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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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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红盖头,看周围皆是朦朦胧胧,宛如梦境,唯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提醒着江寒月正处于现世之中。
她坐在八抬大轿上摇摇晃晃,风偶然吹动帘子,平民百姓站在道路两边,你推我挤地张头探望,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将军夫人充满好奇。
迎亲队伍庞大,除了敲锣打鼓的乐队外,还有一些举着军旗,背着佩刀的将军护卫,他们表情严肃,彰显武家气派。
花轿最前方,宋愿穿着一身红色喜服,长发高高束起,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红润健康,比以往更加俊美,但江寒月知道,他涂了胭脂。
此刻,他眼中有难以察觉的阴郁,嘴角却始终带着上扬的微笑,不时对周围的百姓挥手示意。
他身下是一匹毛发黑亮,四肢修长,眼神炯炯有神的骏马,马的脑袋和脖颈上挂着红色的大花,每走一步花球都晃荡一下,看着喜庆无比。
当皇上的赐婚诏书下来后,宋愿曾将江寒月叫到房中,他看着她,眼神幽深,漆黑如潭水。
“你若是想走,本将军可派人将你送走,”他打了个呵欠,“送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也不用管我,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江寒月不想与宋愿成婚,但是,他又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必,”她开口,“我要与将军成婚。”
宋愿眼中有光芒闪烁,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风姿绰约,却又冷若千年雪莲,高贵冷艳的女子,琢磨不透她的想法,正欲开口,就见江寒月拿出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
“将军要与我签订互不干扰契约。”
“......”宋愿表情有些微妙,片刻,他有些不屑地看向江寒月,“你把本将军当成什么人了。”
江寒月依旧举着纸,直到宋愿抬手不耐烦地接过。
后来,在一个良辰吉日,两人成婚了。
喧闹的人群中,一个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左挤右挤,在无数人不耐烦的眼神中挤到最前方,他望向花轿里朦胧可见的身影,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路人:“劳驾兄台,你可知将军夫人尊敬大名?”
“将军夫人吗?好像姓江吧....”
男人脸色顿时煞白,他正准备再问两句,一旁凑上来一个抱着啼哭幼童的大娘:“谁认识这位将军夫人?京城根本没有姓江的大人物,这也不知道是哪儿窜出来的。”
另一人突然一拍手,脸上豁然开朗:“想起来了,她叫...江寒月!”
“我的个老天爷啊....”中年男人一把捂住脸,片刻后,他又看向走远的花轿,蹒跚着步伐追过去,“我的好徒儿,几月没见,你怎么成将军夫人了......”
只可惜他的声音被人群淹没,他的身影更是被护卫当作无关人员粗暴拦下。
将军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下人匆忙来去,宾客相谈甚欢,直到新人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外。
说是郎才女貌,倒是不假,只是这满院宾客,无一人是带着欣赏与祝福看待这对新人,即使是那最人言轻微的官员,也知道这场婚姻不是简单的两情相悦,而是曲折复杂的政治促使。
当今最有声望,神勇无双的年轻将军,爱慕者无数,却娶了个从未听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普通民女,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可惜...可惜....”开口的是个三品官员,她的二女儿对小宋将军一往情深,知道他要成婚的消息后,气得哭了两天两夜。
“我家那位大小姐,还绝食着呢。”又有官员苦笑一声,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不过...或许也是好事.....”他话尚未言尽,身侧人撞了撞他的胳膊,“嘘...进来了。”
江寒月从火盆上跨过,又踩碎几片瓦片,前方等待的喜娘带着笑容凑来,搀扶着她,一路走进大堂,片刻后,她借着余光看到宋愿,他停留在一旁,伫立不动。
宋愿接过下人递来的秤杆,转头看向带着红盖头的江寒月,明明只是顺势而为讨的媳妇,两人之间并无丝毫感情,但在周围无数目光的见证下,他莫名有些呼吸急促。
秤杆移向盖头底端,宋愿感受到掌心有些湿润,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紧张,作为一个上战场无数次,穿梭于生死之间,谈笑声中取敌人首级的将军,竟然会因娶一个无感的女子感到紧张,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秤杆不再犹豫,像是长枪般又轻又快得向上挑起,红色盖头起落,露出新娘清丽的面孔,红唇黑目,眼中宛若星光闪烁,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将军...?”江寒月先前走了一步,见宋愿杵在原地,于是转头发出疑问的声音,对方这才缓缓跟上。
在礼官的引领下,两人正式拜堂,公婆二人虽然不苟言笑,但并未给江寒月难堪,如果忽略脸上肃穆的表情,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和蔼可亲。
拜堂之后,宴席正式开始,皇帝虽未出席,却派来宦官送礼,因此在敬酒环节,宋愿携江寒月来到特使身边,面带笑意敬酒谢礼,至于江寒月,则以茶代酒,她站立在一旁,静静等待两人寒暄结束。
在之后,江寒月随宋愿来到太子桌前,太子举杯一饮而尽,脸上笑容挪揄:“恭喜小将军,抱得美人归。”宋愿从善如流,片刻,太子却示意他借一步说话,于是,江寒月被留在原地。
不远处,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子翩翩走来,她指尖轻捏酒杯,眼神高傲地将江寒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我听人说什么沉鱼落雁,这一看也不过如此,掩不住的贱民气息。”
江寒月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被如此冒犯,也不禁秀眉轻拧:“这位姑娘,你可知口孽反噬?”
