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伞下客》多姑娘

8、相见欢（三）

　　屏幕上的手机来电不停闪烁着，季轻舟沉寂了下，起身，按下接听键。

　　“轻舟，今天下午有空吗，陪妈妈吃顿饭？”

　　“明天可以吗？”

　　苏溪的语气停滞了一瞬，“妈妈有个朋友，想见见你，我都跟她约好了。”

　　他沉声道：“妈，我有女朋友了。”

　　手机那头传来惊讶的动静，是苏溪出乎意料的声音。

　　苏溪语调上扬，“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以前没提过不要紧，以后会常提起的。”

　　他回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那头迟疑地问：“你是认真的？”

　　季轻舟说：“我是不认真的人吗？”

　　苏溪知道他的儿子，要么不在意，要么就放在心上。

　　她又问了一遍哪家的姑娘。

　　季轻舟知道妈妈在想什么，季家家业大，她今天找的这个朋友一定是有商业价值的。

　　季扬在公司中颇得势力，妈妈希望用这种联姻的方式，为他拉拢人脉。

　　可他目前并没有答应会接手公司。

　　只是目前季扬在公司内部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他唯利是图，只追求眼前的利益，为达到最大的效益，将传统优秀的制作工序改和公司传统一改再改。

　　多说无益，季轻舟匆匆挂断电话。

　　苏溪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她最后提了一个要求，让季轻舟下午带安已回家吃饭。

　　吃饭是假，当面看看安已才是真。

　　苏溪虽不在遮云，但对它很上心。

　　她一直认为这是她儿子的东西，老太太除了将公司留给她儿子没有更好的选择。

　　而她的儿子也必然像她一样，做一个成功的商人，比自己拥有更大的商业版图。

　　她苏溪也算是云城有头有脸的女强人，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继承自己的志向。

　　这条路上如果能用一个女人助他一臂之力，那可是锦上添花。

　　如果这次季轻舟不答应她，她以后也会步步紧逼。

　　冲到安已的家里都不是没有可能。

　　季轻舟稍作考量，答应了下来。

　　安已正好在云市，不用她特意再跑一趟。

　　不过，还是要看她的意见，她不想去便不去。

　　季轻舟想象着跟安已说出这件事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安已的答案。

　　他接到安已，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安已还没有吃饭。

　　他便带她回竹水院。

　　安已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今天这么忙？”季轻舟皱皱眉。

　　说话时嘴都不想用力气张开，含含糊糊地声音，“公司大调整，事情有点多。”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全身的细胞总算得到了放松。

　　季轻舟不再打扰她。

　　没多久，安已的呼吸声就变得均匀。

　　昨晚就没睡好，又经历了高强度的一上午，不多时，便睡着了。

　　她脑袋歪着，有时随着汽车的晃动也跟着晃两下。

　　他挪了挪位置，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司机也放慢了速度。

　　到了竹水院安已还没醒。

　　安已睡颜恬静，睡得极其安稳。

　　倒是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爱睡觉的样子。

　　季轻舟侧身打量着，像是在细细临摹她的模样。

　　服务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安已抱下车。

　　还是昨晚的房间。

　　他将安已放在床上，安置好，又在床头放了一杯水。

　　季轻舟轻手轻脚走出门，跟服务员说：“饭菜先热着，等需要时再端上来。”

　　季轻舟倚在门口看时间。

　　约定的时间是赶不上了。

　　苏溪那边回复说：会等着。

　　季轻舟时常佩服他妈妈的执着。

　　比如现在，即使告诉她不能去，也一定要等，比如她跟爸爸离婚的时候，绝对不会将他纳入考虑范围。

　　季轻舟坐在沙发的一端，和安已只隔了一个屏风。

　　雕花的屏风挡住了她的脸。

　　她的脸在屏风后若隐若现，要看到什么，还要动一动找位置。

　　季轻舟透过一个镂空的花瓣，看到了安已的闭上的眼睛。

　　睫毛弯曲，偶尔颤动两下。

　　再往下，越过花瓣，越过花蕊，越过一只飞舞的蝴蝶。

　　是她的嘴唇。

　　没有涂口红，也未加其他修饰。

　　季轻舟定在那里。

　　她说话不多，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再移不开目光了。

　　季轻舟低眉笑自己的无礼。

　　趁她睡着，这么肆无忌惮。

　　安已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来。

　　她醒来口干舌燥，桌上的温水已经换了一杯。

　　季轻舟递给她。

　　安已喝水时环顾四周。

　　“怎么来这里了？”她问。

　　季轻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睡得太沉。”

