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四章 ...
-
“是与否有区别么?”
赵卿珏瞥她。
“我原本就要选这条道,即便有人有意为之,也不过是凑巧。”
“这是你的事。”梁锦瞳挑了把逍遥椅,靠坐上去,眯眼摇摇晃晃,更像只寻到了妙处怡然自得的狸奴,懒洋洋地蜷卧听雨打擎荷。
她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嘴硬,心肠也不见得多温软。细想来,他们这群人中最耳软心活的其实是谢之霖,所以才甘愿被处处掣肘。比不得赵卿珏,铁石心肠才会没有一根软肋,她给江山和自己择个良主,目前也算不二之选。
雨帘拂不开,她的声音也听着如雨丝飘忽,“总之我还是要赶在宫宴之前回都京。”
一院青叶婆娑,云蒸雾绕,鼻端绕清荷香。让梁锦瞳陡然生出几分致仕后颐养的错觉。她是想干脆留在这儿休养生息,只可惜都京那边留给她的还剩一堆烂摊子。
“兴许可以。”赵卿珏应,他也寻了张逍遥椅舒适躺下,从行装的箱中翻了本在都京订购的话本子看。
与她不同的是,他端端坐在屋内,在汹涌的雨丝都掠不到面上。
果然是矫情至极。
梁锦瞳暗暗腹诽,不会那时趁其不备把他推进荷池就是她为数不多得以成功折腾他的时刻了罢?要不然有空再试试……
决定对外宣称兄妹,他们相处也自然随意。更何况,她除却在朝堂和宫里人前装装样子,就不是个拘泥于礼数的人。
这间宽敞院落原本是这村子外出经商的土财主发家后留下的祖宅,后来家里逐步没落,子孙凋零,搬迁至更靠近山外的地方另寻出路。而今这间祖宅空置许久,正巧赵卿珏扮作年轻富商向财主的后人租来这方宅院,草草带人洒扫后便搬了进来。
方才那财主的后人来问询他们住得可还习惯,堆着笑一脸殷勤,可见宋纬替他们打点时必然根据赵卿珏的意思毫不犹豫地一掷千金。
“二位,二位……”来人不知如何称呼,看两人熟稔,神态却又不似新婚夫妇,相貌也不相似。姑娘明眸皓齿绮罗遍身,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可这位公子虽瞅着吊儿郎当也通身贵气,两人都不像是会出现在此处的人。
这么说,宋纬那个缺根筋的脑子在关键时刻忘记了介绍他们的关系。
梁锦瞳眼珠一转,端庄起身莞尔一笑,指着赵卿珏抢白介绍道,“哦,他,是我的随从。”
赵卿珏:“……”
男子应言转向她献殷勤,点头哈腰:“姑娘,您有事托下人跟小的吩咐就好。”
他到底还有些眼力见,单看赵卿珏的装束及气韵便不像是姑娘笑眯眯说的“随从”,便也作揖问道:“公子若有何事也可直言吩咐。”
“我是随从,有事找她。”赵卿珏眼皮都不掀,正巧顺理成章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漫不经心将话本子扣在脸上道。
“哪有主子站着随从还坐着的,既是随从当然是得站着了。”梁锦瞳当下便找到了回击的机会,转脸微笑道。
倘若熟识之人在场便知,还是她那一派不顾他人死活的纯真,也不顾自己死活。
“……”赵卿珏不情不愿地丢下书册起身,冷着脸立在她身后,的确不似随从,似乎下一秒就会拔刀砍向“主子”倒反天罡。
这会是主仆二人吗……
来人左右为难,还是决心假作视而不见。既然眼前这个姑娘谈吐得体,言之凿凿,那便权当她是主事人罢了。他很快赔着笑脸退了出去,留这两个来历不明的贵客纠结去罢,他自知既然收了银子何必再多嘴多舌。
不过多时,他前脚刚走,宋纬后脚便踏了进来。他刚安顿好随行之人,来此问问是否还有需要他们做的事,还是按兵不动。
饶是他也察觉出了屋内气氛不对劲。
殿下坐在逍遥椅上,面上扣着书卷,胸膛轻浅起伏呼吸,似乎在小憩。
宋纬深吸一口气开口:“那个,乔哥……”
下了船,他们便改换了称呼。
书卷下方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我是随从,有事找她。”
他伸手,准确地点到了在院外不远处撑着伞踮脚赏荷叶的梁锦瞳。这姑娘不像是闲得住的性子,小憩过后脸色终于红润了些许,而今在椅子上合眼晃晃悠悠哼一会儿小曲,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拾起伞独自跑出门去。
她那腿脚常人都能看出不适,还是跟没事人似的自行蹓跶。
她自己素来不甚有分寸,好在前后都有人看着,他不太担心她一头栽进池子里去。
雨珠颗颗滚落在头顶,宋纬左看看右看看,被细小的珠子砸得更困惑。
先不说这荷花一根都没长起来,便是这斜风细雨的,什么都看不清晰,苏大人有什么可看的?
