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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因为火是你放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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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有契约的气息,”江玄清快速往人身上探了一丝灵气,确认过后,目光精准落到了老头身上。
老头也不怕他,咧着一口黄不黄白不白的牙,被警告了只是笑。
“你们有点能力,那就应该知道……你们是不可能在此救下她的。”
“这丫头的命和她弟弟是绑在一起的!你要是不愿意放我们回去,她就回一直遭到反噬,一直一直吐血……”
“直到,整个人再也喘不出一点气。”
祝漓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棘手,“是真的?”
“是真的,”江玄清摇头,看了眼倒在地上逐渐卸去生机的人,语气往下沉了又沉,“先让他们回去吧。”
祝漓朝着楼青释的方向招了招手。
她暂时没时间理会老头的小人得志,附在楼青释耳边说了两句话后,抬腿将还在哈哈大笑的老头踹倒在地。
“回宁家就能活了对吧,”祝漓笑了一下,垂下的眸子很冷,“将人拖回去吧。”
“你敢——”
“闭嘴,”不等老头说完,楼青释脸色很臭的捂住了他的嘴。
本来就不觉得能找上门来的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他更是完全看不下去。
“我会好好将人送回去的。”
朝着祝漓点了点头,他一手抱起地上的宁夕颜,一手拽着老头,转身就往外走。
“哗啦哗啦”,压在地上摩擦的锁链不断发出噪音,老头的膝盖不断被摩擦着,看上去很想挣脱,但没两下就卸了力气。
祝漓挑眉,问江玄清:“你做的?”
江玄清颔首,又补充道:“我压制了他的力量,但楼青释拿出的锁链亦不是凡物。”
这话说完,江玄清又往旁边挪了一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步之遥,才平淡说道:“她身上的契约是单向的,被契约束缚的两人之间还有媒介,如果找到那个媒介,我能解决。”
“那就是在宁家了,”祝漓表情很淡,看不出太多情绪。
江玄清有些好奇起来了。
“你很在意这个徒弟吗?你们两人之间并没有正式的拜师仪式,”他问。
“那种东西,在我们那边也没那么重要,”祝漓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师父收下我的时候,除了带我见了些老朋友,也并没有别的仪式了。”
她们亡灵法师一脉本就人员稀少,要是看上徒弟还要虚设仪式和门槛,只会给本就稀少的生源雪上加霜。
“干我们这一行的,天赋就已经是一道坎了,”她这么说。
江玄清扬眉,“你说的天赋是指五灵根?”
“五灵根……不算天才,”祝漓笑了一下,没有详细解释什么,直接给出了结论:“不谈悟性,最好也要身上的灵根都均衡发展才行。”
“灵根越少,就会越费劲,说不定一辈子都入不了门。”
要想将灵魂反还于天地,自己必先消解与天地的隔阂。
祝漓幽幽叹气,“想当年,我师父为了收我为徒可是亲自跳了一回悬崖……虽然她为了挽尊,总说跳崖是她的爱好。”
江玄清失笑,稍稍正色道:“看来你才是那个万里无一的天才。”
完全均衡的五灵根,这样的条件算下来可是比修仙界的天灵根更加难遇。
天灵根之下好歹还有变异灵根和单灵根尚且算得上不错,而她口中描绘的——却像是另一种天才的绝路。
江玄清:“这也是你执意要收宁夕颜的原因?她天赋很好么?”
“不,”祝漓这会没笑了,眸子往下垂着,像是夜晚的海面,“和那个无关。”
她说:“只是因为‘承诺’于我而言,不是那么轻率的东西而已。”
——
一个能被解决的单向契约,对祝漓来说不算是什么值得斟酌的大麻烦。
只要宁夕颜缓过来了她就能直接闯上宁家门。
但是,比这些来的更快的,是一场几乎要烧掉一切的大火。
最先发现宁家偏院走水的是一个上门送东西的小厮,对于偏院关着的那位,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平常都多有倦怠,等到不得已上门的时候,半个院子已经烧红了半片天。
“那火可真是邪门!”小厮来连滚带爬摔到地上,提起推门撞见的那一幕,脸上还是不减恐惧,颤声结巴:“我进去的时候……不对,没推开门还没有的!就是推了门,那火砰的一下就烧到我脸上来了……太可怕了……”
“里面的人呢?”楼青释一把将人从地上薅了起来。
小厮惊恐摇头,想说话,先一步咬住了舌头,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
祝漓皱眉,叹了口气:“在他这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她先一步嘱咐楼青释去监视可能靠近这边的人,又转而看向江玄清,说道:“这一场火或许和之前的事有关,你去找媒介,不管怎么样,先一步将其解除。”
江玄清:“那这里的火呢?”
