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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有这章 ...

  •   仲秋以后,凉风吹得有些强劲,树枝在傍晚的霞光中摇曳。有人孤零零地骑着瘦马,漫无目的地走过山间小径,好不容易进到了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的第一座牌楼有些年头了,石头的缝隙都堵满了灰尘,刻字也已经脱漆,但依旧能认得出“长乐镇”三个字。
      沿途寻找客栈,但瘦马实在走不动了,擅自停在了一座楼阁的正门前,主人拍打它几次,它都不愿意走,最后任性地把主人甩在门口,自己蹲下来休息。
      门扉刚好打开,外貌出众的菜姑娘低头看见了堵在门口的人,好奇地蹲下来,一边推她一边问她:“……死了吗?”
      瘦马的主人勉强抬起头,抓住菜姑娘的手,然后说:“能……能给我安排一间好的空房吗?”
      菜姑娘沉默了几秒,见她好可怜,就卷起袖子,凭一个人的力气,把她拖进了屋里。她稀里糊涂地,不知道这里是艺馆,美人卖艺的地方。
      这里不是窑子,这里的美人只卖艺,但很多不良的客人偷偷把这里当成了窑子在逛。
      艺馆里没有老鸨,每个艺人轮流当老大,由抽签决定。他们之中,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肌肉好得不得了,纵然客人有色心,但是绝无胆量。
      误入这里以后,瘦马的主人只能认命,反正不会有人逼她为窑姐。毕竟她的相貌,谈不上一个“美”字,更与“艳”字无关。
      心姑娘打开她的包袱,看到包袱里裹着几卷书稿,还有笔和纸,愣了一下,之后回头问她:“……姑娘,你长得这么可怜无害的,怎么是个写书的?难怪你身子这么瘦小,故事书很难谋生啊。”
      接着,心姑娘看了一眼书稿的侧边,依稀认出上面的字,又问道:“沙罗,是你的名字吗?”
      她捧着杯子,低着头,没有回答,任由水汽吹在她的脸上,不发声就是默认。
      心姑娘说:“我看你没有卖艺的本事,你就留在我们这里写诗吧。”
      她就这样暂时停留在艺馆。
      从下午到深夜,这座艺馆都非常热闹,许多客人远道而来,为美丽的艺人们而来。这里约有一百个艺人,但她总是健忘,又脸盲,很难记得住这么多人。
      写不出诗给艺人们弹唱的结果,就是打扫艺馆和洗碗。有时候,她偷偷来到前堂,那里最热闹,灯火阑珊,她轻轻拨开帘子,看见艺人们歌舞,看见他们与客人在光影盒子前留下瞬息。
      意姑娘在楼下招呼她下去,到光影盒子前。她连忙摆摆手,拒绝照相,因为光影盒子的光一旦照在她身上,她就好像变成木偶。
      菲公子说:“这里最好玩的就是一起照相,你真奇怪,居然不喜欢?”
      他的口音不是中原的口音,和甜公子一样,他们来自西域以西的寒地,说话却极其温暖。
      楼下忽然骚动起来,她听见了声音,就立刻扶住护栏,赶紧看热闹。楼下有很多客人朝着某一处聚集,有人进来了,浑身香气十分甜蜜,客人们都争着与这俊俏公子握一次手。
      她在楼上说:“这甜公子的惑力好大啊,就像刚出炉的大饼,人人都争抢……”
      菲公子不反驳这句话,只是浅浅一笑,然后朝楼下吹口哨,那些客人马上回头,招呼他下楼。
      她赶紧举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怕被客人认出来。
      打烊的时候,丫头们清点剩下的印花笺。纸面是空白的,贴着漂亮的干花,艺人在这纸上签名和绘图,然后赠给客人。
      她和丫头们坐在一起,因为无聊,随便用手测量印花笺的高度,却有一枚伸到她的面前。她顺着这只手望过去,很甜美的笑容映入她的眼界。
      她困惑地问道:“甜公子……?”
