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酒肆茶楼暗结怨 ...
-
自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后,世安城便一日比一日寒冷。小五早早让骰子买了许多竹炭堆在伙房,又带着大家伙去山上砍了许多干柴。
小五看着后院高高堆起的柴火垛,心满意足地笑了。
南风说道:“这么多的柴火,足可以烧到来年春天了。”
骰子凑过来小声道:“五姑娘年年如此,柴火备得足足的她心里才踏实。”
“这是为何?”南风一脸疑惑。
“还不是因为被冻怕了!五姑娘小的时候流落街头,手脚年年生冻疮,到了春天那冻疮便开始流脓,又疼又痒。五姑娘就跟我和结巴说,等我们有钱了就买许多上好的炭火,一到冬天就狠狠地烧,把屋子里烘得暖和和的跟春天一样。我和结巴那时候以为她是疼得紧了说胡话,没想到她真的带我们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
南风默默地听着骰子的话,突然转身出门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沓油布。
南风爬上柴火垛,用油布把各处仔细盖好,又搬来几块石头把油布的四个角压紧。向下望去时,发现小五正仰头看着自己,暖洋洋的日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庞上,恬静而美好。
两人相视一笑。
吃晚饭时,骰子闲说起一件怪事。说是酒肆今日来了一个娇俏的小娘子,让南风把架子上所有种类的酒都细细讲解了一遍,末了还各要了一坛,差遣南风帮她把这些酒送回了家去。
小五听后,对着南风说道:“虽说进门是客,可若下次再遇着这样难缠的人,你大可不必惯着。”
南风淡淡一笑:“也不费什么力气,若是像你这样做生意,咱们这酒肆可就要关门大吉了。”
结巴嘿嘿笑道:“你......还......没听、听、出来吗?五.....姑娘,这是、心......疼你!”
小五的筷子“啪”的一声落在结巴的头上:“吃你的饭吧!”又转头问南风,“这小姑娘是哪家的,这么大的派头?”
“是朗月茶楼的。”南风答道。
小五不屑道:“我说的呢,原是个新来的,咱这蟹脚巷里可从没有这样的人物。”
骰子愤愤道:“原先王富贵在的时候我就跟他不对付,这会换成个卖茶的,又来找麻烦,明日我去问问她,一个卖茶的不好好喝茶,怎么倒喝起酒来了?”
南风夹了块肉放进骰子的碗里:“你这就没道理了,大梁哪个律法也没规定卖茶的不能喝酒啊,就像我们卖酒的难道还不能吃肉了吗?咱们做生意的进门便是客,若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尽量满足便是了。”
骰子噎了噎,看向小五。
小五沉着脸色说道:“都吃饭吧,菜要凉了。”
大家都不敢再说话,低头默默吃饭。
小五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却不想仅事隔一日,酒肆便起了风波。
一大早,酒肆才刚刚开张,就见竹帘“哗啦”一声被挑起,走进来一位二八年纪的少女。她身着碧色银丝绣花襦裙,乌发松绾,薄唇轻抿,眉眼间满是骄矜。
小五迎上去,道:“这位姑娘好早啊,打算来点什么酒?”
少女并未理会小五,站定后四下望了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五又道:“我们酒肆的酒都在这架子上了,姑娘在此处挑选即可。”
少女眉头微蹙,侧目看着小五,傲慢说道:“我找南风,叫南风出来说话。”
小五心中顿生醋意,问道:“你是南风什么人?”
少女微扬起下巴:“朋友!”
“朋友?”小五微微一哂,道,“我认识他这么久竟不知道他有你这样一位朋友。”
骰子扛着扫把晃进大堂,瞧见那少女,立即凑了过来,问道:“咦?你前日不是刚从我们酒肆买了好些酒吗?这么快都喝完啦?”
一听骰子的话,小五心里便猜到了那少女的身份,遂摆出一副市井妇人的姿态阴阳怪气道:“姑娘今日又准备买多少酒回去啊?你放心,你买多少我们都能帮你送回去,除了南风我们酒肆里还有好几个伙计呢!”
少女嫌恶地看向小五,问道:“你是何人?”
骰子立即放下扫帚,伸出大拇指道:“这位是我们酒肆的掌柜!”
小五扯了扯嘴角,微微一颔首。
少女轻蔑地瞥了小五一眼,放声喊道:“南风!南风!你出来,我有话问你!南——”
小五和骰子正要上前阻拦,那少女突然收了声,笑意灿然地将目光投向小五的身后。
小五回过头,南风正从后院款款走进大堂。
南风走到小五身旁,轻声道:“我来处理。”遂彬彬有礼地对着那少女说道,“在下南风,姑娘有何事问我?”
少女羞赧一笑,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雕琢精致的白玉瓷瓶,声音似玉珠落盘:“你看看这个,可是你们小五酒肆的?”
南风低头嗅了嗅,问道:“这酒你从哪里得到的?”
