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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谢谢你 ...

  •   陈晟嘴角谄媚的弧度再也挂不住了,像整容过度的脸,无法做出自然的表情,他感到此刻学习的苦都不值一提了,怎么应对符希夷致命的拆台是他绞尽脑汁,搜刮一切可以为自己辩护的词汇都不足以令人信服的,当抬眸时,符希夷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黑色的瞳孔中,是他扭曲模糊的脸。

      再开口时,好似只牙学语的孩子,每个字都失了音调:

      “我是笑了,但是我就是没有说任何侮辱你的话,也没有打到你!”

      他说话间,往前走了几步,离徐恩很近,干瘪的脸显出远超年纪的老,只有那堆积着三层眼皮的眸子还闪着微弱的烛光。

      真诚的,让人不知真假。

      还没等徐恩说些什么,一旁久久未出声的叶凌虚,也露出了和符希夷先前一样的笑意,不一样的,是没有捂嘴,毫不掩饰,他看着段长,话却是说给陈晟听的,又或许不止陈晟一人。

      “你的意思,是一定要等伤害达成有实质证据,才叫错吗?笑都笑了,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行呢?”

      “您说是吧,徐段长?”

      叶凌虚本觉得接下来自己不该再发表什么看法了,他看得出来,符希夷不
      是很乐意他的参与,可是事到如今,他觉得异常的荒谬,这些人一个个此时此刻的嘴脸,与在楼梯口时他所见到的大相径庭,叶凌虚觉得自己的双眸已涣散,所能聚焦的,只有符希夷的一举一动。

      “我什么时候…………”

      “够了!”

      徐恩拧了拧紧蹙的眉,太阳穴疼的厉害,他觉得无需再听什么沈笠、杨勇、陈晟说的话了,一是完全浪费时间,二是怕恶化符希夷的个人情绪,于是及时打断了陈晟火急火燎的辩解。

      与此同时一旁也传来了拖的绵长的一声“啧”,陈晟身侧二人要不是徐恩及时打断,估计就要上前干架了,沈笠牙齿磨的咔咔响,白眼翻的直抽抽,心中暗暗发誓等问完话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一顿陈晟。

      md,真是撇的干干净净!

      “你们三个都走,该比赛的去比赛,明天就先不用来了,来到高一入校,自己一门子扑在人际交往上的心思,百般的讨好奉全部的精力都投入的人际交往,在承家好好想想我前面提到的问题,下周一返校我会继续找你们单独聊,希望听到你们的发自内心思考后答复,凌虚同学也先去操场看比赛吧!希夷留下,老师有话和你说。”

      他将镜眶往下拉了拉,两只眼皆是露了一半在外头,又从墙角角架子上抽了几张纸,揉成团,使劲擦拭青黑油腻的眼周,冲前方四人摆摆手,嗓子如暴晒后在石砖上濒死的鱼,被奇去空气脱水中所剩无几的。

      陈晟被打断后就再听不进任何话了,神情呆滞,许是看出了自己怎么做也是无力回天,便任由魂魄置身世外。

      直至沈笠,杨勇迈步离去,才堪堪回神,垂头跟上,但二人走的很快步子相当大,在无意间陈晟对上了沈笠回头的视线,那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阴翳直指他的腿,一时脚落空,“砰”一声巨响,他瘫坐台阶,腰椎磕在尖锐处,发麻。

      他就这样坐着,揉按背部,大口做着深呼吸,其实疼并未占据他的神经,只是从沈笠的眼神中,他才觉得自高一入校以来,自己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入的所谓“人际交往”,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免费的劳动力和挡箭牌,他就像农田中的稻草人,担任着的角色很重要,却并不代表非他不可。