      甜公子的脸上依旧是无限温柔的笑容,他回答:“写一个吧,然后给我。”
      她犹豫着说:“可是,我只是个写书的,不知名的一个写书的……”
      甜公子说:“有关系吗?想写就写,别人爱要不要。”
      话音刚落,甜公子的身旁出现了其他几个艺人,都拿着印花笺,伸向她。
      甜公子说:“我先来的,别捣乱。”
      玉公子回答:“我起码第二个,对不对?”
      言公子打岔:“你怎么换回女装了,我差点认不出……”
      玉公子回答:“你穿了短裤,摘了裹胸布,我也认不出。”
      南姑娘这种绝色美女,张口就是清亮的男声:“当男人久了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别了是吧?其实我也是。当女人久了,都会有错觉。”
      他娇媚地扶了一下自己发髻上的金银头饰,却被乙公子轻轻挤开了。乙公子说:“两张!”
      园公子思考着说:“不对吧?你一个人就要人家写两张纪念卡,就因为你胸大又会扭?我也是胸大会扭啊。”
      说着,园公子当面表演了一下。
      乙公子厚着脸皮回答:“第一,你说的胸大会扭,没错!第二,有个很I的家伙站在角落里等着我帮他拿。”
      几个人的场面有点混乱,她转动笔杆,出声打岔:“我的字比较丑,画图更丑,你们确定要这种纪念?”
      印花笺乱七八糟地就叠在她的面前,她只能一张一张地写写画画。等完成了,她回头一看,人都不见了。
      她不高兴地甩掉了笔,然后自语:“……果然都在骗我!几个大坏蛋。”
      笔杆滚落到地板,一双脚正好停在笔杆旁,一只漂亮洁白的手轻放杯子在桌上,她因此回头,看着这个男子弯下腰,为她捡起笔。
      她微愣:“甜公子……?”
      他还没走……?
      甜公子帮她收拾那些印花笺,叠得很整齐,然后揣在怀里,说话很温柔:“夜深了,回去睡吧。”转身就先回了房间。
      她看着桌上的一杯温热的水,觉得莫名其妙,移动时,又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条干净的月事带,更加觉得奇妙。忽然她反应过来,检查裙子和裤子,才明白了。
      走在通往小院的廊道内,灯笼在甜公子的头顶摇曳,脚下的路昏暗,但他抬头还是看见了前面的人。
      鹤公子把一双胳膊交叉在胸前,先说:“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她和我们不一样。”
      甜公子停在鹤公子的背后,说:“你这么想,因为她是写书的,还是因为她不会卖艺?”
      鹤公子说:“不知道,也许是直觉吧。”
      甜公子只说道:“都这么晚了,有错觉也难免。”
      他继续往前走,其实不用鹤公子特地说出来,他也知道,在这座由旧王府改造的艺馆里,每天只有艺人和不同的客人,没有其他身份的人。
      如果她只在这里写诗,呆不了多久,但如果让她在这里写书呢?这里年岁太久,确实需要一个写书的人记录他们卖艺的生活。
      新书很快就起稿了,她也写好了楔子;艺人们争着为这本书起名,写了不同名字的字条乱七八糟地叠在桌上,让写书的人头疼。
      最后定名为《艺馆三两事》,但艺人们起的名字都记录在了附录。
      那天,下暴雨,她刚回来,放下伞就跑进一个房间,把敞开的窗子都赶紧关起来。还没有雨水被风吹进来,她终于可以放心,她回头,才发现自己闯入了谁的房间——上方挂着简单的风铃,是用丝线和她写的那些印花笺做成的。
      答应的诗没写出来,让宴姑娘不太高兴。在当面认真地说了很多大道理之后,宴姑娘要求她跑花市一趟,指名要她带回最新鲜的牡丹和芍药才能接受她的道歉。
      就这样,她为了宴姑娘而跑去了花市,一来一回,累到脸色都发白了,在门口撞到了达公子,他善良地扶她进到屋里,唤丫头端糖水过来。
      知道这是宴姑娘的鬼主意,达公子带着那些花去找宴姑娘评理了,但吵架的方式竟然是打擂台赛。一个不停地跳舞,一个在纸上画舞姿,如果画错了就会输。
      楼上,楼下,很多人都围观这场擂台赛,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浅公子立在人群里,云淡风轻地说:“早知道这么多人看,先前应该安排看票,空气都被挤掉了。”看见光影盒子发光,他又说:“别照相了,相纸好浪费啊。”
      光影盒子的另一头,探出棋公子的脸,而他也回答:“这么有意义的场面!也许,我的能力会不错?”
