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机在路上》荣昭

4、第 4 章

　　“你说什么？”

　　二叔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只见陈清南从口袋里掏出驾驶证递到了他面前，他接过翻开：B2驾照！陈清南的B2驾照！

　　二叔顿时心梗：“你，你啥时候考的？”

　　陈清南轻飘飘说：“前不久刚拿，上面那不是有拿证时间吗。”

　　二叔开始回忆这两个月陈清南每天早出晚归，搞半天原来是去练车了。

　　“所以你这两个月不是在上班，而是去练车了？”

　　陈清南点点头，表情很是得意。

　　二叔当然不会同意陈清南跟着开大车，这太危险了，况且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事咋整。

　　“不行，这工作太危险了。”二叔将驾照还给陈清南。

　　陈清南反驳：“凭什么我不行，张姨能干，我也能干。”

　　这下好了，这个张姨成了陈清南反驳的有力证据。

　　“张姨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做这一行，你还小，有大好前途开什么大车，赶紧回去。”

　　“没事，你不让我干我去别的厂子，总有人要我。”

　　说罢，陈清南扭头就打算走，刚迈出两步，就被二叔凶巴巴叫住。

　　“你给我回来。”

　　陈清南抿着嘴，小步挪到二叔跟前。

　　“这事得和你爸商量商量。”

　　这可不兴和家里人商量啊。

　　陈清南马上张口阻止：“二叔，你不能和他们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二叔笑着说：“你也知道你爸妈不会同意。”

　　陈清南想了想说：“我也没想着直接开啊，只是想让你先带带我，万一我不行我立马不干了。”

　　“真的？”二叔问。

　　陈清南举起四根手指头说：“我保证。”

　　二叔看着信誓旦旦的侄女深深叹了口气。

　　“二叔，你别叹气呀，我教练夸我开得可好了。”

　　二叔抬头，脸色难看：“你教练谁啊，我去找他算账去。”

　　“你找人家干什么，人教我那可是合法合规的。”

　　二叔没再说话，但心里憋着一肚子气，他不生侄女的气，他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谁知道这丫头真的就去学了，不但学了，还顺利考出来了，也是挺有本事的。

　　“那明天我带你上路练练，看看你技术咋样。”

　　“行啊。”

　　陈清南感觉自己成功了一大半，乐呵呵地走出了办公室，她看着厂里的各种大车，心里有跟弦嗡嗡作响。

　　次日，二叔带她来到厂子里取了车，开到了远一些的郊区，车流量小，比较安全。

　　“二叔，”陈清南望望空旷的四周说，“其实我可以在你厂子附近开的，这里没车，还怎么体现我的技术。”

　　二叔戳了戳她的脑瓜子：“哪那么多事儿，我说在这就在这，要不然就回你爸妈家。”

　　“行行行，”陈清南一听二叔要“退货”连忙答应，“你说在哪咱就在哪。”

　　陈清南熟练地蹦上驾驶座，发动起货车，松离合给油门，换挡，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弹射起步了，陈清南看向二叔尴尬一笑马上扭头看路。

　　二叔毫不留情：“这就是你说的技术？得亏没在厂子附近。”

　　陈清南会心一笑：“哎呀，车子和车子不一样嘛，第一次开你的车，我得驾驭驾驭，你说是吧。”

　　“就知道耍嘴皮子，你得练到换辆车就能轻松驾驭，车多长多宽看见它就记在心里。”

　　陈清南载着二叔在这片郊区转了一圈又一圈，二叔让她拐进小道，这就不行了，当初科三也是在拐弯的时候挂了一次。

　　“你拐得太急了，”二叔说，“多往前走一段路再拐，方向盘打死，车头过来了立马回正，退出去，再来。”

　　陈清南按照二叔的提示重新尝试，她速度放慢，凭感觉终于拐进了小道。

　　陈清南除了学习课本上的东西不行，操作能力倒是还不错，练了一天，最后陈清南完好无损地把车开回了厂里。

　　陈清南开大车这件事二叔谁都没说，包括二婶。

　　吃过饭后，陈清南问二叔：“你啥时候可以带我去送货啊？”

　　二叔眉头一皱，这丫头怎么这么心急。

　　“急什么，明天再换辆车继续练。”