      人们要的是来年田里丰收的粮食,不是一捆杂草,一如沈笠要的是唯命是从的跟班,不是名叫陈晟的朋友。

      第二十一章谢谢你

      叶凌虚出来时,途径符希夷身侧,在两人衣袖的摩擦间,一颗圆滚滚的小球落在了符希夷微微汗湿的掌心,有些扎手,似乎是用锡纸包装的,还残留着叶凌虚的体温,符希夷快速的瞥了一眼段长,见他已经从后门走了出去,在十几米开外的走廊靠在栏杆上接着电话,嗓门依旧大,但用的是他们听不懂的方言,配合着手上随意松散的指挥动作,似喝醉了酒。

      反复确认后,符希夷低头看了看手心,一颗暗色锡纸的脆皮黑巧费列罗静静地躺在上面,被光照的打上了层阴影,轮廓分明,这是他从小就爱吃的口味,他此刻的口袋中就还装着两个,只不过大概早在打架中被碾的稀碎了,也不知道叶凌虚是何时发现他喜好的,平时他偷吃的时候有那么明显吗?或是这只是偶然?

      怔愣间,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耳畔传来,叶凌虚向前俯身陡然的贴近,挡住了冷光,洒下一层混着檀木香的晦涩,令符希夷屏住呼吸,脑袋往后倾斜,像是锈迹斑斑的链条许久不曾上油,没有规律的气息轻巧地打在他发痒的颈肩,距离使符希夷无法进行深度思考,处在真空地带。

      “我看你之前经常随身带着这个,我也想试试就买了,你不开心了,就给你吃。”

      “你要记得,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必自证,这件事中,所有人都可能错,除你之外。”

      其实我的意思是:

      没能够完全帮到你,是我无法弥补的过错;但我很高兴,能帮到你,哪怕万分之一。

      符希夷下意识小心翼翼的用手包裹住了那颗小球,因为不敢紧握又不知如何控制恰好的力道,于是整只手便在过度的谨慎中颤抖,那些温润的话如秋风,吹散了心头那缕道不明的犹疑。

      这是他平生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公正,小时候受到老师无故的责骂,总觉得委屈,回家见到母亲,总会忍不住落下泪,可每每想大声哭诉,都会想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和大人挂在嘴边的“想想自己的原因”

      于是,在岁月的枷锁中,困住了说话的渴望,渐渐的,他丧失了表达的能力,在坚守自己的立场时,也常常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才会引来别人的针对,他也曾多次认真的想过,若自己真的做错了,那么,错在哪?并且得出了一个答案:错在反抗一群针对他的人后并未考虑到自己的不是。

      后来,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早已孤立无援时,才知原来针对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符希夷很想告诉叶凌虚,他对自己所说的话,是曾经自己在心中重复过无数遍的。

      谢谢你,将我的心声说与我听。

      过了有不到十分钟,不知段长是否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话语声源源不断,但的确运动会教务处的老师们都会很忙,要统计各种数据不说,还得准备闭幕式的一系列活动,以及颁奖典礼。

      叶凌虚也不急,就站在符希夷跟前,定定望着他,像在等眼前的人做些什么,叶凌虚的眉眼好似一幅素洁的泼墨山水画,黑白间,虽色泽单调,却颇现棱角凌厉,是如秋水揽月般的冷清。

      不偏不倚的慌乱击中了符希夷,他下意识寻找身上可以分心之物缓解这份无措,于是便剥开锡纸,在两只掌心轮轴转的小球外皮已经有些融化了,符希夷就着锡纸捏着两侧,一口气放进了嘴里,巧克力软中带着脆,在口中一抿就化为一股浓郁,在喉中蔓延残存。

      “你买的很好吃,谢谢。”

      第二十二章不是运动员

      段长好像接好电话了,你快过去吧。”

      叶凌虚扬起下巴,朝走廊处晃了晃,几根发丝擦过额间,他伸手整理,动作仿佛尾音婉转勾人的小曲儿,被环环相扣的真切蒙住了浮在水面的用意,让符希夷之死靡它地饮入他亲手调制的解药,一步步走近二人之间交界的时空,叶凌虚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弧度,就连语气,也带上了淋漓的柔意。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道还没来得及从方言切换过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伴随着嗓子眼里粘满浓痰上不去下不来的咳嗽,与一群鸭子被追赶时发出的叫声基本一致,很有些笑料,但也令两人听了有些锹心,一个早上的时间,声带就受损了,那必定是不停不休讲了几个小时的话,还是在时不时有喝水的情况下,这足以证明嗓子早坏了,所以反反复复是个常事儿。