      浅公子无可奈何地扶额:“上班吵架,今天的薪水怎么算……?围观要不要扣薪水?毕竟今天轮班的老大是——妞。”
      那时,她没有围观,只安静地坐在妞的面前,低着头不说话,好似在认错。但妞吸了一口旱烟,吐出白烟以后,说话十分豁达,又有几分开明:“打就打了呗,这艺馆一百多号人,说没人闹矛盾,那就是假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抽烟,接着说:“你也别把错揽自己身上。”
      坐在旁边的才公子摇着折扇,说:“这次的内斗也难得,不如写进书里……”
      宴姑娘刚走到门口,听见有人这么说,就浅笑着说:“怎么有人想把我的这件事记住一辈子啊?”
      才公子愣了一下,解释说:“没有恶意,单纯只是觉得……有趣。”即便看见宴姑娘挑眉了还是想说完这句话。
      宴姑娘朝他举起一个拳头,中指翘起半根,却又善良地收了回去。
      妞抖了抖烟头,问道:“你进来了,那谁赢了?”
      宴姑娘摆弄着芍药,只说:“这个问题,应该去问还在画的人。”
      她还是把这件事写在了书里。
      有一天,她刚打扫完院子,偶然一个抬头,看见甜公子侧坐在屋顶,他的碧绿双目望向远方,眼神有些深远,不像平时招待客人时那么活泼爱笑,让她猜不透。
      她搬来梯子,爬上了屋顶,坐在甜公子的身旁,对他说:“原来你也会不高兴啊?还以为你每天都会笑。”
      甜公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又面朝前方,又微微低头,浅浅地笑:“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思考自己的人生罢了,以后要怎么活之类的。”
      她低头,忽然认真地回答:“我……走一步算一步。”
      甜公子说:“你看起来还年轻,怎么没有自己的人生计划?”
      她说:“我有遗传病,拖累了这个家,长辈只想把我卖个好价钱。除了写书,我什么都不会……”
      本来以为会被甜公子嘲笑,没想到他居然叹气:“人生果然艰辛啊……”接着,他说:“我十五岁开始卖艺,至今也已经八年了。但除了卖艺,我想以后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问:“你在艺馆长大?”
      甜公子摇摇头,答道:“菲和我从一个比西域更遥远的地方来,那里很冷,是冰雪之国。”
      说到这里,甜公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娃娃陶器,它大约像是葫芦那样的大小,甜公子把它送给了她,然后看着她打开。
      娃娃的里面,又是第二个娃娃,它的里面又是第三个娃娃,而它的里面又是第四个娃娃,一个比一个小,直到打开最后一个,突然不同了,里面是一枚戒指。
      这纯金的戒指,和她的手指是一样的大小,顶部镶嵌着一颗钻石,这东西似乎不便宜。她迟疑地问:“送给我?”
      甜公子说:“如果以后我不卖艺了,我想带一人走。”
      话音刚落,甜公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天空的蓝色还没有消退,银白的月亮开始现出形状,甜公子贴近她的脸,今生最大的温柔停留在这瞬息,绵绵亲吻,不知不觉地,傍晚已经降落。
      屋顶下方,冥公子偶然路过,不懂月下的浪漫,只看见墙角挨着梯子,又东张西望,不见其他人,他就偷偷扛起梯子,离开了。
      冥公子一边走一边自语:“这么好的梯子,怎么会搁在那里?一定是老天爷在帮我,这回该捉到那只猫了!”
