卫小七抬眸示意菲鸢照做，她很好奇，褚二娘如此鬼祟，到底要说什么。

　　马车封闭，左右不可能有人偷听，褚墨染的声音掩在重重銮铃声中，轻的只有卫小七能听清她的耳语。

　　“你胸前是否突然多了一颗红痣，有时候听到乐曲声，会感到恍惚，手脚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

　　卫小七大惊失色，圆眸睁大，显然被说她说中了。

　　“你怎知道？！”

　　褚墨染在现代就读于香料香精专业，天生嗅觉灵敏，能够分辨各类香料气味，专业课老师有一次上课时，展示过一份经由古籍复原的玉髓醉春香，据野史记载，使用此香再配合特定的曲乐，就能达到类似于催眠的效果，神不知鬼不觉控制一个人。

　　久浸此玉髓醉春香之人有个显著特点，便是在胸前会出现一枚红痣。

　　老师说出来只当是则奇闻轶事，褚墨染闻过一次后，将此香味道记在心中，而上一回遇到卫小七，便在她身上闻到一模一样的味道。

　　褚墨染稍加试探，竟发现卫小七的症状，与老师所说的野史一般。

　　如今她在威远候府举步维艰，处处受制于人，自然要想办法拉拢帮手。

　　“你是中调香之毒了，此香是何人给你的？”

　　卫小七怪异的睨了褚墨染一眼，下唇紧抿，半晌才吐出一个名字：“是褚雨薇，那个与你一同抱错的假千金，她在去年除夕，借着送年礼的车舆，给阖府姐妹送了不少新奇玩意。”

　　“给我的，便是一张古法香方。”

　　什么情况？

　　威远候家阴私，怎么又扯到了褚家假千金？

　　褚墨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玉髓醉春香的遗害歹毒，她不敢断言褚雨薇是无辜，况且褚家是货真价实在算计威远候府。

　　幸好将流翠先支开了。

　　“还有一事，你来卫家之前，褚雨薇还特意写信，言你长于乡野，眼界狭矮，多关照些，邀你主动参加玉京城官眷女娘们的活动。”

　　褚墨染诧异抬头，对上卫小七深沉不见底的眼眸。

　　莫名一股寒意顺着背脊涌上心头。

　　褚家和素未谋面的褚雨薇，到底想要干什么？

　　哐当——

　　行驶平稳的马车突然颠簸起来。

　　“有山匪！！”

　　外头传来一声尖叫，马匹随着嘶鸣起来，还有短兵相接的碰撞声，褚墨染大着胆子探头。

　　蒙面的山匪与卫府家丁交战在一起，前面还有被落石砸的破碎的马车，以及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葳蕤翠茂的山林间，还有源源不断的山匪正涌了过来。

　　“快走小姐，山匪人数众多，府卫撑不了多久，几位夫人和嫡支小姐们已先行突围离开了，再不走，咱们的都要死在山匪刀下了！”

　　菲鸢急的脸色煞白，流翠也顾不上伪装，取了支银簪，狠狠戳伤了两个正欲攀上马车的山匪。

　　“扎马屁股！”褚墨染厉声。

　　忽的，一阵奇异的破空声贯穿了褚墨染的耳膜——山匪放箭了！

　　匆匆赶来的萧阳曜拔刀，正欲上前杀敌。

　　却见一支八绞三棱箭，穿过人群，精准命中褚墨染心脏！

　　再恍神，戒备中的萧阳曜下意识挥拳，差点打在了卫池明脸上，好在及时收手。

　　“四殿下，你怎么突然动起手来。”

　　“抱歉池明，方才正在想事，一时不查，险些误伤了你。”

　　萧阳曜若无其事的道歉，心中查看‘系统’的任务进度，果然重新归零了！！

　　“听闻府上卫老夫人身体抱恙，正好得了两株百年老参，想去探望一二。”

　　时间倒回三日前了！

　　看来只要‘系统’关注的褚墨染一死，时间就会倒退回他拜访威远候府这日。

　　与此同时，裁云院内，褚墨染第三次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