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舟隐忘川(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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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鞠娥作为新人当然不敢如此发挥。
实际上，她当时的表现老老实实遵循了模板。
“尊敬的导演、选角团队：非常感谢给予我这次宝贵的机会，试镜贵剧《舟隐忘川》中觅音的角色。我被觅音极具戏剧张力和悲剧色彩的命运所吸引，并强烈渴望有机会诠释这个复杂的、充满痛感的灵魂。觅音不是功能型的“反派”或者“情敌”，她在黑暗与卑微中挣扎、被一份善意点燃又焚毁的背后，是近年来玄幻剧中很少探讨的阶级叙事。”
——停顿。有考官点头微笑，她的方向正确。
“前期的觅音脆弱而隐忍，我需要传达那种如履薄冰的生存状态。明明是最优秀的人间女修士，可是她却因为寒酸的装备和不合群的性格遭到职场‘霸凌’。男主出于善意‘救赎’觅音，觅音得以进入瑶池修炼，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被看见’‘被肯定’‘被崇拜’。觅音正是因为爱与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被满足，误以为自己爱的是男主，在我看来，觅音是被她自己‘救赎’，男主只是一个契机。
“可这种‘救赎’无法长期对抗阶级问题。由于天界不公的试炼准则，身怀上古真神血脉的女主，法力平平却获得了九重天上下的偏爱。觅音的阶级焦虑被点燃，嫉妒和恐慌开始蚕食她的理智，特别是当她误以为女主曾造成她的不幸，觅音走向极端，犯下大错。
“我相信我细腻的眼神戏表现力、对古装仪态和玄幻氛围的理解，我愿意深入挖掘角色悲剧力量，去赋予觅音注定走向毁灭的的美感。”
鞠娥知道话不能说太满，显得自己非常了解角色的塑造，本质是一种新人的傲慢。
男考官提问：如果导演要求你重复拍摄一场戏20次，你会怎么调整心态？
“如果导演要求拍20遍，我会把这当成‘角色健身房’的VIP私教课。专业的心态是基石，保持能量和新鲜感是关键。每一次Action都是新的可能，也许是导演在捕捉不同的情绪层次，也许是技术需要，也许是想榨取更极致的火花。我会想象摄像机背后藏着不同的观众，我自己默念不同的潜台词，专注每一次Action背后细微的调整，把它们当作挖掘角色深度的机会。”
还好，问题都在射程之内。
一直没开口的女考官：假设你被人污蔑偷东西，请用三种不同的方式做出回应。
鞠娥深呼一口气，心脏扑通跳动。
“感谢您的提问。以下是我构思的三种场景。
“第一个场景：我是一个在高级餐厅勤工俭学的大学生，被客人污蔑偷走名贵钢笔。”
鞠娥身体瞬间僵住，瞳孔放大，脸色“唰”地惨白，手里仿佛端着盘子，盘子轻微晃动。
猛然抬头：“不是的，先生...我...请问您说什么？我...我没有。您小声一点。
“不关我的事...您认为...您凭什么认为是我...我没看到您的钢笔。
她扫视周围投来的怀疑和讥笑，头慢慢低下去，带着尊严被撕碎的委屈感：
“我在这里工作，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我绝不会做这种事...经理？经理在哪里，他可以为我证明...真的不关我的事。”
每一个重音都透露出这个姑娘的难以置信和屈辱感。
完成表演，鞠娥停下喘息一会儿，悄悄看一眼许导。
许导年近四十，坐在沙发跷二郎腿，双手抱拳，似乎不是很关心她的表演。
“第二个场景：我是一名经验老到的律师，谈判桌上被竞争对手发难，污蔑我偷看了对方的文件。”
偷窃商业信息也是偷东西。
鞠娥模仿许导的坐姿，不带有任何攻击性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优雅地交叠于胸前。
眼神直视对面，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嘲讽：
“‘偷看’？张总，这个指控...相当有创意。
“我方所有的信息来源，合法合规。倒是您...如此紧张一份‘未经公开’的文件，莫非——”鞠娥翻开自己面前的文件夹，抽出一张纸。
“莫非，它本身就是经不起推敲的？”完全掌控局面的表情。
停下休息。
鞠娥再度观察许升泰，觉得他手里缺一根香烟，而且是带有滤嘴的香烟。
直觉告诉她，这个抽烟动作许导一定天天做。
“第三个场景：我是一个早早辍学打工的边缘少年，被街头的便利店老板污蔑偷了香烟。”
话音落下，许升泰果然饶有趣味看她一眼。
鞠娥像一只被惹毛的猫，本能地挣脱空气中的大手，旁边的椅子夸张地翻倒。
“搜啊！搜啊！你快搜！”脸上挂着厌恶的神情，痞气的动作一眼惹人生厌。