　　她打开手机，被现在的时间吓到，喃喃地说：“真的睡了很久。”

　　她浑身软软的，不想动，勉强让自己坐起来，问季轻舟，“你怎么不叫我？”

　　她不是非睡不可的。

　　“你下午不是没事吗，不急。”

　　季轻舟又问：“饿吗？”

　　安已微微摇头，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了，已经饿过劲儿了，只是肚子空空，不太舒服。

　　季轻舟还是让服务员摆上了饭菜，在外间。

　　“去吃饭？”

　　“不想吃。”

　　睡醒后这样躺在床上很舒服。安已犯懒，不想吃饭，更不想起床。

　　季轻舟去外面盛了一碗粥，拿了几盘小菜端进来。

　　“那就在这吃吧。”

　　安已摆摆手拒绝。

　　她不会在床上吃饭。

　　小时候任性，一定要床上才愿意吃饭，在她妈妈那吃了不少苦头。

　　粥的温度刚好，他盛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安已觉得不妥，抬手想接过来，“我又不是病人，不用。”

　　季轻舟没顺她的意，“快吃吧，你没洗手是不是？”

　　他躲过安已的手，像是在引诱着她，“就吃两口，垫一垫胃就好。”

　　安已无奈，只好将就着季轻舟的手吃了点。

　　趁此时间，季轻舟跟她说了苏溪要见她的事。

　　安已暗自惊讶，本来以为他只告诉了季闻她的存在，现在看来估计他家知道她的人不少。

　　“你也可以不去。”季轻舟说。

　　安已其实并不想跟他的家人有过多的联系。

　　这段感情开始之初，她想着不过是两个人的事情，分手时两方商定，即可各自天涯。

　　谁也不亏欠谁，谁也不会对不起谁。

　　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并不像她预期的那样。

　　她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推开季轻舟的手，望向窗外。

　　“如果……到时候我们分手的话，会不会很麻烦？”

　　季轻舟收碗的手一顿，“我们为什么会分手？”

　　“那就去吧。”安已沉默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如果她到时想脱身，也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主意。

　　既然他妈妈都提出来了，一定是抱着必须见面的想法的。

　　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这一点安已和季轻舟想到了一起。

　　“几点的时间，我收拾一下。”她抓了两下头发，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你收拾好了就可以走了。”

　　季轻舟没告诉安已原先的时间错过了，只是跟苏溪说自己有事耽搁了。

　　不过这时候回去，正好可以赶上老宅的晚餐。

　　老宅在市中心另一头的边缘。

　　汽车进入一座古朴的建筑，院内的景物打造得极其雅致，像她参观过的园林。

　　水榭楼台，白砖黑瓦，极其古朴雅致的景观。

　　很大的地方，来来往往可以看到一些做事的人。

　　下车后，季轻舟带着安已走进了一幢三层小楼。

　　苏溪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陪着奶奶坐在沙发旁说闲话。

　　奶奶时不时地望向进门的地方。

　　不久前季轻舟特意打电话回来告诉她，要带女朋友回来。

　　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

　　她操心季轻舟终身大事的时候，季轻舟就告诉了安已的存在。

　　不过那时候他在国外，她也没办法让季轻舟把人家带回来，更不好贸贸然地到人家家里去。

　　虽然她一直很好奇这个女孩。

　　见到两人并肩进来，奶奶高兴得直笑。

　　奶奶眼睛不好，人离得太远看不清，她也不管，只要看到是个女孩，就很满意了。

　　日思夜想，生怕压根这个人只是季轻舟编出来搪塞她的。

　　奶奶站起身，朝着安已的方向招手，“好孩子，快到奶奶这里来！”