      第二天早上,艺人们从屋顶救下了两个人,冥公子抱着猫,在人群里探头围观,满脸困惑,完全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偷走了梯子。
      吃过醪糟米酒以后,她终于脱离了虚弱的状态,精力回到了她的身上。久公子坐在她前面的廊道里,一只手握着十八子手持,总是背对着她,她刚想说话,久公子却比她早了一秒,对她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听得很糊涂,跟着问:“在一起多久了?”
      久公子说:“不要装傻,都看了一晚上的月亮了。”
      她急忙说:“不是!那是因为……”
      没有梯子下不来。这是事实,却也是一种借口,所以她说到一半,就不愿意再说了。
      久公子又说:“你知道这里是艺馆,不可能办喜事的,夫妻也不可能住在这里。”
      她知道这座艺馆由来已久:王府势力没落后,原来的王爷带着妻妾跑了,留下了这座王府,府兵及其家属不肯搬迁,就在小镇世代经营手工业,渐渐吸引来了许多厉害的工匠,精美的工艺品在这里诞生,但几乎没有商路,高超的技术也面临失传,所以镇长利用旧王府,改造成现在的艺馆,吸引商人。
      这一次,她沉默了最久,回答不了前方人的话。爱情突如其来,暴风雨也是如此,谁能够回避它?
      日复一日,到了镇上的庆祝会,镇上的工匠们做了巨大的药发木偶,供人们欣赏,艺馆也安排了艺人们的巡游。
      满月的夜晚,空气中的花香浓郁,药发木偶不停地闪烁着绚丽的烟火光,各种木偶陆续跳出盒子,在烟火中旋转,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夜晚;艺人们乘着花车,经过人们的眼前,竟比在艺馆时更夺目,烟火在他们的头顶绽放光芒。
      她挤过人群,追着花车而去,到了舞台,周围灯火缭乱,人影如麻,她怎么都找不到甜公子。
      一团红色掠过头顶上方,她抬头看去,是三个美女抓住红绸布在空中飘荡,如同飞天的仙女,而她愣愣地看着她们。
      其中一个美女飘到她的面前,她立刻问:“甜公子在哪?”
      那美女只是伸手,轻轻地掠过她的下巴,又飘远了。
      另一个美女也飘过她的面前,告诉她:“找人不如好好享受现在。”
      虽然笑容十分魅惑,声音却是实打实的男子。她才反应过来,刚想喊'南姑娘',先前的美女又飘回来,穿过空中的无数花瓣。
      那美女说:“今晚他未必是男子模样,别找了。”
      也是男子的声音,更是菲公子的声音。她知道了以后,转身离开了舞台。正如这两个女装男子说的,她只能安静地享受这个夜晚的氛围。
      艺馆里艺人们都出来招待整条街的客人了,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却不停留,远道而来的客人众多,没有可以停歇的时候。
      庆祝会还没结束,她先回到了艺馆,为他们点亮灯笼,然后坐下来等待。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前庭的安静氛围被谈笑声打破,她知道他们回来了。
      她跑过去看看,他们开始集体卸妆,也取下了簪子、脱下外衣,没人有空搭理她。良久,唯独玉公子回头,把洗脸巾扔回盆里以后,拿起一个荷包投向她。
      在她拿着荷包发愣时,玉公子说:“有人东西掉落了也不知道。谁捡到了就是谁的,送给你了。”
      她打开荷包,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而只有一颗熏香丸和一张折叠的纸,感觉像是故意掉落的。熏香丸的气味,她常常从甜公子身上闻到。
      纸上画着漂亮的简笔画,那是一张小桌,但这样的桌子在艺馆相当少,她知道有个地方放着这样的桌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找到这个地方,原来它是水池旁的露天避暑的角落。
      池中是活水,有锦鲤游动,旁边铺着厚厚的竹席,小桌就放在竹席上,一侧立着遮阳的纱帐。她写书时,也呆过这里。
      她把荷包放在桌上,又坐下来等,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中的星辰越来越多了,她闻到了一阵幽香,与这颗熏香丸的一样。
      她回头,看着甜公子轻提衣摆来到她的身边,拿走了桌上的荷包。
      甜公子问:“是你捡到了它?”