人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要是宁夕颜现在还在偏院里关着……她到底不是修士,扛过来的几率太小。
“那就不用你担心了,”祝漓右手握住法杖,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笑容又薄了一层。
不像是火中取栗,倒像是……信手拈来。
“当师父的,要是连这点救人的本事都没有,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嘲笑的,”祝漓单手挥起法杖,阖上眼,唇边溢出晦涩难懂的音调。
江玄清没有听懂,眼睛却看见天边火烧起来的那一角被一阵雨雾覆灭,转瞬的功夫,就只留下挥散不去的烟。
江玄清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没打扰她,压低声响从另一边离开了。
在他身后,繁复咒印自祝漓裙边展开,如萤火飘浮,霎那间模糊夜色,像踏入涓涓细流,心静神宁。
如果没有不速之客的话。
“阁下是谁?”祝漓睁眼,直直对上从夜色深处走来的青年。
白发红眸,身形清瘦,明明应当是个很有特征的人物,祝漓却没在脑中留下任何痕迹。
“藏头露尾……你那张脸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祝掌柜消消气呀,我可没什么恶意,”青年一笑,又往前凑近了些,脸上那层始终不许人窥探的术法并未解开。
他在祝漓面前站定,若有所思,“是因为这一手奇怪的法术么……”
“你才奇怪,”祝漓拿着法杖邦邦往人头上砸,非常顺手,对面青年像是傻了似的,居然也没躲。
甚至还笑出了声。
祝漓:“?”
祝漓收回了想给人清醒一下脑子的手,嫌弃往后退了两步,“有病就别到正常人面前晃。”
青年也不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嘴上还念念有词:“这就是他看上的人吗,居然还挺有意思的——毫无修行天赋却能做到这种程度……”
“说够了吗?”祝漓冷声打断了他。
没天赋没天赋没天赋……这三字就跟自动刷新一样,谁见到她都想提一嘴,侮辱性极强。
祝漓彻底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但白发青年显然没有。
不同于她脸上的厌烦,压根看不清脸的青年就像是找到了毛线团的猫,尽管一眼找不到线头,还是义无反顾伸出了爪子。
然后——
就被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冰雹砸了。
青年:“……”
青年诚恳提问:“有必要这样?”
他故意站着没躲,试图用言语解释自己的无害,“我就是好奇那个人感兴趣的人是什么样子而已,可没有动手的意思。”
祝漓:“我有。”
青年:“你就不好奇我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祝漓冷嗤,微微抬起的眼眸像是冰河泄下的一缕寒,“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
“藏住了脸就觉得我拿你没办法……”祝漓问他,“口口声声‘那个人’叫着,他就没有告诉你我的本事吗?”
她们亡灵法师,什么时候靠着脸来认人了?
祝漓轻笑,步步逼近,“你不想我看到你的脸,是因为灵魂上的熟悉感么?”
“掌柜可真有本事啊,”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一茬,情绪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就重新冷静了下来。
“是我小看你了,那么……后会有期。”
青年消失了,像是从风中化开的烟。
祝漓一脚踏回实地,四周并没有被冰雹凿过的痕迹,一抬眼,看见的还是烧了半边的院子。
她松手,几缕白色的发丝落到地上,像是断开的猫胡须,又被轻巧踩进泥里。
“……掌柜。”
听到脚步声,被捆在原地的宁夕颜虚弱睁开眼,瞳孔似是被烧尽的一捧灰,在见到那人信步而来时,又重燃一点星火。
她轻声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祝漓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去摸她身后的锁链,却只摸到断裂开的齐整残痕。
“链子早就断了,”祝漓将人拉起来,宁夕颜低下头,身上锁链哔哩啪啦掉了一地,重重磕在地上,卷起尘土,熏得她含不住泪。
祝漓:“为什么不跑?”
一阵沉默。
良久,宁夕颜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我没办法逃走。”
“为什么,”祝漓卡住她的下颌,不许人躲,表情有些许冷淡,却不再让她回答了。
祝漓:“因为这场火就是你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