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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保护的力量 ...

  •   雨水顺着神月的红色短发滴落,她喘着粗气站在巷子中央,四周横七竖八躺着五个比她高大得多的少年。她的指关节渗着血,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沸腾的、几乎令她眩晕的快感在血管里奔涌。

      三分钟前,她只是路过这条通往市集的小巷。

      "哟,这不是神晃家捡来的红毛丫头吗?"一个沙哑的变声期嗓音从背后传来。

      神月握紧装着草药的布袋,没有回头。江华孕吐得厉害,正等着这药缓解不适。她加快脚步,红色短发上的水珠随着动作飞散。

      "听说你前几天把佐藤家的儿子打进了医馆?"脚步声跟了上来,"那废物活该,不过——"

      一块碎石擦着神月的耳畔飞过,砸在前方的墙面上,碎成几瓣。

      "——我倒想看看,夜兔族的野种有什么了不起。"

      神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野种。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匕首捅进她的胸口。她的双脚仿佛生了根,死死钉在潮湿的石板路上。

      "转过来啊,小野种。"那声音更近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会发光。"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神月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从脊椎底部升起,像融化的金属般流向四肢。她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仿佛有人在她眼球上抹了一层薄血。

      当第五块石头砸中她的后脑时,她转过身来。

      领头的高个子少年突然僵住了,举到半空的手停滞不前。他的同伴们发出不安的嘀咕声。

      "她眼睛...真的在发光..."

      神月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全身的肌肉都在欢欣雀跃地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同一个词:战斗。

      "装神弄鬼!"领头的少年强作镇定,挥拳冲来。

      在神月眼中,他的动作慢得可笑。她微微侧身,对方的拳头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她没有立即反击,而是像猫戏弄老鼠般后跳一步,感受着肾上腺素在血液里炸开的快感。

      "就这点本事?"她听到自己说,声音低沉得不像个孩子。

      少年们被激怒了,一拥而上。神月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几乎到达耳根,露出一口不知何时变得尖利的牙齿。

      第一个扑来的少年被她抓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砸进积水里。脊椎接触地面的闷响让神月胸口涌起一阵愉悦的战栗。第二个人从侧面袭来,她屈膝后仰,同时抬脚踢中对方下巴,听到牙齿碰撞的清脆声响。

      "啊哈!"她情不自禁地发出短促的笑声,身体已经自动转向第三个目标。

      这个少年比其他人都要强壮,拳头有砂锅那么大。神月故意让他击中自己的肩膀——疼痛像电流般蹿遍全身,却带来一种扭曲的快意。她抓住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手腕,指甲不知何时已变得锋利如爪,深深抠进皮肉。

      少年惨叫起来。神月嗅到血的气味,瞳孔收缩成细长的缝。她猛地将对方拉近,额头狠狠撞上他的鼻梁。软骨碎裂的感觉令她浑身颤抖。

      剩下两个人想跑。神月四肢着地,像野兽般窜出,红发在身后拉成一道血色的轨迹。她扑倒其中一个,骑在他背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伴随着一种近乎性快感的满足,直到对方停止挣扎,像滩烂泥一样瘫在雨水里。

      最后一个人已经跑到了巷口。神月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掂了掂重量。她本可以精准地击中他的后脑,但某种残留的理智让她改变了目标。石子呼啸着划破雨幕,击中少年的膝窝。他扑倒在地,发出惊恐的啜泣。

      神月慢慢走向他,享受着对方颤抖的背影带来的支配感。她伸手揪住少年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记住,"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嘶哑,"再叫我野种,我就把你舌头扯出来。"

      少年□□湿了一片,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神月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松开了手。战斗的快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她踉跄后退,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缝里嵌着别人的皮肉和血渍,指甲断裂了几根,却感觉不到疼痛。相反,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攫住了她的心脏。

      "呕——"神月弯下腰,胃部剧烈收缩,早餐全部吐在了水洼里。她跪在地上,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是什么?这个念头如雷霆般劈开她的意识。我到底是什么怪物?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巷子里的血迹和呕吐物。神月机械地捡起掉落的药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五个少年中已经有三个恢复了意识,正惊恐地爬离她所在的位置。

      神月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战斗时的狂喜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自我厌恶。

      快到家时,神月在河边停下,疯狂地搓洗双手,直到皮肤发红破皮。她盯着水中倒影——那个眼睛泛着诡异红光、嘴角挂着残忍笑意的女孩是谁?不是神月,不是江华温柔教导的那个女孩。是某种...野兽。

      "神月?"