“富贵酒楼的掌柜留下的。”
南风与小五对视一眼,又转头对着那少女说道:“这酒的确出自我们小五酒肆。”
少女嘟起嘴,嗔怪道:“你不是说你们酒肆的酒都在这架子上了吗?为何我统统买了回去却没有这一种?”
南风解释道:“这酒是我们掌柜亲手酿制,因工序繁琐产量不足,所以只供自己小酌,并不售卖。”
少女不屑地说道:“真是可笑,酒肆不就是以卖酒为生吗?哪有酿了酒不卖却自己偷偷留着喝的道理?”
小五实在看不下去,挤到南风的身前,冲着那少女嚷道:“依照姑娘的道理,酒肆酿了酒不可以自己喝,那茶楼沏了茶岂不是也都要一滴不剩的通通卖给客人?我就奇怪了,若是那茶楼老板哪日自己想喝茶了,是不是还要拿着卖茶换来的钱到别家茶楼去买茶喝啊?”
大堂里响起“哧哧”的偷笑声。
少女红了脸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五咄咄逼人:“姑娘,甭管你什么意思,这酒啊,我们只送不卖,但送也不送你这样的人,对不住喽。”
少女见小五也不是个善茬,干脆席地而坐,撒泼嚷道:“你若不卖我这酒,今日我便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小五脸色一沉,冷声道:“骰子,送客!”
骰子抓起扫帚坏笑着向着那少女踱过去。
那少女哪见过小五她们这等泼皮无赖的架势,一下子便慌了神,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后退,道:“你们、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小五掐着嗓子说道:“骰子,斯文一点,可别吓坏了人家茶楼的小姐。”
“五姑娘,你这就是难为我们了,像我们这种粗俗之人下手可没个轻重。”骰子故意把扫帚抖得“哗哗”作响,恶声说道。
那少女脸色惨白,被骰子逼得步步后退,清透的眼眸中泛起水光:“你们,你们敢我一根汗毛,我二哥定是要把你们通通抓回去喂狗!南风,是你骗我在先,你们这酒肆欺瞒客人,不讲诚信,被人识破还要动手打人,我看你们这生意今后还如何做得下去!”
南风无奈地耸了耸肩,背过身去,偷笑着看向小五。
两人心领神会,小五不耐烦地挥挥手:“骰子,还磨蹭什么,赶紧把她轰出去!”
“慢着!”门口一声厉喝,款款踱进来一位年岁稍长些的男子。
那少女喊了声“二哥”,连忙跑到那男子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男子帮少女仔细擦掉脸上的泪水,低声哄劝了一番,待那少女抽噎渐歇,这才缓缓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在下朗月茶楼肖屹,这是舍妹肖凝。不知小妹何处得罪了贵酒肆,惹得这位小兄弟对舍妹扫把相向!”
小五抱臂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见他身量削瘦、个子不高却是十分峻拔,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一双鹰隼似的眼睛深邃而犀利,却又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
小五不紧不慢地说道:“令妹今日在我酒肆,先是强买强卖后又出言不逊辱我酒肆声誉,肖掌柜,你来得正好,把令妹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二哥,是他们先欺负我的......”肖凝急着嚷道。
“凝儿!”肖屹沉声打断肖凝,对着小五道,“想来这位就是五姑娘了吧?”
“正是!”五姑娘冷脸答道。
“初来世安城便听闻五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肖屹笑着说道。
“不敢当!”
“小妹的性格我自是了解,今日给贵酒肆惹了麻烦,是我管教不严,在下替小妹给各位赔个不是还望五姑娘看在小妹年幼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小五扯了扯嘴角:“肖掌柜,我自是不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可这世安城未必人人都有我这般好脾气,你这妹妹当真要好生教导,免得日后到处惹是生非!”
肖凝气鼓鼓地瞪着小五,可是碍于肖屹在场也不敢放肆。
酒肆里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肖屹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可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五姑娘教训的极是,但在下也有几句话要说与五姑娘。今日之事在我看来也并非小妹一人之错,方才在门口我也听了个大概。五姑娘仗着自己伶牙俐齿多番出言戏谑,一言不合便对小妹下了逐客令,所谓进门皆是客,五姑娘的待客之道也未免有些霸道了。我们做生意的,讲求的便是和气生财,你我同在这蟹脚巷里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指不定谁还要求着谁,在下劝姑娘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呀。”
肖屹一番话,竟说得小五哑口无言。
南风走到肖屹的面前,微微一笑:“肖掌柜言重了,五姑娘向来心直口快,绝没有刁难的意思。小五酒肆扎根蟹脚巷多年,童叟无欺,登门即是客,就更不用说这邻里乡亲了。肖掌柜既然来了蟹脚巷,那便也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日后还要多走动为好。”
围观酒客先是窃窃低语,随即纷纷赞同。
肖屹的脸上浮起极不自然地笑意,道了声“告辞”,便拉着肖凝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