　　陈清南嘴角下弯，嘟着嘴说：“我觉得他们都长差不多。”

　　“长差不多你还能弹射起步。”

　　陈清南摸了摸头。

　　二叔沉了口气，像是拿她没办法，“再练个把月，给你派活。”

　　听到这，陈清南眼睛瞪得圆滚滚的，“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耍赖。”

　　“我啥时候跟你耍过赖。”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答应我的大黄蜂贴纸，十多年了……”

　　“你再说。”

　　陈清南马上灰溜溜跑回房间。

　　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余额，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个月。

　　她手滑不小心点进来朋友圈，最近忙着练车已经很久没看过了，索性就划拉了几下，同学朋友们的动态属实让她羡慕，她羡慕的不是冰冷屏幕里光鲜亮丽的生活，而是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事做，并且部分人看上去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很满意。

　　这是让她最羡慕的。

　　自从毕业找工作屡屡碰壁后，陈清南便不愿意再去无谓的找工作，于是一直待在家，直到现在。

　　朋友圈显示有最新动态，她不在意地点了一下，是林硯的朋友圈。

　　林硯：驾校三周年活动，即日起至月底，报名打88折。

　　陈清南哼笑了声，这个时候驾校搞活动，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人。

　　等等，打折？驾校搞活动打折？怎么就没让她赶上！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当初她也是大刀阔斧地砍了价，这么算，心理平衡了。

　　陈清南点进聊天框，大晚上的大家都有时间，她决定聊个五毛钱的。

　　陈清南：好卑劣的营销手段。

　　林硯：被你发现了，没办法，生意太不景气了。

　　陈清南：你要一直在驾校当教练吗？

　　林硯：驾校有一半也算是我的，我不能撂挑子走人吧，怎么，你有想法？

　　陈清南：没有。

　　陈清南一直觉得林硯还很年轻，要是一直在驾校当教练岂不是很浪费。

　　林硯：最近在干嘛？拿了驾照还会开车吗？

　　陈清南：当然，我叔带我上路呢。

　　林硯：带练你找我啊，温柔不凶人，还会加油打气，带练绝佳人选。

　　？

　　这年头还有人这样推销自己的。

　　陈清南：婉拒，没钱。

　　林硯：我免费。

　　这天聊的，现在不比之前了，林硯越来越光明正大了。

　　陈清南：算了，我觉得还是我叔更靠谱。

　　林硯：心碎.jpg。

　　趁这几天二叔没活，陈清南可劲儿地让二叔带着她上路练车，小半个月下来，进步很快，开得稳稳当当，偶尔在周边送送散货，大车小车对现在的她来说轻松驾驭。

　　立冬后的天气逐渐变冷，陈清南换上了秋衣秋裤，路两边的绿化树被空气抽干了水分，干巴巴的，落了一地叶子。

　　这天二叔决定让张红带着陈清南去临省送货，快过年了，也没多少活，就当让她出去玩玩，二叔提前说好她们要在路上过夜，陈清南提前买好了水和吃的，带好了洗漱用品，整个背包鼓鼓囊囊的，二叔调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旅游呢。”

　　“你不是说就当让我去旅游。”陈清南嘴里嚼着刚买来的零食，这就吃上了。

　　二叔站在门口叹气：“你说你爸妈也真是，心真大，这么久也不问问你咋样？”

　　陈清南一想，这段时间家里确实不怎么问她现在的状况，她爸前阵子还问了一嘴，被她随便两句打发了。

　　但她估计二叔也没少说。

　　“那不是有你跟他们汇报吗。”

　　二叔瞪了她一眼后就不再理她，走了。

　　出发的那天晚上，陈清南就收好行李跟着二叔来到了厂里，因为要跑夜路，陈清南白天在家睡了半天，但第一次跑长途心里难免激动，睡得并不踏实，甚至睡没睡着她都不知道。

　　张红早已在办公室等候多时，进门时她正在低头整理文件。

　　“张姨。”陈清南叫她。

　　张红抬头，脸上瞬间带上笑意，拿起文件夹走过来：“来了，我可真没看出来啊，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背着家里考了B2，第一次见你还问我能开什么车，感情你当时是不是有这个打算？”

