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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对座沉香,心局交缠 ...


  •   这处殿阁非朝会正厅,而是摄政王歇息,甚至常常召见男宠的内室。香炉静燃,沉香缭绕,帘幕低垂,昼时尚未过,却有种暧昧朦胧的气息缠绕其间——

      沈珩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一袭墨色常袍,衣襟微敞,发间松散,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方才从榻上起身,未加整理——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那一身漫不经心的松垮与从容,反倒令他生出一种令人莫测的威压。

      可桉楠并未低头。

      她的脚底像踩在冰面上,冷得发麻,掌心的汗早已湿透衣袖。她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也清楚此刻的每一步,每一个眼神,都有可能决定她的生死。

      沈珩目光一落,便直接开口,语调淡然:“昨夜你夜探西苑,藏得倒是巧。”

      桉楠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分毫。

      “能在我的暗卫底下躲过一招,你真是让我意外。”他低低一笑,语气轻柔,却字字含锋。

      “还是说,那位夜里出手刺我的‘高人’,与你也是一路?”

      他缓步走近,身上的沉香味被衣袍翻动间散得更浓了几分,仿佛夜色里的猎豹,在戏耍猎物前舔了舔爪。

      桉楠眉目一凛,脊背一瞬绷紧,却在下一息落下睫羽,声音轻得像是雨后枝头的滴水:“殿下若已认定,又何须试探?”

      桉楠尚未来得及辩解,他手指骤然一用力,正扣在她肩头衣缝处——那处原就伤未痊愈,此刻陡然被扯裂,一抹殷红从他肩上迅速晕染开来,洇在浅色衣衫上,像是在雪白宣纸上泼洒了一笔猩红墨痕。

      血色顺着她的颈肩蜿蜒而下,触目惊心,却因她神色未乱、眉目坚韧,更添一分诡谲的魅意。

      沈珩盯着她,像是在看一枚尚未雕完的玉石,锋芒未盛,却让人舍不得丢弃。

      下一瞬,他却忽地俯身,低至他耳侧,呼吸落在她血色未干的颈边,轻声道:“这副模样,是想让我好好疼爱你,还是断你筋骨?”

      他语气极轻,甚至透着一丝笑意,像是逗弄,但那笑落入耳中,却令人背脊发寒。

      “不乖的宠物,通常都活不久。”

      话落,他手指再次落在他伤口周围,像是恶意揉搓,又像是以猎人姿态,反复确认猎物是否服软。

      “疼吗?”他低声问,带着疯子的兴味,“疼,就叫一声来听听。”

      说话间,沈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薄唇抿成一线,眸光微敛。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掠过他因挣扎微微松开的衣领,落在那一抹尚未被血迹沾染的锁骨之下——皮肤苍白却透着暖意,胸口线条流畅,身形瘦削却并不纤弱,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的冷峻美感。

      他目光毫不避讳,甚至带着一点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欣赏。欣赏够了,他眸光骤然一收,下一瞬,指尖便极有目的地回落——准确无误地按上了他方才渗血的伤口。

      那一下不重,却压在最敏感的破口,仿佛只为了验证:她这副好看的骨架,究竟能忍到几时。

      桉楠终于没能绷住,低低吸了一口气。

      那声音极轻,像是无意识泄出的呻哼,却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撩人——不似求饶,反像某种无意识的诱引。

      这一声,像无火处窜起的焰星。

      沈珩的眸色骤沉,下一瞬,他低头,毫无预兆地咬住了他颈侧伤口下方一寸。

      那一口不重,却狠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像是猛兽在猎物皮肤上留下的私印,又像疯子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桉楠骤然一僵,指节微颤,疼意与羞辱如潮水涌上,可她依旧挺立不退。

      她不知道沈珩是真的想咬穿她的骨血,还是只是想看他会不会叫出声,像个合格的玩物那样顺服于他。

      可她偏偏什么都没给——不叫,也不躲,只静静抬起眼,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里。

      沈珩喉结微动,松了口,眼神却变得更深了些。

      他忽而意识到,这人不但不会退,甚至能在他每一记试探下反手回撩——哪怕满身是血,也能笑着递出下一场戏的剧本。

      他忽地低笑了一声,那笑意里含着极危险的欣赏与一点点说不出口的期待。

      他不会屈服,但他会演。而他,正好想看他演到哪一步。

      ——

      沈珩嗤笑一声,语气不轻不重,却像寒锋掠过指尖:“一身血,博得一眼怜惜,是你新学的本事?”

      “不是。”桉楠抬眸,唇角勾起一抹仿若无意的笑,眸中却藏着晦暗潮意。

      “臣只是怕疼。”她声音轻缓,眼尾微挑,像在撒娇,又像藏刀,“尤其是疼得太好看,怕殿下不舍得罚,也不舍得放。”

      他语气轻柔,尾音似带着一点轻喘的颤,像夜雨落进温酒,微苦却回甘。

      那一刻,他既不退,也不抗,而是将自己拧成一柄带血的钩。

      若这是一场戏,他便演到骨里都动情,让摄政王也无处可避。

      他明知这是一场危险的试探,却依旧迎难而上。

      “你以为自己是谁?”沈珩眸光一沉,嗓音冷下去。

      “一个不太乖的人。”他轻声道,眼中却带着不动声色的凉意与倔强,“被养在笼子里演宠物,我能演,但不能真当我是宠物。”

      桉楠抬眸看他,眸中微光摇曳,似笑非笑:“殿下若真想让我乖,就别把我当乖的来使唤。”

      步步为营,从听雨轩走到今日,这短短几日,日日如履薄冰,夜夜梦回刀尖。

      醒来之后,她无依无靠,无人可信,每一次抬眼、每一个字句,都是在权力深渊边缘游走。

      她撑到今日,不靠幸运,靠的是一腔死也不甘心的执念。

      命运逼她入局,而她想要活着杀出局。在他身上早已没有“男宠”的谄媚,只有被逼至极限后的凌厉反击。

      “若殿下留我于轩中,是为了看我如何趋炎附势、与人争宠,那便错看了。”她一字一顿,既非辩解,也非抗命,只是在用一柄藏锋的利刃,静静地抵住对方的掌心。

      殿内沉默半瞬。

      沈珩看着她,眼神幽深莫测。

      那双眼眸,清澈却倔强。

      沈珩声音低沉如同钝器在玉上轻敲:

      “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赢?”