      “来,希夷过来……诶诶,帮老师把后门正对面第二个办公桌上的杯子带过来给老师,里面应该还有茶。”

      “还有旁边那个男生,对,就是凌虚,怎么还不走?没报比赛吗?”

      徐恩也年近半百了,历届来,教学风格的严厉也是有目共睹的,甚至于有些毕业后的学长学姐们还会在学校论坛里吐槽他为

      人死板,脾性刁钻,若长得稍显周正,那还算维持平衡,但坏就坏在因为眉骨浓粗,过于突兀和显凶相,导致整张方脸直接将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学生们也都默认了他一把年纪了还守寡,绝大部分原因来自于那张五大三粗的脸。

      徐恩别看老单身汉一个,但心思缜密,他一向自喻在教书方面是问心无愧,理所当然地,他也想了解一下孩子们对他最真实的看法和印象,于是他早几年间就抱着忐忑的心情注了个小号,用来登校园论坛,他翻到的关于他的言语不在少数,褒贬不一,但人总是不受控制的跟着质疑走,例如十条评论,九条都是好的,徐恩也会不断的纠结烦闷于十分之一的比如他所愿,于是他将评价自己外貌的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前后置摄像头拍了又拍,镜子照了又找。

      在显微镜般的放大中,他犹如着了魔,将亮洁的如琥珀般的玻璃摔的破碎,随即捧起玻璃渣子,等待刺痛中满手的朱红,然后告诉自己,皮肤本就不是肉色,只是他徐恩,从来就没参透过色盲真正的含义。

      于是,在那一段恍如昨世的日子里,徐思眼中所能容下的全部,唯有陪伴了他大半辈子但与流言非语相比,尚且一文不值的眉骨,他曾经是有多看不起自己,以至目久如饴的四处打听坐上了陌生的列车,飞驰的列车像一条拉链,拉开了他之后的岁月,徐恩心满意足的换上了一副本应该天生属于他的,柔和圆滑的眉骨。

      开学后,带了两年的学生们都夸他变温柔了许多,上课也陆陆续续可以看见举起的手,偶尔还能在办公桌上看见几盒润喉片,但徐恩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笑。

      因为只有徐恩自己知道,在生命的第四十四个春天里,他费劲千方百计穿越了一场被麻醉的雪,却落下了,名为完整的过去。

      而曾经的他对于自己,或许并不是看不起,而是从未看到。

      “没有老师,我不是运动员。”

      叶凌虚微微扬起嘴角,抬盼看向不远处刚放下手机的徐思,温声道,眼中那种似在千年雪峰泼下的一股冒着白汽的热水将滚烫定格为了永恒,一片永久不化的澄澈。

      “好,那你也先去操场吧,希泽留下和老师说说话。”

      见叶凌虚背过身去似乎同方才应他要求去拿水杯等我符希夷说了几句话后,抬脚就要走,心中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思来想去,便记起是叶凌虚这小子是被叫来原因是打了架的,于是补了句作为一位人民教师应该说的:

      “还有,这件事你没错,但以后能用录音笔解决的事儿,就不要浪费体为了。”

      但实则,徐思很羡慕叶麦虚如此执着的是非分明,此时,他总算想清楚为何每每与叶凌虚对上视线,自己就会像被抽了神经的牙齿,痛的如心脏骤停了,因为在这个不满十八岁的男孩尚还稚嫩的瞳中他发现了在那个繁盛的春天,被大雪埋葬的自己。

      看着男生高瘦笔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转而缓久的,是一杯腾腾热气接连而至的茶水。

