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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折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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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直到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村民们才反应过来,嚷嚷着要去追。
“不用追了。”村长道,“外乡人阴险狡猾,我们就算追过去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罗生他们。”
说罢,他暗暗瞥了眼站至人群外侧,打着伞一言不发的少年。
奚竹心望着天色,眼底皆是担忧。
山路逢雨变得湿滑,等到了村外,那两匹浑身淋透的马抖得跟个筛子一般。
“此时赶路实为不妥,主子,咱们还是先找地方避一避雨吧。”崇影望着远处层峦群山,视野变得模糊。
容祈心知他们一时片刻走不出去,大雨滂沱,他看了眼垂着头沉默的沈轻虞,不动声色地握紧她的手。
“去找找看有没有山洞。”他道。
“是。”
崇影先行后,容祈拉着沈轻虞想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身旁人动也不动。
“可是走累了?”容祈为她裹紧了略微厚实的斗篷,宽大的帽檐罩在头上,挡住欲要贯穿的雨水。
沈轻虞“嗯”了一声。
“上来。”容祈半蹲下身,手臂微张,“我背你。”
不得不说,奚竹心给的金疮药还是很有效果的,短短几日时间,容祈的伤就痊愈了。
沈轻虞趴在容祈结实的后背上,食指勾着他胸前的发辫,仿佛漂泊的舟终于停靠在了岸边,连呼吸都变的绵长安稳。
最终,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内湿气氤氲,石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洞口处积着浅水,好在岩顶坚实,倒是不曾渗漏,勉强算得一处避雨的所在。
往里走,地上竟有一捆干柴。
容祈:“看样子,我们还算幸运。”
火光充斥着整个山洞,驱走寒意。
沈轻虞双手抱住膝盖,眉眼低垂,神色恹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世间芸芸众生,各有其心,有的心思单纯,有的阴险毒辣。”
容祈轻轻握住沈轻虞的手,靠近火堆,滚烫的热意包裹掌心。
他目光缱绻,像是要融化在火光之中,“生存之境不同,处世之道也不同。人心各异,那些蒙昧之言无凭无据,不过是过耳秋风,夫人何须挂怀。”
沈轻虞睫毛轻颤,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道理她又怎会不懂?只不过自尊心作祟,“救世主”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世道便是如此讽刺。
“不过此事一码归一码。”容祈目光突然变得冰冷,“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句话虽听着有些中二型霸总语录,但沈轻虞还是心头一暖。
她的便宜夫君哄起女孩子,还是蛮有一套的。
见她撇下的嘴角终于上扬,容祈也跟着高兴。
只有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崇影默默对自家主子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呼出老管家般的喟叹。
生平第一次听到主子说这般令人耳红心跳的话,真是活久见。
外头的风似乎比方才大了些。
就在一瞬间,三人骤然警惕起来。
洞口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起,伴随着风声,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看清来人,沈轻虞愣了一下,“邵安?你怎会来此处?”
邵安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收起伞,“还好赶上了。”
三人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实不相瞒,我是特地来寻你们的。”邵安脸上带着歉意,“今日之事,我很抱歉,未能及时站出来为你们说话。”
“阿娘失踪一事,我深知并非各位所为,贼人很有可能尚在村中,单凭我们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莽夫,恐怕对抗不住,所以……”
邵安顿了顿,表情有些难看,不知怎的说起话头。
原先他们落了个“贼人”的名头,除奚竹心外,无一人为他们说话,现如今村子遭难,自己竟还厚着脸皮求着他们帮忙。
若是被村里人瞧见,免不了被人说成“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说严重些,被赶出村子也不为过。
如此想着,邵安一下子泄了气,犹犹豫豫不敢再说出来。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留在村里,帮你们找到凶手?”容祈表情微妙。
邵安抿抿唇,“还请各位相助,救救月石村吧!”
空气静了一瞬。
容祈逐步走到少年面前,两人身高如出一辙,若非邵安求人在先,气焰减半,否则以他少年心性,冲动过事,他二人须得动起手来。
“邵小公子,我念你们于我夫人受难时出手相助,今日之辱本不愿追究,你又何苦上赶着讨几个外乡人,脸面不要了?”
