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枝桔梗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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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
鹿穗穗在白光中一脚踏空。
天旋地转的空间逐渐变得清晰稳定，鹿穗穗闭着眼，双手下意识往周围扑腾了两下。
“小姐，您没事吧？”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礼貌的询问，鹿穗穗谨慎地先睁开左眼看了看。
是个很热闹的夜晚。
鹿穗穗一边思考这是哪儿，一边看向身旁穿着小礼服的女生。
女生关心的指了指自己被抱住的胳膊。
鹿穗穗低头。
看清自己双手握紧的胳膊，下一秒赶紧松开。
又懵又慌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低血糖眼晕了一下，没看清你不好意思。”
女生摇摇头，然后笑着从手提包里找出一颗糖递给她。
鹿穗穗接过道了声谢。
女生跟男伴离开前，见她的穿着实在简单，怕她是首次参加这种场合不懂规矩，还好心提醒道：
“这次办的晚宴在后面的庭院，荤腥比较多，你可以先去前厅吃些小蛋糕，补充一下能量。”
鹿穗穗撒了谎，全程都在笑着道谢。
目送他们离开，鹿穗穗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圈。
很多穿正装的商务人士，三五结伴，说说笑笑的往后面的庭院走去。
鹿穗穗的耳朵动了动。
空中还飘荡着音乐，还是小提琴演奏。
借着拨糖纸的工夫，鹿穗穗暗自琢磨着。
晚宴，音乐，公馆……怎么越听越熟悉呢？
含住水果糖块，鹿穗穗低头扯了扯身上的浅蓝色休闲裙。
还好，这裙子勉强能融入眼下这种社交场合。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她家的女主角这是给她推到哪里来了？
这话怎么讲呢？
这件事还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身为十八线透明小作者的鹿穗穗今天终于签约了！
签约的是古早狗血的替身虐文《替身白月光》，这可是她认真钻研了一周的成果。
古早虐文骂声高流量也高。
网友诚不欺我。
鹿穗穗乐呵呵的想。
当晚，被这个好消息砸晕头脑的鹿穗穗就激动的半晚上没睡。
到了凌晨，鹿穗穗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一点睡意，窗帘呼啦一声被吹响了。
哦，起风了……
迷迷糊糊的正想着，鹿穗穗就想翻个身。
床头柜上的水杯突然动了一下，荡出一圈一圈的水纹路。
翻身翻到一半，鹿穗穗突然觉得不太对。
她怎么记得，今晚的月亮还挺亮来着？
一瞬间，鹿穗穗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类似“半夜潜入独居女性的家里鲨死泄愤”的惊悚新闻。
鹿穗穗保持着悬空僵硬的侧躺姿势，胳膊被压在下面很酸，但她也不敢动了。
她背对着窗户，忍不住放轻呼吸，心里在哀嚎。
早知道今天就给妈妈还有小叔他亲哥打个电话了，还有明天的签约……我怎么能这么惨啊。
然后哆哆嗦嗦的，在心里疯狂默念起大悲咒和老爹咒语。
救救我救救我……
正念叨着，鹿穗穗就感觉身体上方有什么东西伸了过来。
应该是想看自己睡没睡？或者是伸手来看我还有没有气？
鹿穗穗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总不能是菜刀？一上来就要嘎了她吧。
下一秒，肚子被人隔着夏凉被拍了拍。
这是干嘛？过年鲨猪前最后的安抚吗？
鹿穗穗眼睛闭的死死的。
算了算了，希望明天快递员上门能发现她再报个警。
“知道你没睡，别装死。”
是一道清凌凌的女声。
鹿穗穗的睫毛开始不受控的颤动。
好消息，不是杀人魔。
但也完蛋了，好像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鬼。
女鬼有点不耐烦了，又好像能听到她的心声似的：
“睁眼。”
“是人不是鬼。”
鹿穗穗颤巍巍的变成平躺，随后悄咪咪的半睁开左眼。
半卷发，脸不大，眉眼好看，白色挂脖式连衣裙。
鹿穗穗彻底睁开那双清亮水润的眼睛。
好眼熟哦这个人。
没等细想，站在床边被认作女鬼的人再次开口：
“我是顾清酒。”
“好的。”鹿穗穗呆愣愣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
鹿穗穗“噌”的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
夜晚的凉风透过窗户轻飘飘的吹到身上，很凉快。鹿穗穗只觉得她的心也跟着哇凉哇凉的。
—
凌晨两点半，鹿穗穗的大脑宕机了。
凌晨两点三十一，某栋居民楼的其中一户突然亮了灯。
鹿穗穗拘谨的抱着杯温水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跟她的虐文女主很像的女孩子。
