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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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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娘子失踪一事自然也传到正在关禁闭的奚竹心耳中,得知消息后,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脑海中不断浮现沈轻虞对她说的话。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奚竹心思绪被打破,安静地坐在桌前。
门被人推开。
“竹心,阿爹进来了。”村长端着膳食缓缓走进屋内,把小菜和白粥一一摆在桌上。做完这些,他便转身就走。
奚竹心猛地站起身,“阿爹,距离那件事,还剩几日?”
村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空气中只传来一声叹息,“两日。”
“还剩两日……”
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凄凉和数不尽的无奈,最后化作一道单薄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这次,门没有被上锁,彷佛是为门里的人在最后的时间里,留下仅有的自由。
奚竹心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蓄满眼眶,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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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收获的沈轻虞和容祈折返归家时,恰好碰上坐在门口石阶上的邵安,眼神幽怨地瞪着两人。
“你们两个是不是去武娘子家调查了?”
沈轻虞有些意外,“对啊,怎么了?”
“说好的一起调查,你们为何不带我?”
“谁同你说好了?”
“你!”
“我没有!”
“够了。”容祈头疼得横在两人中间,打断他们的幼稚对话,“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架。”
邵安瞬间熄了火。
不知为何,容祈每每开口,他心里多少会有点发怵,那声音分明柔和,落到他耳中,连后颈的汗毛都悄悄竖了起来。
“咳,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经过我这一整日的细心钻研,深思熟虑,聪明的我想出一种抓捕真凶的好办法。”
他说这话时胸脯挺直,眼睛发亮,一副求夸的神情。
沈轻虞面不改色,心里却嫌弃极了,“什么办法?说说看。”
邵安微微颔首,朝二人招了招手。待他们俯身靠近,他压低嗓音,在耳畔轻语数言。
近来村中怪事频发,盗贼踪迹杳然。
村民遍寻各处,却始终不见贼影,久而久之,人心惶惶,皆疑是鬼魅作祟。
自此,无论白昼黑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无人敢轻易踏出家门半步。
这天清晨,浓雾不断。
街上头一次这么冷清。
邵安背着竹筐,只身行走浓雾之中。双腿微颤,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心里不断祈祷那两人一定要跟紧,别让他这个诱饵真拐走了。
然而奇怪是,他将村子走了个遍,始终没把那贼人引出来,莫非那人已经改邪归正,不打算继续拐了?
如此想着,邵安停下步子,一抬头便看到趴在房梁与之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沈轻虞和容祈也感到疑惑。
一天拐一人,已经刷新了,人怎么还不来?
难道是那贼人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邵安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嘴唇微张险些尖叫出来。
沈轻虞被那道凄厉的叫声震得耳膜都要破了,她捂着耳朵,不满地瞪着邵安,“你要死啊,叫什么叫!”
“冤枉啊沈姑娘,我没叫啊……”邵安一脸委屈。
沈轻虞的目光又转向容祈,后者则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邵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小小的身影撞倒在地,疼得直抽凉气。
“阿煜,你着急忙慌得作甚?”
名唤阿煜的小男孩捂着脑袋坐起来,见眼前人是邵安,委屈地嚎啕大哭,“邵安哥哥,姐、姐姐她不见了!
小阿煜的姐姐唤作明舒。
那年瘟疫肆虐,带走了他们的双亲,只余下这对姐弟在这世上相依为命。
明舒生得清秀,眉目间总带着几分坚毅,自父母去后,便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
街坊们常见她瘦削的身影四处忙碌,虽日子清苦,却从未听她抱怨过半句。
在小阿煜心中,姐姐就像阿娘一般。
“姐姐说,村子近日不太平,让我好好待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走动。”
小阿煜哭红了眼睛,稚嫩的声音颤抖哭诉。
“姐姐平日五更天就起来了,可今日却不见她的身影,我有些担心,就跑去姐姐的房间找她,结果就看到屋子里杂乱不堪,姐姐也不见了踪影!”
“姐姐从来不会丢下阿煜一人的……”
邵安眼睛猩红,一拳砸在地面上,“太可恶了!居然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小阿煜身子抖了抖。
“阿煜,哥哥先送你回家,你睡一觉,睡醒了姐姐便会出现了。”邵安温柔地在他头顶拍了拍。
“嗯!”阿煜用力点头。
临走前,邵安悄悄抬头看了眼屋顶上的二人,比了个手势,动作快得似要结印。
沈轻虞扯了扯嘴角:“他这是什么意思?”