“好大的胆子,”女子眉毛扬起,“见了本公主还不行礼!”她抬手,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满溢的酒水朝空中飞溅,朝着江寒月所处之地。
江寒月早已感受到对方来意不善,她先一步侧移半步,因此那酒只有几滴溅到婚服的裙摆,眼看计谋没有得逞,公主有些气急,她拿着酒杯,正欲挥手砸去,却被先一步抓住手腕。
在对国家的太子失望后,江寒月又一次对公主失望了,她不明白这一个两个,为何如此心浮气躁,不可一世。
“贱民,放开我!”公主骂道,翻动手腕急于挣脱,江寒月的指尖就在她的挣扎中搭上脉门。
“你....”江寒月表情思忖,她凑近五官扭曲的公主,在她的脸上细细打量,“你正来月事?”
公主被她的突然凑近吓了一跳,江寒月的声音很小,只能彼此两人听见:“小腹坠胀,腰酸难忍,难怪如此暴躁。”
公主怔住,她脸色逐渐变红,每次月事,她都会疼痛不已,但宫中太医是男子,她又天生要强,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为此折磨,因此常年忍耐,痛急了也只会喝点红茶姜汤。
“你...”有侍女走来,气冲冲地看向江寒月,“放开公主!”
“忌食生冷,酒也不行,”江寒月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向远处走来的宋愿,“用加热的盐包暖腹,乌药一钱、香附二钱、 木香一钱、当归二钱、 甘草五分,调配煎制,可调经止痛。”
公主终于回过神,她怒瞪江寒月:“不用你管!”
“夫人。”宋愿担忧地打量一番江寒月,“你没事吧?”见江寒月摇头,他又皱眉看向公主:“雅馨公主,您这是何意?”
“我.....”雅馨公主表情有些慌张,“宋愿哥哥,我只是觉得这贱民配不上你,替你训训她。”
宋愿眼睛轻眯,他安抚性地摸了摸江寒月的肩膀:“我与夫人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太子从一旁缓缓走来,他幸灾乐祸地看向公主:“二妹,人家郎才女貌,恩恩爱爱,似乎没有你的事吧?”
“你....!”雅馨公主瞪了眼太子,他知道一切跟这个大哥逃不了干系,“无趣,我要回宫!”她转身,又瞪了一眼江寒月后跑走了。
“夫人,你受惊了,”宋愿抬手,想要摸了摸江寒月的脸,却被对方侧头躲过,“回房歇息吧。”
江寒月看了眼雅馨公主气冲冲的背影,转头向婚房走去,出乎她意料的是,等宋愿回房后,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深夜。
婚房红光摇曳,穿着一身喜服的男子在侍卫的搀扶下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江寒月身边,等侍卫离开后,他转头确认了一眼,才抬手撑着下巴,眼神轻佻地看着端坐的人影。
“夫人,想本将军了吗?”他抬手,将江寒月的盖头掀开,对上女子略带嫌弃的眼神。
江寒月被迎面而来的酒味熏了个彻彻底底,她忍不住抬手将他推开,谁知这一推,宋愿竟然直接跌倒在地。
“夫人...好粗暴啊....”宋愿懒洋洋地说道,直接张开双手,彻底躺倒在地。
江寒月叹了口气,喝醉酒装疯卖傻,之前那些人面前的稳重从容,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起来,要睡去床上睡。”江寒月抬手将头上繁琐的头饰和凤冠摘下,等她一阵忙碌后,地上的人却是没了动静。
“小宋将军...?”江寒月叫了声,她俯下身,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男子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一般。
江寒月可谓从早忙到晚,论辛苦,她自认不会输给宋愿,但率先倒下的却是他。
无奈,她抬起手,将宋愿搀扶在肩膀上,心里默数着三、二、一将人抬起,比预想中轻了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重。
“大将军,自己动动腿啊。”江寒月呼喊道,就见那紧闭的双眼突然睫毛轻颤,宋愿仿佛呢喃一般喊道:“疼.....”
江寒月以为自己拽疼了他,正在心里抱怨他的娇气,宋愿却突然双腿失力,连带着江寒月一起倒向地面。
江寒月猝不及防,两人交叠着双双倒地,这次,宋愿的眼睛因脑袋着地睁开了,但那漆黑的瞳孔依旧朦胧一片,他沉浸在醉酒中,却开始一声又一声咳嗽。
咳嗽声越来越重,就连胭脂都掩不住脸色的惨白,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江寒月拧紧眉头,距离毒发应该还有半个月,这是怎么回事?
“疼...”咳嗽间隙,他声音沙哑呢喃着,绯红染上唇角,点点滴滴溅在地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江寒月的袖子,像是溺水的人竭力攀附救命浮木。
配好的解药放在江寒月先前居住的院子里,以往,她都是随身携带,但这两日她住在府外,整日忙碌准备各种仪式,竟将解药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宾客虽散,但依旧有人停留漫步,她该怎么离开婚房去取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