      桉楠缓缓抬起头,眼神灼灼。

      “靠演。”她答得坦然,“演出所有人都信的模样。”

      “既然这是一场戏,那臣不妨演到最后。”

      沈珩盯着他的脸,忽然伸手,轻轻拂过他血迹未干的肩。

      那触感极轻,带着克制,却也带着试探。

      “你可知道这样站在本王面前的人,是会死的。”

      “可我更清楚,不站出来——早晚也会死。”

      两人之间气氛如弦般紧绷。

      忽而,沈珩后退一步,负手而立。

      “既如此,便留你一席。”

      他语气淡淡,像是随手抛出一颗筹码。

      “之后,听雨轩不是你的囚笼。你要演——我便看。”

      “但记住。”

      “这场戏,你可以演得天衣无缝,但你只能为我演。”

      “若有一日你心不在我这,哪怕只是一瞬犹疑——我会亲手断了你的所有退路。”

      桉楠垂眸,她心中清楚,这场对弈远未终局,沈珩之所以未杀她,并非因怜悯或欣赏,而是因为——他还没看清她是否值得利用。

      他给了一席之地,只是暂留的一线喘息。

      他不是舍不得动手,而是在权衡他这枚棋子能否为他所用。

      “谢殿下成全。”

      她语气温顺,姿态谦卑,眼神却未曾真正低头。

      像是一抹滴血的刀锋,藏于鞘中,安静地等着下一场对峙。

      她知道——她赌对了。

      这一局,她以伤为引,以血为证,用不卑不亢的气场换来了存活与布局的机会。

      她不是要宠,而是要——主导权。

      她很清楚,摄政王绝不会心软放她一条生路。这人杀伐果决,从不留情,一旦她演砸了,就会立刻被抹去。

      可演了那么多年的戏,她太明白了——这种疯子,偏偏最喜欢的,是有挑战的猎物。

      她若一味顺从,只会让他失去兴趣,连杀都懒得动手。

      所以,她要活着,就必须让自己始终保持锋芒,永远成为他心头那个舍不得除去的钝刺——不够致命,却总在他掌心发疼。

      这钝刺不能太显眼,也不能太安分。

      它要卡在最恼人的位置,像一道永远结不痂的伤口,让人一提起就皱眉,一碰到就舍不得放手。

      就在沈珩转身之际,她忽而开口,声音极低,却缠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韧性与讥讽:“殿下若真喜欢看戏,不妨也记得收场最难。”

      她像是无意提醒,又像在故意留一根刺。

      沈珩脚步微顿,未回头。

      他只抬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袖,语气仍旧平稳,却多了一丝诡谲笑意:“我允你戏台。”

      他顿了顿,嗓音低哑如夜雨打灯:“至于是唱主角,还是喂狗,就看你自己了。”

      她赌对了第一步,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胜利,只不过是暂时被允许活了下来。

      这场戏,她得演得更狠、更真,才能在沈珩的注视下步步不死。

      桉楠心底泛起一阵冷意,却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兴奋——她从不是为了苟活才演戏,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反转剧本。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被纳入这位摄政王的视野,不再是随时可弃的“男宠”,而是一个待观其变的变数。

      真正的局,从下一步,才算开。

      ——

      桉楠回到听雨轩时,霜杏正蹲在檐下烧水,见她肩上血迹斑驳,神情惊惧,却不敢多问。

      “别急着收拾,”桉楠抬手止住她的动作,语气温和,却含着一丝倦意,“殿下没说放我死,今晚还能安睡。”

      她换下染血外衣时,指尖忽然从贴身包袱夹层里摸出一角纸。

      素白无字,纸角却折得极巧,像是某种专门用于藏匿或传递的标记方式。

      桉楠眼神一顿。

      她认得这个折法。

      这不是她的——而是这具身体原主的。

      她曾一眼扫过抄录景昭旧案的手卷残页,里面也出现过这样的折角。

      她原以为是下层缮写吏员的习惯,如今才意识到,那或许是一种暗号。

      桉楠缓缓将那纸抖开,里面果然空无一字,但指腹所触之处,有细密纹路隐现,是被刀锋轻划留下的痕。

      她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这不是传话。

      这是激活某种旧线索的触点。

      这具身体的原主,不是单纯的男宠,而是潜伏在沈珩身边的棋。

      而此时不得不面对的另外一个可能——这具身体,像是被两人以上同时推向权力核心的傀儡。

      那些藏在过去的命令,似乎开始慢慢苏醒。

      她缓缓攥紧那张空白的纸,脑中却翻出记忆深处的一幕——原主在抄案时,曾向沈珩所用之纸上滴落半点墨迹,那墨迹下呈现的纹理,竟与她今日指下的划痕如出一辙。

      那不是警告,而是激活。

      两条线,一边牵着摄政王的刀,一边牵着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影子。

      所谓“男宠”只是皮相,真正被安排的,是这具身体本身。

      她现在接过了这副皮囊,却不知那一刀,是要刺向沈珩,还是刺向太后。

      ——或者,两个都不该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对座沉香,心局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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