容祈默默解答:“他的意思是先送那孩子回家,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其余的交给我们了。”
厉害了,这都能看得懂!
浓雾不知何时消散,街头房屋逐渐清晰。
沈轻虞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侧头对容祈伸出手,第一缕朝阳在她侧脸炸开,柔和轮廓。
一瞬间,容祈失了神。
“走吧,我们去当一回贼人。”沈轻虞笑意盈盈。
容唇角上扬,心中已然猜测到沈轻虞要做什么事情。
他将手覆了上去,轻声应和。
奚竹心虽被解了禁闭,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望着那扇沉重的大门,向来活泼好动的她却怎么也迈不出那道门槛。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伴随着重物拖地的声音。
奚竹心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阿爹——”她探出头喊了两声,隔壁房门紧闭,无人回应。
奚竹心焦急万分,飞快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随后踮起脚尖摸到村长门前,确认房门未锁,咬紧牙关,猛地推开门板。
“哐当”一声,连带整间屋子都颤了两下。
待看清眼前此景,奚竹心瞬间瞪大眼睛,举着菜刀的手僵在空中。
“九九?为何是你们?!”奚竹心眉头紧蹙,又看向被捆在椅子上,堵了嘴巴,呜呜直叫的村长,“你们要对我阿爹做什么!”
“别过来,我不会对你爹做什么的。”沈轻虞面色沉重,到了这时候,她也属实没有耐心哄劝奚竹心了。
谁知她这样的神情却彻底惹怒了奚竹心。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交心的好姐妹,再也抑制不住失控的情绪,声嘶力竭质问道:“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沈轻虞置之不理,一把扯下堵着村长的布团,“想清楚了么?今日再不说出口,竹心便会立马死在你眼前。”
“别伤害她!”村长慌忙道:“我说,我全都说。”
“那件事,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十三年前,南溪村。
这里山川秀美,风景艳丽。村中老屋错落,一条清泉至后山蜿蜒穿过村落,这便是南溪村名字的由来。
暮春三月,上空乌云密布,压得极低,仿佛伸手便可触到那沉甸甸的灰色。
叶梁仰头望着天色,眉头紧锁。
他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医术了得,但凡人有一口气在,到他手里便能起死回生,常常被村民称呼为“叶神医”。
“又要下大雨了……”叶梁低喃一句。
他蹲下身,拨开潮湿的泥土,下面已经渗出细小的水流,再看向溪水,浑浊不堪、流速增大。叶梁脸色骤变。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叶,天要下雨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回家避雨吧!”说话的人正是村长。
叶梁提了提肩上的背篓带子,一脸凝重地看着上空,“村长,这次的雨恐怕不同寻常,泥土松动,溪水上涨,上游的山势陡峭,恐怕——”
“行了行了。”村长摆摆手打断,“不就是下点雨吗,正好浇了庄稼。”
“这可不是一点雨,万一是洪水可就遭了!”
村长被他的话逗笑了,“咱们南溪村建立百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你一个看病的,懂什么天象。”
“我——”叶梁抿抿唇,没有反驳。
他虽是大夫,为人老实,在说话方面唯有治病救人能被听信,关于气象这方面的大事却无一人真当回事。
对此,他很无奈,但更多的确是心酸。
“村长,还是做些准备吧。”叶梁依旧不肯放弃,“至少让住在低洼处的人户先搬出来,以免屋子渗水。”
村长不耐烦道:“好了老叶,你管好你的草药,真发大水,那也是天意,咱们老百姓还能跟天意对抗不成?”
说完他便转身就走。
望着村长离去的背影,叶梁叹了口气。
本想用村长之名将全部村民召集起来说一下洪水之事,眼下只能靠自己挨家挨户告知提醒了。
天色渐晚,叶梁背着背篓挨个敲了七八户人家,得到的反应大同小异。
要么敷衍了事,要么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武娘子:“叶神医,你也太操心了,不过寻常下雨,至于吓成这个样子么?”
邵大娘:“咱们村有山神保佑,能出什么大乱……书上记载?我说叶神医,杂七杂八的书还是少看些吧,不说了,我要给我们家安儿做饭了。”
任凭叶梁怎么解释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