      镜片上立刻便浮起如糯末纸般的雾,伴随着茶香一同出现的,是一道仍显鼻音的少年声。

      徐老师,东符希美将茶杯在他眼前轻轻晃黑,徐思眸的呆怔被他尽收眼底提线木偶般空洞的神情使符希夷蹙着眉朝背后看去,叶凌虚早已离去了。

      教务处所在的位置是一片走廊的尽头拐弯处,一眼望去,长长的廊道在光线折射交织下形成闭环,空无一人。

      “老师!你的茶。”他再次提高音量,试探道。

      第二十三章没关注

      蒸腾的热气似一团团浸水的棉花堵塞着鼻腔,令徐恩呼吸不畅,他下意识撇过头抬手去挡近在咫尺的瓷杯,手掠过面部上空时鼻托被长指勾松,向下划出了红痕,白灼般的泪花顷刻便噙满眶。

      而这自卫的动作委实突兀,符希夷本就被徐恩先前呆滞的模样弄的心中不上不下,此刻更是惊的显些握不住杯耳,淡青色的水滴在细微的颤抖中沿着杯壁缓缓向下延伸,符希夷扣着杯柄的拇指红白交错,还点缀着些许水光。

      徐恩在一片被手臂笼罩的阴影下回过神来,抬眸看着面前学生憋的如染上霞光的两颊,顿觉愧疚不已,明明是自己让人家留下的,怎的还有让人苦等的道理?

      于是乎连忙着手接过温烫的瓷杯,轻抿了几口茶水,随即放置一侧栏杆上,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丝和蔼的笑:

      “谢谢,来希夷,站过来点,这儿太阳小些。”他边说边往墙柱后靠,手配合着朝脸上扇风,泛着粗糙的油渍的脸晕着两点微红,抬手悠悠一挥,指向了左侧阴影处。

      而徐恩大概是忘了,气温尚且不到十度。

      见段长一脸的殷勤样儿,符希夷微不可察地耸耸肩,两只掌心并在身后轻轻来回按压冰凉的手背,往阴影处挪去,他垂敛着双眸,

      皂色的眼睫似初冬墨池中漾起的白霜,掩盖了目中盛满的潋滟玄光。

      符希夷在徐恩一语道出后,勾唇点了点头,站至他身侧,未有所言语,然而并非符希夷不想答!

      只是他这一个早上,就像历尽世间悲欢离合般,最后只剩茫然无措,该了解的该清楚的已毫不避讳地摊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此时留他一人下来,无非是想一切从简。

      “希夷啊!那三个高二年段的孩子确实是很过分,特别是沈笠这孩子,你也听说过这个沈笠的名字吧?”

      徐恩见他似乎情绪不佳,也有些摸不着脑袋了,他本想说一说好话,最好把这事压下来,现在看来不知是否能成。

      “…………没有”

      符希夷在楼梯口初见沈笠几人时,其实便已猜出了个六七成,毕竟快要上课了,大老远走到楼梯口瞎晃悠的人,全校大概也只手可数。

      但莫名的他就是不想承认,总觉得当下这种状况,徐恩作为教务处的老师,问起任何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是在挖坑等着自己跳。

      十二月份,江阮市早已到需要套厚外套的时候了,五六度的气温,眼前的少年竟只穿了秋季校服,里面衬衫的领口两颗扣子还被扯掉了,朔风拂过,散开的衣襟松垮的贴在颈上,凉意无阻的穿梭于缝隙间,本就苍白的脸更显如清晨囱口升起的缕缕龇烟,几根毛绒绒的碎发耷拉在额间,素色相衬,简雅中不失纸砚之韵。

      “哈哈哈,这话说的,咱这大半个学期每周一国旗下讲话不都有点名几个行为恶劣的同学吗?”

      看着离自己仅不足一尺的男生恬静却凌厉的侧颜,徐恩感到万般头疼,真是难缠,这孩子怕是比平你表现出来的要不简单啊!日表现出来的要不简单啊!

