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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林桁,我基因错乱才生出你这个智障,你脑子里到底缺了哪个部件?怎么这么蠢?别上学了,你跟我去挂个脑科行不行?”

      楼下的阿姨又在骂他。

      温杳坐在窗边,轻声念他的名字:“林桁。”

      那是一个长得特别白,特别好看的男孩。

      拉他手的时候很乖。虽然不喜欢说话,但他会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温杳不觉得他傻。

      楼下阿姨怒气冲冲地问:“1/2+1/2到底等于几?”

      林桁说:“1/2。”

      楼下阿姨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我告诉你几次了?1+1=2,2+2=4,这个等于2/4,你滚出去玩你的虫子吧。林桁,你没救了,你以后出去捡垃圾给我养老。”

      温杳:“……”

      温杳听见楼下大门一关,她立即跑到阳台上,守着那个男孩出现。

      但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出来,她猜林桁又坐在楼道里看他的鱼缸。

      拿了笔盒里的一张纸币,她从另一个楼道下去,先从楼下小卖部里买了一个可以掰成两个冰棒,然后突然在林桁面前跳出来。

      “落单的小男孩会被怪兽吃掉!”

      林桁果然吓了一跳。他抖了一下,好像个小兔子。

      温杳大笑,把蓝色的那一根冰棒塞进他嘴里:“但怪兽吃人之前,要先把他养肥一点。”

      林桁安静地吃那根冰棒。温杳说:“你晚上来我家写作业吧。”

      林桁点头:“好。”

      温杳被冰到了牙齿,边吸气呼气边问:“你的画画课老师这次批评你了吗?”

      林桁好像就在等她问这个问题一样,对她很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老师夸我了。”

      温杳笑起来:“这么棒,那你肯定画得很好啦。上次那张你不给我看,这次总可以了吧。”

      林桁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

      温杳:“为什么?”

      林桁的脸有点发红:“就是不行。”

      好吧。她的小伙伴有秘密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对话时忘记了介绍彼此的名字。后来的两个月,他们也默契地从来不问对方。

      两个月后,老爸被人诈骗了。温杳匆匆随父亲搬回了老家。

      温杳一直不喜欢老家的那条巷道,要绕好多次弯,路灯特别暗,还有很凶的狗对她吠。

      高中的一次篝火晚会。

      温杳的班级和另一个班共享火堆。

      火焰劈哩叭啦,另一个班的男生坐在一起打游戏,有人咋咋呼呼地喊:“林桁,林哥,快快快来救我!”

      林桁的声音很平淡:“先躲好。”

      那声音不算太大,但因为温杳很注意在听,所以她听见了。

      温杳有点难过。林桁长大以后就不记得她了。

      好多次温杳故意从林桁面前经过,就是希望他能想起自己的脸,然后叫住自己。这样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叙旧了。

      可是一次也没有。温杳觉得她给林桁吃的冰棒都喂给猪了,气死她了。

      虽然只有两个月,那也是温杳很独特的一段回忆呢。

      打游戏那伙人突然激动地叫起来,温杳不玩游戏,听不太懂了。

      她身边的女生闲聊:“他就是商奕吗?林桁右边那个男生。”

      “对。就是他,商奕家里巨巨巨有钱。羡慕。”

      温杳突然惊了一下,凑到女生聊天圈子里:“你们怎么认识林桁?”

      有女生回答:“林桁游戏打得好啊。还有他经常收钱带人上分。”

      另一个女生说:“主要是,声音好听,长得还好看。那不比点陪玩划算。”

      温杳“啊”了一声:“他很缺钱吗?”

      “不缺吧,听说他毕业后要出国留学,应该是给自己多攒点生活费,国外消费太高了。”

      出息了。林桁出息了。温杳内心激动外表平静:“哦。”

      女生说:“就算林桁没钱,商奕也会借他钱啊。他们高一就‘结拜’了,我上次听见林桁喊他大哥,哈哈,好中二。”

      晚上吃夜宵的时候,温杳主动去烧烤架上帮他们给烧烤翻面,嘿,她就不信了,林桁这个馋鬼能不被香味吸引过来。

      温杳等啊等,等到烧烤都要分完了,林桁还在草地上和同学“开黑”。

      她没有等到林桁,只等到了传说中巨有钱的商奕少爷。

      商奕看着温杳,说:“两份,我帮同学带一份,谢谢。”

      “不用谢。”温杳感觉自己要枯萎了。烧烤架上的没有了,她重新放了几串,等了一会,烤熟撒上调料,有气无力地递给他。

      商奕走了之后,温杳偷偷观察了一下,商奕把其中一份递给了林桁,然后林桁面无表情地把商奕的那一份也抢走了。

      天啊,林桁还真成馋鬼了啊。

      生气。生气。

      这么饿为什么不来找她呢,她为了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啊。

      但林桁吃到了温杳为他做的烧烤,这也算一种交集吧。温杳如此安慰自己,转身和她的好朋友们玩耍去了。

      她没注意到,身后林桁突然向她看过来。

      听说林桁进入德国某一所知名医科大学的时候,温杳也成功考入了全国数一数二的电影学院。

      因为学校就在本市,她大三开始在本市找一些歌舞团的兼职。虽然辛苦,但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快乐。