“那个，你名字是怎么写啊？”
“照顾的顾，清水的清，喝酒的酒。”
鹿穗穗默默喝了口水。
原来是同名同……姓？
鹿穗穗借着喝水偷瞄了好几眼对面的人，最后陷入沉思。
单论长相、名字一样就算了，但要合着论的话，就不能是巧合了……吧？
鹿穗穗扭扭捏捏的开口问好：“你好，顾……顾大小姐。”
后面那俩字莫名有点烫嘴。
“什么大小姐？我不是孤儿院长大的吗？”
顾清酒抱胸端坐在沙发，闻言眉眼一挑，一字一句的说道：
“亲爱的大、作、家。”
神奇、尴尬、羞耻、好奇很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鹿穗穗只能干笑两声。
谁能想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自己写的虐文女主竟然从书中世界出来了。
不仅如此，还大半夜的来找自己的创造者了？
这么一个玄幻的故事，给朋友说完还当你是在给她们沉浸式的讲小说呢。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鹿穗穗打了个哈欠。
鹿穗穗脑子迷瞪瞪的开始转：“你要真是我写的顾清酒，那你说说，你怎么会来我的世界呢？”
说到这个，顾清酒眸中的不满骤然加深：“还不是你写的那坨什么东西，世界意识让我来找你的。”
鹿穗穗手里的杯子换成了抱枕：“世界意识这么干脆的？”
顾清酒冷哼一声：“世界意识说不过我。”
鹿穗穗的身体开始歪：“开玩笑……那你来我是找什么？”
顾清酒竟然诡异的自动捋顺了这句话的意思。
顾清酒蹙了下眉：“剧情的走向很烂，找你来打几个补丁。”
“……哦，好……”
然后就再没声儿了。
顾清酒一看，创造出她们的某位作者，已经心大的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
顾清酒无语了一瞬，盯了几秒才起身过去。
弯腰，伸手，指尖在鹿穗穗姣好的脸上戳了两下。
鹿穗穗皱了皱鼻子，没动。
彻底睡过去之前，还听到有人笑话她：“心大成这样，也不怕真遇到坏人。”
鹿穗穗真的困的不行了，只好在心里回她。
心大就心大吧，死就死吧。
如果真有转世投胎一说，就凭“死在漂亮姐姐手上”这条，也够她在投胎前吹嘘一段时间了。
凌晨两点四十三，这栋楼的最后一盏灯终于熄了。
—
窗外初夏的一声鸟鸣唤醒了新的一天。
鹿穗穗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缓缓睁开眼就看到窗外碧空如洗。
她猛地坐起，身上盖着的毯子滑到腰间。
鹿穗穗开心的扭扭脖子：“诶嘿～”
还活着！
“一大早心情就这么好？”
鹿穗穗卡顿了一秒，蓦地顺着声望去。
哈哈？
顾清酒依旧坐在对面，正单手拄着下巴看她。
一瞬间，鹿穗穗就像刚装上发条的木偶，一卡一卡的举起手晃了晃，表情要笑不笑的：“好巧，你也在我家。”
顾清酒好心情的开口：“既然心情不错，那就趁热打铁快改剧情。”
鹿穗穗从沙发爬起来就跑：“我要去洗个漱。”
“现在……”
鹿穗穗脚步一转：“我好饿，想吃个饭。”
“……”
顾清酒就看着鹿穗穗跑来跑去。
等她终于安静下来，好脾气的再次开口：
“现在？”
鹿穗穗眼珠一转：“想喝完果汁再去楼下遛一圈。”
“可以，最晚半个小时。”
鹿穗穗撇了撇嘴，穿好鞋后，手抬起，往玄关台上拍了拍。
“嗯？？”
我手机呢？
鹿穗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顾清酒冲她晃了晃手机。
“半个小时不回来，我就报警了哦～”
—
十分钟后。
顾清酒从窗户看着她的大作家提着个袋子回来了。
“嘀”的一声，鹿穗穗回来了。
“咔哒”一声，鹿穗穗锁好门。
顾清酒紧靠着沙发，头往玄关处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鹿穗穗一声重重的不满：“哼！”
等走过去，还是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顾清酒。
顾清酒看过来的脸上，是明显的惊讶。
鹿穗穗的耳根有些热：“我刚才吃的是昨晚的一点剩饭，所以才没让你一起。”
“虽然你是我写出来的纸片人，但你既然能来找我，应该是要吃饭的。”
见顾清酒不接，鹿穗穗往前递了递：“我买的小笼包跟米粥，糖在小盒里。”
是很普通也很常见的早餐。
顾清酒吃早餐时，因为某个人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灼热，好笑无奈地分了她两个蟹黄小笼包。
—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厕所也上了楼下也遛了，还有什么没做的？”
鹿穗穗开始冥思苦想：“还差……”
“既然没借口了，就来干活了。”顾清酒在电脑桌上敲了敲。
等看着对方慢吞吞的坐下，这才搬来另一张靠背椅，看似监督的坐在她后面。
鹿穗穗任劳任怨的打开电脑，点进《替身白月光》的文档后，扭身问道：
“清酒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剧情？”