      他急的人中大滴大滴的咸水都被吸进了口中,从口袋中抽出纸粗暴的揉擦,纸屑因此粘上了长着许多短胡子的唇周。

      “没怎么关注这些。”

      引导了着绕了一大圈弯,结果回头发现后面的人还在走直线,徐恩感觉自己克制不住暴虐的种子了,瞥见先前随手放置栏杆上的杯子。

      才过去不到十分钟,虽近日气温整体持续下降,但由于正午普遍还是较为沉闷的,所以杯口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外涌着热气,他深吸几口气,被气到发麻的脚立即舒缓了许多,既然不能真泼,徐恩自己心中便肆意的联想了一番自己挥舞盛着热茶的瓷杯大展身手将符希夷淋成如砂糖遇上沸水般霎时灰飞烟灭。

      “哎,老师也是很讨厌这些男生嘴里成天爹呀娘的,乱七八糟的口头禅也不知道哪里学的。”徐恩说的异常愤慨,顿了顿,见符希夷依然是低着头望着地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靠近了些,继续道:

      “沈笠,杨勇这两个孩子肯定是要处分的,而且还要通报批评,你说不用道歉,但老师想想还是要和你说一下,这社会上啊,根本没几个人犯错后的道歉是真心的,咱何必纠结这个,该道歉的就道歉,一是让他们憋屈,二是咱心里也舒服些对吧?”

      “不用了,直接记处分和通报批评就行,别的不需要了老师。”徐恩靠的很近,嘴巴一张一合间一股从胃里散发出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大概是胃不好,再加上一直说话的原因,导致胃酸上涌。

      符希夷默默忍受着,大气不敢出,他没有显现一丝不适的神情,怕被徐恩觉察,于是憋的眼冒金星,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