      江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神月猛地转身,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藏在背后。

      江华挺着隆起的腹部,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站在雨中。她橘红色的长发松散地挽着,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边。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看到神月的一瞬间就洞悉了一切。

      "你受伤了。"这不是疑问句。

      神月低下头,雨水顺着她的红发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江华走近几步,将伞移到神月头顶:"先回家。"

      简单的三个字击垮了神月最后的防线。她扑进江华怀里,浑身颤抖,却哭不出来。夜兔族嗜血的基因甚至在剥夺她哭泣的权利。

      江华一手撑着伞,一手轻抚神月的后背,就像安抚受惊的小兽。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责备。这种沉默的包容反而让神月更加痛苦。

      回家路上,神月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却隐瞒了战斗时那种近乎高潮的快感。她不敢承认自己享受其中,不敢面对那个丑陋的事实。

      江华听完,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开始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把湿衣服换下来,"她递给神月一条干燥的毛巾,"然后我们谈谈。"

      神月机械地照做。热水澡洗去了身上的血迹和雨水,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她换上干净的睡衣——一件江华亲手缝制的淡紫色和服,上面绣着银色的小花。如此温柔的衣物,穿在一个怪物身上。

      客厅里,江华已经泡好了茶。她示意神月坐下,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

      "伸手。"江华说。

      神月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江华从木盒中取出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药膏清凉,带着草药的苦涩香气。

      "我第一次杀人时十二岁。"江华突然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神月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华蓝色的眼睛平静如水:"那是一个来我们村子抢掠的海盗。我折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坐在他的尸体上笑了整整十分钟。"她将药膏均匀地抹在神月的指关节上,"那种快感,像最烈的酒,让人头晕目眩。"

      神月的心脏狂跳起来。江华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后来呢?"神月小声问。

      "后来我吐了,就像你今天一样。"江华微笑起来,眼角泛起温柔的纹路,"然后我的母亲告诉我,这种感觉并不可耻,这是我们夜兔族的天性。但——"她轻轻合上神月的手掌,"我们有选择如何使用这份天性的自由。"

      神月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双手:"我怕...怕自己变成怪物。"

      江华捧起她的脸:"听着,神月。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就像一把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关键在于持刀的人。"她拇指轻抚神月的脸颊,"你今天保护了自己,这没有错。"

      "但我...我喜欢那种感觉。"神月终于说出了最羞于启齿的真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很正常。"江华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天气,"我们夜兔族的基因里刻着对战斗的渴望。问题是,你会被这种渴望控制,还是学会控制它?"

      神月眨了眨眼,泪水终于涌出来,冲刷着她蓝色的眼眸:"我想学...我想控制它。"

      江华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

      "满月时,夜兔族的力量会达到顶峰。"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涌入房间,"今晚,我教你第一课。"

      院子里,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江华脱去外套,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单衣,隆起的腹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显。她示意神月站在自己对面。

      "首先,感受你的呼吸。"江华将手放在腹部,"力量从这里升起,像一团火。"

      神月模仿着她的动作,闭上眼睛。很快,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暖流在丹田处聚集。

      "不要抗拒它,也不要放纵它。"江华的声音如同远处的钟声,"想象这股力量是一条河流,而你是河岸。"

      神月尝试着,却发现那股力量如此汹涌,几乎要冲垮她想象的堤坝。她的指甲再次变得尖锐,呼吸急促起来。

      "稳住。"江华的手搭在她肩上,"现在,将这股力量引导到右手。"

      神奇的是,随着意识的引导,那股躁动的能量真的开始向右手集中。神月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右手微微泛着红光。

      "很好。"江华赞许地点头,"现在,慢慢将它导回丹田。"

      这个过程比之前困难得多。力量像顽劣的孩子,不愿回到牢笼。神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咬紧牙关才勉强完成。

      "这就是控制的第一步。"江华说,"每天练习,直到你能在一瞬间完成这个过程。"

      神月喘着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却也奇异地平静。那种躁动的渴望暂时蛰伏起来,不再撕扯她的内脏。

      "江华..."神月犹豫了一下,"你还会...杀人吗?"

      月光下,江华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抚摸着自己的孕肚:"只有在保护重要的人时。"她看向神月,"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能打倒多少人,而是能保护多少人。"

      神月点点头,这个道理像种子一样落入她心中的土壤。也许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

      "再来一次。"江华退后几步,"这次,试着在力量涌动时说话。"

      神月深吸一口气,再次唤醒那股沉睡的力量。当热流开始奔涌时,她尝试开口:"我...是...神月..."每个词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好!"江华鼓掌,"继续。"

      "我不是...怪物..."神月的双手颤抖着,但声音逐渐稳定,"我是...神家的...月亮..."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股力量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像被驯服的野兽般蜷伏在她体内。神月惊讶地看向江华,后者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

      "你做得很好。"江华走上前,拥抱了神月,"记住今晚的感觉。战斗时,永远不要忘记你是谁。"

      神月将脸埋在江华肩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月光笼罩着她们,一个橘红色长发的孕妇和一个红色短发的小女孩,夜兔族的血脉在她们体内流淌,但此刻,她们只是母女。

      "我会保护你和宝宝的。"神月轻声说,这是誓言也是承诺。

      江华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拥抱了她。月光下,两个影子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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