还有就是,他好端端的一个主子怎么突然就成了随从了?
“这……”
梁锦瞳徐徐步回,见到宋纬,露齿一笑,“什么事儿?”
宋纬摇头:“没什么。”
“天色不早,你们也歇息去罢。”梁锦瞳温声道。
——大抵入夜就有的忙了。
既是要将他们引来,自然又是一场恶战。梁锦瞳收伞,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地在宋纬离去后,躬身捏捏酸痛的小腿。
她方才去院外转了一圈,发觉宋纬挑了这处院落,果真十分有道理。
不说院外那一方圆叶掩盖的荷塘,院后也是修竹繁茂,梭叶密密匝匝围笼,平日里也足以遮云蔽日。夏日时分,风送蔚然林海竹涛飒飒,凉风消暑宜人。昔年的土财主过的日子不差。
即便真要躲藏也有好去处。
在这里留到那两艘船顺水漂来,兴许能引出水面下更多的“鬼”。
不是说,水鬼抓人替身么。
梁锦瞳唇角勾起,置之一哂。
“你准备把我再丢水里?”赵卿珏听到她步入厅堂的足音,抬起压在脸上的书,凛然睨她,眸中浅光似云头后的锦色。
梁锦瞳直言不讳:“啊,哥哥好生聪明。”
“你当饵当上瘾了?”她还是不免多嘴问一句。两个办事随心所欲的人待在一起,她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事。
赵卿珏对以身入局乐此不疲,九死一生无妨,他只孤注一掷拼那个“生”门。
虽说,叫人捉摸不定也不失为形势对于他们有利。
骤风急雨过后,水面趋稳,他们顺带着把船只带出了暗流。赵卿珏问她这前方还有没有诸如此类的水域,梁锦瞳从阿姐与姐夫昔日的闲话中翻翻捡捡,琢磨一会儿说,大抵没了。于是他散漫地看一眼天色说接下来就看造化,而后撒手不管,眼见着并不是很热衷。
只是接下来如何变幻莫测,让她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等顶着书卷的人答话,她又立刻问:“洛铭消失许久,而今在何处,连你都没消息?”
洛家在梁家倒台后不久也因私相授受之类的小事,越搅和越大,再之后的事也不新鲜,皇帝震怒过后,雷厉风行地裁撤了一批人,之后洛氏转瞬树倒猢狲散。洛铭作为罪臣之后销声匿迹。
往日他们都一样,被多少先生预言今后前途一片光明,不过这才是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没有。”赵卿珏这才把书卷揭开,凛冽又艳丽的眸子掠过她,“铁了心要消失的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出的。”
“喂,你说三两句话都夹枪带棒的,我承认我那时是摆了你一道,但我也只是搭上太后准备给我铺路添筹码而已,只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恕我直言,你对于我的事太斤斤计较,让人不是很愿意信任你。我那时让你吃点儿苦头也不是我特别有意为之,就算是有意为之也不是真要弄死你,就好像突然把你推水里这种小事……”梁锦瞳捶打着自己的腿,她小睡过一会儿,心情也连带着舒畅许多,也让她有精力猜想赵卿珏对她本身的误会应当是根深蒂固,毕竟他们自打伊始便是逢场作戏。
她理直气壮地索要:“忘了告诉宋纬了……你给我把剑,半夜三更真要打起来,我总得有东西来防身。你那匕首我用不惯。”
“你说什么?”赵卿珏忽然问。
梁锦瞳蹙眉,疼得小声抽气,稳着嗓子耐心道:“给我把剑。”
她出门片刻就是为自己的腿雪上加霜,可惜她就不是能安分守己的人。她愤慨地想,有些人不在案牍间劳形,也会自找麻烦。
“前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