      很多前辈夸赞她肯吃苦,有潜力,未来一定会在更大的舞台上闪闪发光。

      果然在大四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位有名的制片人。

      那是一个眉目和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手下出的作品,带出过一些颇有热度的小花旦。

      没人知道温杳当时有多兴奋,她自己都觉得老天爷更偏爱她。

      但某些基因的确是会遗传的。当他爸被诈骗的时候她就应该谨慎做人,而不是被那个男人的花言巧语蒙蔽了眼睛。

      彼时她刚确定参与拍摄一部电影,制片人带着她到处拉投资。

      那一次是来到一个商业会所,来了很多老板,温杳在那些老板里见到了商奕。制片人告诉她,这个人看起来年轻,其实比在坐的其他人都有钱。

      温杳当时心想,果然是巨巨巨有钱人啊。

      商奕身边围满了小演员,男的女的都有,都很漂亮,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跟商奕敬酒,但商奕不太理人,坐了没几分钟就走了。温杳从厕所回来,刚好在门口撞到他。

      商奕带着轻蔑的,嘲笑的口气:“你怎么会来这里?”

      温杳没懂,她对他笑了笑:“您认错人了吗?”

      商奕说:“没事,进去玩吧。”

      然后就是喝酒环节。

      温杳一滴酒也不会喝。制片人很能喝,他人很好,每当遇到这种场合都会替她挡酒,说她酒精过敏。

      夜里快十一点多的时候,他们才谈下一个投资人,温杳没留意,被醉醺醺的投资人摸了一下屁股,她当时就炸了,一个巴掌直接扇下来,制片人挡了一下。

      温杳一巴掌打到了制片人脸上,她才清醒过来:“对不起!”

      制片人顶着巴掌印,对她温和地笑:“合同签好了,走吧。”

      制片人出去买了两杯热牛奶。他们俩蹲在街边一边聊天,一边喝牛奶。

      制片人说:“你这个人很有灵气,我那天看完你的表演,就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大火。”

      温杳晕晕乎乎的:“我只会弹钢琴和跳舞,不会演戏。”

      制片人说:“没关系。我大学时学的表演,我可以一步一步教你。”

      温杳头很晕,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会很火吗?我可以火到德国去吗?”

      制片人说:“温杳。我很喜欢你。”

      温杳连这句话都没听完,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自然界的所有生物里,只有人类会欺骗同类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不如一出生就当一只头脑简单的虫子,跟着大部队向新鲜的叶子进发。

      她想当毛毛虫,但不想变成蝴蝶。

      因为丑陋的,带刺的东西让人惧而远之。美丽的生物却总是招人觊觎。

      “喂。我是温杳。我想问一下你们核查得怎么样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开庭?”

      “您好,我这边帮您核查一下。温杳女士……您需要先将证物提交过来。”

      “你再查一下,我交过了。”

      “温杳女士,这里找不到您提交的记录。”

      温杳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温杳女士?温杳女士?”

      温杳很轻很轻地问:“你是人吗。你也要逼死我吗。”

      温杳去了她当时引产的医院。

      她不小心闯进了科室开会的会议室,里面的医生,护士,还有后面站着的一群实习生,都在看她。

      “胎儿不满一个月,早就按照医疗废物处理了。”

      她尽量让自己在笑,说:“好的,谢谢。”

      她单薄,可笑,羞耻的身体,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黯然离场。

      温杳感觉自己魂都飘到了天上,她一路上告诉自己:“没关系,温杳,你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你是天才,天才没有弱点。温杳,强大起来,再勇敢一点。”

      她没有发现天上在下雨,直到一个路过的女人给她递伞。

      温杳假装没看到。

      最好来一场暴风雨吧,让雨水洗干净她整日胡思乱想的大脑。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帮她洗清这世间所有罪孽。

      温杳走过城市中心的高架桥。

      她望着桥下流动奔腾的河流,闪过制片人的脸,软弱无力的自己,护士异样的目光,她害死的一个无辜生命,手指用力到发白,变形,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逃避的身体。

      温杳太了解自己了。她绝不会服输。

      这次她不再害怕别人的目光,朝辽阔的,足以吞噬所有罪恶的河流,无意义地嘶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她不是一只狗,谁又规定了她不能像狗一样的,用单一的音节表达她一团乱麻的内心。

      身体发胖的那段时间,她艰难地找到了一个在舞蹈机构工作的机会。

      她喜欢那些小朋友。

      小朋友的谎言总是容易被大人拆穿,她可以不用太费心思就发现对方可爱面貌下是否藏着魔鬼。

      只是偶尔听到家长们肆无忌惮谈论她的身材,和她身上越传越离谱的谣言时,还是会有点难受。

      她好想快一点好起来,回到她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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