“老头儿，你有眼无珠白活了，我呸！”唾沫钉锤一般砸向地面。
双手扯住自己的口袋：“看清楚了？我让大家都来看看，老头儿别想做生意！”
吊儿郎当的语调，挑衅地扫过老头及其便利店。
每个场景不过两分钟。考官响起掌声，小周拍得尤其有劲。
“我的即兴表演到此结束。”鞠娥彬彬有礼鞠躬。请各位老师指导。
许升泰站起来，介绍剩下三人说：
“这是服化组、道具组的老师，以及大驾光临的制片人。”
难怪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很多制片人以黑脸刁难人为乐。
鞠娥立马微笑点头。眼熟采风团队一般是哪些人管事儿。
“许导、各位老师、制片主任，辛苦了，感谢你们给我试镜机会！感谢你们的面试！”
“我说几句话就走。小鞠，年纪轻轻各方面条件很不错，长相有观众缘。先是从你的简历，我看出你的专业素养远超一般人。再是你对角色的理解深度，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中央戏剧学院背书的台词功底，肢体语言的可塑性，以及对角色的共情能力，这些，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极具潜力的演员。一条建议，你要持续挖掘作为演员的优势。
“不过。最后的即兴表演，你可以试着把思路打开，但——这不是说你的表演不好。服化组老师的提问，‘假设你被人污蔑偷东西，请用三种不同的方式做出回应’，暗含着很多关窍。
“假设，你是一个——童年被小卖部老板污蔑偷香烟，勤工俭学被污蔑偷钱财，工作后被污蔑偷取情报的人。或者，你还是你，三个对你具有不同重要意义的人，污蔑你偷东西，同时找你对峙。再假设，你确实是偷了东西，不过你偷的不是香烟而是糖果，你没有偷客人的钢笔而是偷了经理的怀表，你买通敌人的敌人帮你偷取情报。接着假设，被污蔑的你有多重人格，腼腆懦弱的女大学生，洒脱自信的都市白领，忧郁隐忍的家庭主妇。这些会不会让你的表演更具有欺骗性呢？
“小鞠，我非常希望将你列入女二号的核心备选名单，这意味着你绝对是这个角色的有力竞争者之一。我们会在综合评估所有候选人后做出决定。如果有必要，增加候选人的复试。”
可以确定的是，云阙文化往《舟隐忘川》塞了很多旗下艺人。
许升泰说完，走出茶水间。
今天最好的结果他已经说坦言告之，那就是备选女二号。听听其他人怎么说吧。
“我有一个导演朋友，拍过鞠娥的戏。他对鞠娥最大的感受是什么，你们知道吗？”道具师是剩下的唯一男性，他主动和身旁两位女士交谈。
“怎么拍都会美！”闻言，鞠娥两颊微红。
“甚至连光线问题都不用那么苛责。”补充这话的是服化老师。
“但鞠娥我觉得你是有问题的。”制片人开口，把简历往前一推。“有一次我和曹姐一起拍戏，哪部剧呢我想想，应该是韩影帝那部《废柴之歌》，搁那部剧的剧组我就见过你一次。”
还没毕业之前，表演课的马老师探班得意弟子韩子皓，鞠娥和马老师同行。
“你过来的时候戴了一个大镜框眼镜，我当时看到你第一眼我好失望。
“因为你和我平时看到的女演员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我还没在镜头里见过你，你那时应该没什么叫得出名的作品吧？现在好像也没有？话说就是因为这个，今天的试镜我特意参加，我本来不常驻许导的采风团队。
“老实说，我觉得你不够好看，看多了也就那样。”
鞠娥内心：我对你也很失望。
“主任你好！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私下的一个探班，可能我戴了一个帽子，戴了一个镜框，会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原来，那也是今天面试的一部分呀。”
茶水间气氛瞬间凝滞。小周嗓子眼冒烟。
女制片继续：
“也许你对我的专业性有点质疑？哈，其实我们平时选角，是会看演员演过的其他角色，甚至是日常的一些状态，如果你和要演的角色的气质有一些出入，这也算筛选因素。不管你用什么医美方法，变得和以前，嗯不太一样，我们的质疑到哪儿都是合理的。两位老师呢，你们怎么看？”
不料一个清脆的声音，抢先道：
“感谢您夸我美得像整容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质疑的，不是您作为制片人的专业性。”而是审美的主观性。
她居然敢忽视自己，知不知道所处位置？这种笑是什么意思？
“梅姐，审美呗多主观一件事~能入圈的女艺人，放大街上哪个路人不夸美？”
“哎可惜今天的试镜是简化的，定妆照会不会好一点？”定制戏服的工厂千里之外。
他们能怎么办，拗不过这位姐的。哪行哪业不是这样，谁给钱听谁的。
新人嘛以后的路还长，当脱敏训练可还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