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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琴师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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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无州是被遗弃的,可大徒弟把他抱回来,加上他和二徒弟,也算用心照顾。山上弟子还很多,一起玩闹长大,结果他还是留下创伤了么?
风屿落有些自责。
移开目光想找食肆带孩子去吃饭,发现前方就是幻月阁。
山无州也瞧见了,适时问出心里的疑惑:“师祖来这,怎么直奔幻月阁听曲子,莫非,你怀疑元宝在幻月阁?”
确实是元宝的提示,说分身和幻月阁有点关系。但风屿落不能直说。
他偷瞄山无州,他在整理衣袖,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发现他眼神太稳了。风屿落想,这小子难道怀疑自己了。
风屿落真诚道:“我感觉它在那,人多,它好选人,又因为人多,我们排除困难。”
太真诚了,山无州无话。
天色已晚,幻月阁收拾好关门,康小乐累了一天,胳膊不是胳膊,腿也不是腿了,只有心还是活的,手指翻飞哼着小曲收工回家。
发现前方杵着两个人。他对两人有深刻印象。
一个是白天帮了他两次还给妇人让座的风雅好人公子,一个是缩在角落鬼鬼祟祟自带瓜子穿衣有些潦草的人。
在大堂相隔千万里的两人现在居然在一块,而白天眼神冷淡的公子,这会眼里满是笑意。
跑堂小二惯会察言观色,康小乐能看出这位公子想掩饰笑意,还假模假样压着嘴角,可完全没什么用啊,谁都能看出这人现在很鲜活高兴。
旁边潦草公子是他弟弟么,这么宠?
康小乐有些惊讶。
那人看过来,眼神瞬间冷淡。
康小乐:“……”
好了,现在压住了。好冷漠,直觉不妙。
山无州礼貌拱手,询问他父亲康志伟失踪的事。
他家父子两个相依为命,康志伟失踪后,白天家里没人,山无州不知道康志伟是不是也有隐疾。
康小乐这才知道两人身份不一般,是帮官衙查失踪案的人。
他抓了下衣角,难掩面对大人物的拘谨,说今天是他爹失踪第五天了,就在幻月阁附近没的,最后被人看到是在路边摊吃了碗辣子面。
大病没有,只是容易口舌生疮,可能辣椒吃多了。康志伟喜欢吃辣,改不掉的。
只是口舌生疮。山无州和风屿落对视,想这样的小毛病也要被抓,难道原主病入膏肓,迫不及待了?
风屿落看康小乐紧张,安抚道:“别担心,我们会尽力把他找回来的。”
康小乐闷闷点头。光天化日下人神秘失踪,不知道还能怎么找回来。
风屿落问他失踪前康志伟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那天他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经常去幻月阁吗?
康小乐老实细声地一一回答,因为他在幻月阁干活,他爹偶尔会去玩,听两首曲子。没有很奇怪的事。
为了帮助查案,将那几天的事都想了一遍,风屿落没听出特别的,便让他早点回去。
康小乐道谢,擦身离开。
“等下。”
康小乐站住,转身:“?”
风屿落看了眼山无州,很期待地样子:“你知道乾悠悠住哪吗,我们想请他写曲子。”
康小乐也看了眼山无州,挤出笑容:“可能很难。”
这事特别难,风屿落和山无州一大早上门,两次都被拒绝了,根本排不上号。
拿黄金白银请乾悠悠弹曲子的人太多了。
风屿落不放弃,惦记山无州的心事,想着写出曲子抒发情感也好,免得他一直在泥潭打转。
既然靠自己进不去,便盘算他活了八百年,有没有什么关系能拐弯拐到乾悠悠这的。
没等盘算明白,康小乐出来了,神采飞扬示意他们过去。
康小乐一路领着他们突破阻碍进到内厅。风屿落热忱喊大哥,这就是他新傍上的关系了。
康小乐腼腆笑,说他在幻月阁打杂多年,和乾悠悠私底下关系不错,早上过来跟他求了这个事,乾悠悠答应了。
风屿落那个感激,想着得给人包个大红包。祖师爷口袋没钱,但大徒弟是掌门,他有钱。
落后两步小声道:“无州啊,我是那什么祖师爷,你就传我命令,让风山给你拨银子,写曲子多少钱我出了。”
山无州抿唇笑笑,点头,眨眼,仿佛在说谢谢师祖。
看得风屿落怪不好意的。
康小乐回头,就看到两人各掩饰小表情,疏离又亲密,他想自己错了,这应该不是兄弟。
谁家兄弟这样莫名其妙的。
推开门,窗外冷风侵面,一双水润眸子随即望过来,山无州顿住,少了纱幔阻隔,他像被看穿似的。
康小乐恭敬施礼:“先生。”
乾悠悠含蓄点头。