　　陈清南被张红说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轻轻说：“当时的想法还没有这么强烈。”

　　张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二叔跟张红交代了些事情，又叮嘱陈清南开车一定注意安全，在外多听张红的。

　　陈清南答应了二叔后便跟张红走了。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周遭一片寂静，厂里只有零星几点灯光亮着。

　　二叔满脸不放心，也跟着来了车附近。

　　陈清南看不太清车上装的什么货物，但应该都是些铝合金设备，像个庞然大物安静躺在后斗里，她拉开车门，车里的内饰竟然都是新的，出厂的塑料膜都还套着。

　　前半段路由张红开，陈清南一下蹦上副驾驶，忍不住再次兴奋起来。

　　她跟二叔挥手再见，夜里太黑，他看不清二叔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二叔很担心她。

　　从小到大，二叔没有一天不疼她，她爸妈不惯着二叔惯着，小时候二叔年轻，像个大哥哥似的偷偷背着她去游乐场，那时候二叔年轻气盛，在外地打拼的那几年也时常给她寄新鲜玩意儿。

　　再大一点，陈清南有了堂妹，二叔对她的那份爱依旧不变，可能会少一些，但陈清南心里明明白白。

　　像这次她背着所有人学了大车，二叔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也答应了帮她保守秘密，等到她自己想说了自己去说。

　　虽然会担心，但路都是自己选的，二叔不会阻拦，只会叮嘱：万事小心。

　　顺利出了市区后，陈清南收到了二叔的信息，是一笔银行转账。

　　二叔：这钱你拿着，平时都不见你买零食了，考证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路上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不够就再问我要，有剩就留着应急。

　　二叔：注意安全，有事听张红的，她是很多年的老司机，听她的没错。

　　陈清南眼眶酸涩，但为了不让张红有所察觉，她还是忍住了，回完消息后便收了手机。

　　她看向窗外，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车窗上反射过来的油表灯和指明前路的路灯。

　　这一趟要去淮南，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

　　一直沉默着的张红突然发话：“清南，你要是困了就躺后面睡会儿。”

　　陈清南惯性摇头回复：“张姨，我不困，我帮你看着路。”

　　张红笑着说：“行，咱这次不走高速啊，走下道，晚上高速大车速度快，怕你开不安全。”

　　其实二叔已经带陈清南在夜里跑过高速了，她5.0的视力在夜间看得清清楚楚，二叔为了锻炼她，基本上所有路况她都跑过，前阵子下雨，二叔还带她跑了一圈，告诉她遇到各种路况该怎么处理。

　　“没事，张姨，二叔带我跑过。”

　　张红换挡说：“那行，其实高速才好跑，又宽又直，走，咱跑高速，等上了高速你开，姨帮你看路。”

　　“行。”

　　张红将车开上高速，等到下一个服务区便换了陈清南开。

　　陈清南熟练地发动，挂挡换挡行云流水，让张红忍不住夸赞。

　　发动机传来的轰鸣声，每一次“咔嚓”换挡和刹车排气都让陈清南的心跳加速。

　　“你这比当年的我厉害多了。”张红夸道，“不愧是老陈家的孩子。”

　　这话说得让陈清南格外不好意思。

　　导航的播报声让陈清南不敢走神松懈，于是她专注开车，只是用笑出的声音做回复。

　　大概是张红看出了陈清南紧绷，开口安慰说：“别那么紧张，现在正好没车，尽管开，有你张姨给你看路，放开了大胆地开。”

　　陈清南“嗯”了声，慢慢地放松了身体，靠向椅背。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连续开了两个小时，她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两点。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坐着让她屁股发酸，而且新车的座椅很硬，坐着非常累人，此刻她的心中的情绪开始生出一丝烦躁，原来开大车这么累人，之前练车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累。

　　她看着路旁边的提示牌，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10公里，她在心里默默打气：快了快了。

　　张红看着陈清南驶进服务区，问：“累了？”

　　陈清南稳稳停下车说：“有点。”

　　张红打开车门透气：“也差不多了，开挺久了，剩下的我开。”

　　服务区里停靠着不少大车在休息，车窗上起了雾气，陈清南下了车，冷空气钻进她鼻子里，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