      第二十四章加油稿

      “行,老师尊重你的决定。但是陈晟,就是前面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出了些事,高一就申请补助金了,现在家里就剩一个七十出头的奶奶,糖尿病眼睛基本等于瞎了,就盼着他能考上大学,记处分对他影响很大,就当老师求求你了,让他当面道个歉,给他一个机会吧!我会找时间和他好好谈谈的…………”
      徐恩并不想包庇陈晟犯错的事实,但他一直认为,从一个人在面对自身利益的情况时,细微的动作神态变化便可以触及最本质的人心。
      陈晟为自己辩解时所说的话徐恩无一认同,毕竟有时候,在明知真相时,不开口的冷眼旁观何尝不是一种罪。
      可在陈晟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那是一种洞察人心的前兆,和不甘懦弱的反响,特别是原生家庭处处受迫的孩子,对于“融入群体”的追求更是令人发指。
      在一个相当于小型社会的校园中,学生不受控的会压制主观意识去迎合群体,闹出一系列的戏剧性笑话。可当真正清醒时,往往才是人性的真实体现。
      “为什么?”
      或者说,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如此冠冕堂皇的要求我原谅?
      你的“求求”很重要么?
      在几度扑朔迷离的沉默后,符希夷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后移了些,淡淡开口。
      他的睫毛微敛,绵密的好似将藕切开后拉出的难舍难分的丝线浸泡在墨汁中,像是符希夷的第二双绵延着晨曦的眼。
      徐恩眼中的符希夷笔直地站在他身侧,看不出喜怒哀乐,听不出万般丝愁,不知符希夷此刻是有多么的想放声大笑,笑他的自以为是,乃至整个教师行业的自以为是!
      从古至今,诸如“求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的话是层出不穷,倾听者一次次的妥协使这些表达的人认为自己所说出的话,价值连城,再给出这个要求时,就已经把选择锁死了,没有拒绝的权利。
      事实呢?此话只是一个愚昧的道德标杆,而所谓“求求”只是命令前的幌子,在这种如年轮般一圈圈缠绕住出口的语境之下,我们,又何曾有去选择的机会?
      初冬的风如降在茫茫山峦之中的一片片若即若离的雪,素白没入赤色之际,也吹散了言语间本应携有的炙热。
      故而,他们的话都失了真。
      “老师也知道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可是特殊情况得特殊对待呀,是吧?”徐恩苦笑了几声,伸手侧摸抓住放在一旁的杯柄,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茶。
      这会儿大概有十一点过半了,零星开始有老师路过,因为运动会的原因,副课的老师能去操场观看比赛最好不过,但想要提前回家的也未必不行。
      两人谈话的地方不远处,在教务处后门的衔接地便是楼梯口,匆忙走过来的老师大多数徐恩都认识,似乎大家都在想是否打招呼,但面部的神情总比脑子先行一步,而徐恩似被扑了层碳粉的眼配上那标准的微笑,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如此礼尚往来的画面在符希夷眼中却煞是好笑,当然他也不愿表现出分毫不屑的态度,否则被徐恩或是其他路过的老师察觉,左右吃亏的是他自己。
      “那随您吧!我想去看比赛了。”他玉琢般细腻的手指在护栏略显温热的玻璃上轻轻敲打,由于藏匿于宽大的袖口中,动作克制,并未发出声响。
      “诶,好。”出了一身冷汗的徐恩,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湿润,连连点头。
      时到中午,阳光赤裸裸的洒在地上,与之相适应的却是冷冽的寒风,于是一边出汗一边瑟缩也是常有的事。
      徐恩看着近处规规矩矩站着的少年低垂着的后脑勺,松软的发丝在光下不再是墨色,而是一种几近赤诚的醇厚,荡漾着若有似无的棕。
      “那你先下去吧!”
      “好的,老师再见。”就在话音落下的顷刻间,符希夷就完成了一连串的动作,转身走了,只留下仍想补充几句的徐恩。
      不知何时,广播中已换了音乐,旋律如在高空中被烈焰灼烧的旗帜,泛出无边无际的余韵,掩盖了教学楼内的一切声响,包括脚步声。
      符希夷在转身的瞬间仿佛在万丈深渊漫无目的地徘徊后在不断扩散的晦暗里拥住了一缕阳光,那刻卸下负担后肆意地呼吸即是永恒。
      一路上,渐渐可以听见各式各样的交谈声,检录处几个裁判配合着手上比划的口哨,及交错在音乐中的加油稿里慷慨激昂的词句。
      “诶~希夷!这大半个早上的,你上哪儿去了?”裴寂手中随意抛着喝了几口的冰水,塑料杯壁挂满了如透明的泡泡中吹进大股白雾的水滴,在嗖嗖凉风中,令他指尖染上血丝。
      他校服外面套着件棉质的卡其色马甲,胸前别了个企鹅的勋章,拉链没拉,里面的校服也只是半拉着,两边衣袖松散的挽在肘弯处,显得格外清癯。
      刘海被风吹的分散在两侧,露出白净的额头,脸颊呈粉黛之色,眸子既不上挑也不下垂,似是天然被勾勒出了眼线,唇还带着水光,上扬时便毫无褶皱。
      “希夷,我刚好在找你。”
      裴寂一旁与勾肩搭背的是三班体委仲夏,眼睛狭长,单眼皮,呈倒三角,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身材健康,肤色偏深。
      在冷风不间断的室外,短袖外面只套了件类似防晒的黑色夹克,却也不畏手畏脚,仿佛这就是常态。
      见二人恍惚间便走到了身侧,符希夷并不是很想在此时身心俱疲的状态下与人交涉,但奈何于情于理,当下都不能够一走了之了,只好抬眸朝前方看去,先是点了点头,并未对裴寂地第二个问题展开阐述。
      “找我什么事?”
      “呃,前头桦老师特地交代,让你赶紧多写几篇加油稿,我们班今早就你、晓恬,还有凌虚的加油稿被念了,他俩都有比赛,只能靠你了。”说着两只大掌并拢作祈求状,与严肃的神情结合起来,有种庄重的滑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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