“别让我打工赚钱的时候遇到性骚扰。”
鹿穗穗迷茫了一瞬，但还是快速的比了个“OK”的手势。
定位到《替身白月光》的男女主相遇，鹿穗穗摸了摸下巴，指着上面的“酒吧”两个字，转头说道：
“可是在酒吧工作的隐形规则里，陪侍偶尔被占一点点便宜算合规。”
怕她不信，又解释说：“我写之前还特意找朋友问过的。”
顾清酒沉默一瞬，提出了异议：“我干了半个月，平均一天能遇到五六个咸猪手。摸手就算了，摸腰碰大腿算骚扰吗？”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鹿穗穗。
她好像只写了偶尔会被摸小手吧？难道小说世界还能自己走剧情吗？
鹿穗穗挠了挠头，还是扭身扒着椅背，满脸歉意：“对不起。”
想了想，随后小声的提议道：“那要不，我们不要在酒吧了吧。换个地方好吗？”
几乎是尾音刚落下，顾清酒就开口了：
“酒吧来钱很快。”
“可——”鹿穗穗张了张口，突然止住。
她突然想起来，顾清酒之所以会去酒吧打工，是因为院长妈妈生了病在住院。
“可什么？”
“可、可是。”鹿穗穗紧张的在大脑想了一圈，于是话头一转，“直播也挺赚钱的，一场下来能顶你在酒吧干两天的钱。”
顾清酒思索两秒，点头同意：“可以，你改。”
唰唰唰，半小时不到，鹿穗穗就麻溜的把虐文男女主的相遇剧情在新文档改完了。
顾清酒起身靠近了点，看完却是欲言又止。
鹿穗穗：“？”
“是我哪里写的不对吗？”
“很不对啊穗穗老板。”顾清酒的神色莫名。
“我说不要咸猪手，就改成无良老板了？你这么不想看我工作啊？”
鹿穗穗讨好的笑了笑：“可是不这样的话，男主怎么出场啊是不是。”
顾清酒看了她半天，突然笑了一下：“鹿穗穗。”
鹿穗穗吓个半死，连忙端坐好：“在的。”
顾清酒深吸一口气：“傅常愿像个人类一样出场就好了，没必要浪费在一些无脑的英雄救美上。”
傅常愿就是虐文《替身白月光》里面的男主角了。
鹿穗穗好像很惊讶：“无脑吗？没必要吗？可是很多人都喜欢这种剧情。”
“没必要是因为，黑心老板给的这份合同有问题，这么明显的陷阱我不能解决吗？我的脑子是个摆设吗？嗯？”
一边说着，顾清酒的手一边指在屏幕的某些位置。
“还有，我身为剧情的参与者，很不喜欢。”
鹿穗穗连连点头。
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种，正在被教导主任一对一辅导的恐慌感。
鹿穗穗仰头瞄了顾清酒一眼，讷讷地说：“对不起，我这就改。”
顾清酒坐回去靠着椅背，往上拉了拉小毛毯，无奈叹气：“别了，我还是在酒吧待着吧。起码老板挺正常，行为过分的客人我也能自己解决掉。”
鹿穗穗莫名有点愧疚。
于是扶着椅子扶手，探身在顾清酒的身上拍了拍。
“清酒姐姐还有其他要改的吗？我肯定能改。”
但是……
“大作家你就非得虐我吗？”
“这群人有大病，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虽然这个恶心人的老板往我身上摔钱的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但是掉地上的钱，咱得拿着～”
鹿穗穗有气无力的叹气：“姐姐，你要不看看我写的这个世界是虐文还是爽文呢？”
顾清酒放下手里的草稿，也跟着叹气：“那就不能变成爽文吗？”
鹿穗穗的语气坚定：“不可以。”
这种虐文流量比较高。
然后这版也不出意外的被顾清酒驳回了：
“像从厕所掏出来的东西。”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鹿穗穗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颤了几下。
顾清酒注意到了，拦下她继续打字的手。
“吃了午饭再说吧。”
鹿穗穗嘴角很快的弯了弯：“谢谢您。”
—
下午一点，鹿穗穗重新开始了她新一轮的改文之旅。
终于在快三点的时候，鹿穗穗松了口气。
鹿穗穗紧张兮兮的守在打印机旁，打印机嘟噜噜的吐出来十几张印满黑字的A4纸。
她战战兢兢又略显讨好地转头：“顾老板，您看看这版还满意不？”
顾清酒看了两秒，皱眉，松开。
又看了一分钟，“啪”的将印出的草稿一合。
顾清酒的眉头微蹙：“排泄物一样。”
鹿穗穗忍辱负重：“……我再改。”
“但是……”鹿穗穗忍了忍，还是问道：“顾老板，这次应该没问题的啊？”
顾清酒用手背贴了贴她软乎乎的脸，露出一个“我真的看不下去了”的表情。
“但是你没发现，这个虐恋情深还是在虐我，我也还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我觉得欸——？？”
不等鹿穗穗再为自己辩解两句。
房门突然被顾清酒一把拽开，紧接着自己也被推了进去。
“干嘛啊——？！”
电脑桌上还有之前写过的跟打印出来的草稿废纸，门一开，草稿被骤然出现的风吹得满屋乱飘。
被白光吞噬的最后一秒，鹿穗穗听到她的虐文女主说：
“带你去体验一把虐文世界的生活啊。”
“作者大大亲自体验一下这种水深火热，不就能写得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枝桔梗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