康小乐引着山无州进屋内,走到另一扇窗户边上,和乾悠悠隔了好一段距离。
窗外是湖,清凉惬意。
山无州无意见,兀自坐下。
乾悠悠礼节似乎有点多,他坐下后,乾悠悠就对他微微倾身行礼,山无州连忙回礼。
这次和乾悠悠对视,他觉得平静许多。
案几上有笔墨纸砚,康小乐一一摆好,点燃香片,小声道:“您先平静片刻,待会乾先生会抚琴,帮您理清内心思绪,您把它写在纸上即可。一炷香后,我来接您出去。”
写在纸上,倒是罕见。
康小乐说完,和乾悠悠又行礼,轻巧退出房间。
风屿落等在外面,思索案件,想不通那些人只是因为生病被抓走。那些并不算疑难杂症,可以治好的,也花不了太多钱。
康小乐出来后,脸上有些满足,喟叹一声,习惯性甩抹布到肩头,发现自己还没上工呢,暗笑自己命苦。
抬头撞进风屿落戏谑的目光里,有些尴尬,随即两人都笑了。
风屿落揽过这个半大孩子,说自己找人困难,很需要他的帮助。
康小乐惶惶不安,捏着衣角说他能做什么呢。
风屿落:“你父亲康志伟的特点有哪些?好的坏的都行。”
康小乐很为难:“咱这样的人家,每天忙着干活挣钱,根本闲不下来,和别人比没啥特别的,都一样过,我爹他都很少喝酒,最多爱吃点辣,偶尔和邻里打牌呗。”说完笑了一下,有些不安,“咱那一片家家都差不多这样过的。”
这个特别之处实在难找。
风屿落望着楼下,似乎有人来拜访,他轻声道:“如果康志伟找不回来,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康小乐一愣。
风屿落回头,看着康小乐慌乱眼神,再次问道:“你希望康志伟回来吗?”
康小乐喉咙滚动,脸颊绷紧,适时乾悠悠抚琴,琴音被门阻隔有些听不清,但足够让人清醒了。
他抬眼,说:“不希望。”
真诚真是无往不利,他这样直白说不希望,风屿落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干巴巴问为什么。
康小乐盯着走廊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又仰头看屋顶的栋梁,半晌才开口。
“我们活着本来就很辛苦,实在不想再有人,每天掐在我脖子上。”
风屿落上前一步:“你们?”
康小乐嘴巴张了一下,有些后悔,道:“我以前有个弟弟。”
风屿落心惊,调查情况他家就两个人,他弟弟人呢?
“很久以前的事了。”康小乐声音晦涩,“我弟弟被人欺负,回家哭,康志伟说要报官,后来收了人家钱,不告了,我弟弟整夜做噩梦,那样小的孩子,投河没了。”
康小乐看风屿落张口结舌,抿唇一笑:“难以置信吗?过了一年,他把钱花完了,那天盯了我很久,突然说要是我也被欺负一次就好了,可以再换点钱。”
风屿落想安慰,但说不出口。
“这样的人,我为什么希望他回来?已经六天,我希望他饿死,最好尸骨都不要被收回来。”
风屿落上前抓住他:“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去收拾它。”
还没能回答,楼梯口上来一行人,小厮没拦住,一脸没办法的样子。
康小乐哆嗦着回头看,琴音还没停,现在不能打扰,犹豫着上前想要劝说。
风屿落跨步杵在中间。
这人见过,是昨天幻月阁里,险些被康小乐撞到,后被幻月阁老板亲自送出去的贵客。
怎么追到这里了?
随从冲过来,脸色傲慢难看,刚想说那些压人的话,被风屿落眼神逼退了。
风屿落不客气道:“你谁啊?”
那人皱眉,眼有不屑,通身富贵,盛气凌人,一般人也就被吓到了。但风屿落八百岁,天雷都挨过,这点算什么,他直直怼回去。
“乾先生有客人,你们等等。”
那人冷哼一声,停在原地,旁边随从立刻给他扇风。
琴音停了,康小乐立刻小跑回房间,敲门进去。来不及行礼了,忙收起纸张放好,侍从过去扶起虚弱几分的乾悠悠。
山无州耳力绝佳,自然知道外面怎么了,不动声色,向乾悠悠道谢。
转身出来后,那个威严甚重穿着富贵的男人迎面走来。裹挟了怒气,山无州本能觉得不舒服,侧身避让,余光瞥见乾悠悠脸色顿白。
山无州和风屿落对视,没有言语。康小乐赶紧领着两人出去了,到外面直拍胸口喘气。
山无州问那人谁。
康小乐心有余悸的样子:“乾大强,老爷,乾悠悠养父。”
把人吓成这样的养父?
风屿落道:“小乐,你还没说那个人是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康小乐摇摇头:“那人年纪大,已经死了。”
康小乐像摆脱往事一样,随和笑笑,去幻月阁干活了,说下午乾悠悠还会登场,欢迎他们去听。
看得风屿落眼底一酸,收拾心情,和山无州指指上面。山无州会意,带他翻上屋顶,揭下瓦片偷看里面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