　　安已走快两步，回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季轻舟。

　　季轻舟跟安已对视后，喊道：“奶奶！”

　　确定后，安已紧随其后喊了一声。

　　奶奶直笑，“哎哎，好孩子。”

　　安已走进了，奶奶看清她的模样，别的不知，眼缘一看就是合上了。

　　奶奶拉着安已坐下，向她介绍了苏溪。

　　“这位是季轻舟的妈妈。”

　　安已微笑着向苏溪打招呼，“阿姨您好，我叫安已！”

　　她刚才就注意到她了，穿着不俗，气质端正，结合季轻舟跟她转述苏溪的要求，很容易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在座的也没有其他人了。

　　苏溪回以一笑，“你好。”

　　苏溪不似奶奶那般热情，她本来也没这意思。

　　好在礼貌周到给到了。

　　她早就在打量这个女孩子了，比她要跟季轻舟介绍的女孩子差远了。

　　苏溪惯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一眼就看出来安已的物质水平。

　　她自认为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只是这时候最合适季轻舟的人，还得是能为他在事业上有所帮衬的。

　　眼前这个人，显然不符合她的要求。

　　出乎苏溪意料的是，奶奶好像很喜欢安已。

　　奶奶拉着安已在她身边坐下，季轻舟坐在了苏溪和安已的中间。

　　奶奶很高兴，不停的问安已问题。

　　老家在哪里，在哪里工作，在哪里读书，家里几口人。

　　安已都一一耐心的回答，问到家里几口人的时候，她说：“有两个人，我父母离婚了，我跟着妈妈一起生活。”

　　季轻舟这时候才知道：安已原来是单亲家庭。

　　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她自己也没有主动说过。

　　奶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向季轻舟那边瞧了一眼。

　　奶奶说：“这么热闹的日子，你父亲不在，真可惜。”

　　苏溪原本在安已身上的目光，落向他处。

　　季轻舟的父母也是离婚的。

　　苏溪和季轻舟的父亲都是工作狂，有各自的事业。

　　因为心都放在事业上，两个人的交往也很少，半点不像夫妻，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还存在就够了。

　　在季轻舟两岁时，苏溪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意思。

　　她因为结婚和养育季轻舟有好几年没顾得上自己的工作，而她明明不是希望只在相夫教子的女人。

　　既然两个人都不是顾家的人，那也没必要靠婚姻束缚，便提出了离婚。

　　季轻舟的父亲欣然接受。

　　最反对的他们离婚是奶奶，她极其疼爱季轻舟。

　　他们两个人离了就离了吧，但是季轻舟还小，父爱和母爱都还没感受过，他们就要离婚。

　　二人执意要离，奶奶没办法，只让苏溪承诺，还把这里当自己家，常回来看看儿子。

　　奶奶是对自己这满脑袋都是生意的儿子和前媳妇是不满的。

　　苏溪自然答应，她的婚姻是一码事，季轻舟又是一码事。

　　因此他们离婚后，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也没落下，只是苏溪的心思还是渐渐地扑到了她喜欢的事业上，常回来看看也成了一句空话。

　　季轻舟的父亲更是常年见不到人。

　　因此季轻舟有父母却如同没父母，

　　得知安已和季轻舟有类似的经历，让奶奶更心生怜悯。

　　她跟安已说了不少话，亏得季轻舟打断。

　　苏溪也说：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大家可以边吃边聊。

　　明明是她先约安已来的，她却没说上几句话。

　　苏溪瞪了一眼季轻舟，看他办的好事，生怕自己待她女朋友半点不是，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通知了奶奶。

　　她说老太太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不在她花花草草的院子里待着，到这里来了。

　　季轻舟对苏溪的眼神视若无睹，起身给苏溪让了个位置，让她走在前面。

　　老太太不让人扶，领着安已走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