别看容祈平日一幅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模样,动起真格来,吐出的话比沾了毒的针还要刺性大。
果不其然,邵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贬得无地自容。
好几次想开口,话却哽在喉咙里。
最终他憋出一句:“若你们愿出手相助,这脸面不要也罢,就当喂了武娘子家的大黄。”
容祈:“……”
谈话间,雨已经停了。
不管这边的剑拔弩张,沈轻虞招呼崇影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崇影听后大惊失色,“不可!若被主子知晓,非得扒我一层皮,我拒绝。”
沈轻虞皮笑肉不笑,“你此刻拒绝,不用等容祈怎样,姑奶奶我先把你一层皮。”
崇影郁闷极了,最终还是抵不过沈轻虞的威逼利诱,一脚被她踹出洞外。
甚至连通报都来不及。
马蹄声渐行渐远。
“子吟。”沈轻虞跳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愿意留在这里。”
容祈蹙眉,“为何?”
“我这个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旁人冤我,我自是管不了他的嘴,身为受害人,我总得为我自己讨个清白罢。”
沈轻虞目光转向邵安,“只是有一点,我们现在被全村人通缉,怕是容不下了。”
“无、无妨。”邵安绕过两人,一屁股坐在火堆旁,丝毫未把自己当作外人,“青天白日不好混进去,我们可以等到晚上。”
沈轻虞嘴角抽搐。
还没待够一炷香,邵安熬不住困意,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睡熟了。
沈轻虞拿棍子戳着邵安带来的红薯,小心翼翼看了眼一旁沉着脸的容祈,斟酌开口:“子吟,你可是生气了?”
“未曾。”
“当真?”沈轻虞不信邪,“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容祈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你想做何事我没由着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只要确保夫人自身安全,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沈轻虞的心跳都快要跳出来了。
“况且,论身份,你当是定京城的裕王妃,我容祈再不济也不会容忍旁人对自己的娘子评头论足。”
沈轻虞眨了下眼,“原不知子吟的话竟这般会哄人。”
这个不解风情的丫头。
容祈额角一跳。
紧接着,他便听到她说:“不过这话倒令我很是欢喜,没什么好奖励的,就赠你一块我亲手烤得红薯吧。”
容祈低头看着沈轻虞手上烤焦了的半块红薯,拿起来还有烟灰飘下,摆手表示自己不饿。
很快,夜幕降临。
街上不见半个人星子,三人一路鬼鬼祟祟猫到邵安家中,一进门,沈轻虞便如释重负般瘫在椅子上,接过邵安倒来的水。
“两位不计前嫌肯来相助,邵安在此谢过,厢房衣物皆已备好,休息过后再行调查也不迟。”
“也好。”沈轻虞道。
“且慢。”容祈终于想到些什么,“崇影在何处?”
“……”沈轻虞:“我让他回京帮我处理些事情,不日便会返回同我们汇合。”
邵安在西厢备了间屋子,统共就一间房。两人同榻而眠数日,倒也不觉有何不妥。
横竖都是和衣而卧,中间隔着两个软枕空隙,夜里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却都默契地背对着背,谁也没越过那道防线。
简单梳洗一番过后,沈轻虞见容祈翻箱倒柜四处摸索,问道:“你是怀疑这间屋子有问题?”
容祈头也不抬:“警惕些总归是好的。”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很遗憾,并没有。”
沈轻虞坐在床边,梳着半散的发丝,“子吟,你有没有觉得月石村不像寻常村子,倒是有些诡异。”
容祈“嗯”了一声,“发现了,这里的人似乎都在躲着什么。”
“或许我们想要找到失踪的那两人,须得调查月石村隐藏的秘密。”
容祈在她身旁坐下,拿走她手里的木梳,轻轻为她梳妆,动作温柔。
“你觉得邵安可信吗?”冷不丁的,他冒出一句话。
沈轻虞脱口而出道:“不可。”
“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与我初见时那个懵懂青涩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闻言,容祈的手顿了顿,“你才见过几次,就对他如此了解。”
“见过四五次吧,单方面的。”
至于邵安见过她几次,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容祈想宰人的心按耐不住了。
沈轻虞:“言归正传,待后半夜,你负责盯着邵安,我去找奚竹心,咱们分头行动。”
然而容祈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单独行动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现,恐怕又要引来众多人围堵,现在的处境对我们来说很是不利。”容祈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轻虞知道,容祈是害怕重现她被村民围堵的情景,他不善于表露,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但现在,她已然没有任何退路了。
“走吧子吟。”沈轻虞站起身对他伸出手,唇角上扬,“你来望风。”
这次容祈没有反对。
双手交握,他应了声“好”。
与此同时,西厢房的侧门前忽然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
微弱的月光下,分辨不出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