      她老实地回答:“是玉公子送给我的……”
      甜公子说:“你没捡到它,但阴错阳差地还回来了,我们不是完全没有缘分。”
      现在她不必再找他,他就坐在她的身边。梦中的幻影,现在在眼前是实实在在的人,她不由投入他的怀中,拥抱他。
      佳期可许,甜公子绵绵地亲吻她,气氛过于甜蜜,他们在纱帐后方缓缓躺下,十指紧紧地相扣,在月光里,解带又脱衣,紧紧地相互拥抱,仿佛两条缠斗的蛇,成了一夜之好。
      中午之前,房门被人打开,晨光照进了房间,床上的人依旧不起。菜姑娘带着丫头来到床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问道:“你今天是不打算上班了,是吧?贵宾都在等你了。”
      甜公子回头看了菜姑娘一眼,依旧赖在床上,只慵懒地说:“今天腰疼,你是轮班老大,你准我一天病假吧。”
      菜姑娘觉得奇怪,问道:“昨天庆祝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腰疼了?”
      甜公子不回答。
      菜姑娘又觉得有问题,立刻掀开被子,一看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吓得目瞪口呆。
      尽管女子紧张地把脸埋在甜公子的怀里,菜姑娘仍是认出来是她了,指着她,对甜公子说:“她怎么在这?!莫非你和她……?”
      甜公子说:“别啰嗦了,我今天休假。”
      菜姑娘问:“真的腰疼?”
      甜公子说:“假不了。”
      菜姑娘轻轻推了他一下,轻声说:“睡就睡了,玩儿这么刺激干什么?我怎么好意思宣布这个请假的理由……”
      甜公子只说:“快去吧。”
      花魁的营业牌被丫头取下来以后,客人们无一不震惊。有人特地询问原因,丫头只是摇摇头,不敢说。
      直到客人们闹了起来,菜姑娘才不得不出面,向客人们宣布:“诸位都请安静,甜公子忽然身子不适,今天就不下楼了。晚些时候,我再让他见见诸位。”
      ……这不比说腰疼更体面、更安抚人心吗!
      果然客人们渐渐安静下来了,但仍有人追问详情。菜姑娘转身前,只说:“平常的小事罢了,只是影响了容色和仪态,不方便招待。”
      有些艺人好奇,私自跑去甜公子住的小院偷看,发现真相后,相互小声传着这件事,甚至有人把雏鸟破壳成凤凰的水墨画塞给甜公子,这样调侃他。
      此后,每到下班时间,甜公子奔离屋子,离开满屋的客人,奔向艺馆深处的院子。
      她正在廊下的桌子前思考着如何写书,忽然飞来一人,紧抱住她,抱着她倒下,吻她的脸颊。
      她捧住甜公子的脸,然后塞了一片香甜的果脯到他嘴里,说:“有酒味……”
      甜公子含着果脯,用嘴把一部分的果脯分给她,顺势吻了起来,嘴里都是果脯的甜味和一丁点酒味。
      她在艺馆呆了几年,书稿修改了好几遍,这本记录艺馆艺人们的书才终于完成,她要带着书稿回家筹备印刷的事,但离开艺馆很容易,归期就说不准了。
      但她还是要离开,只有这样,这本书才能出世,然后才有机会销往各地。
      艺人们送她到了门外,甜公子在门口紧紧拥抱她,告诉她:“我们会相守,我们会相见,不管在哪里,我们会永恒。”
      她紧紧地抱住甜公子,深情地回应:“永不分离……!”
      拥抱缱绻了许久许久,却抗不过光阴的催促,甜公子为她戴上斗篷的帽子,她也只能爬上马背,不情愿地策马,离开了艺馆,离开了长乐镇。细雨如丝,吹过她的身边,吹到甜公子的脸上,些许梨花在细雨中翻飞。
      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她又写了几本新书。稿子乱七八糟地叠在桌上,经过了一夜,她趴在这些纸上睡着了,有人上访,她也不知道。
      那男子的背影与她在艺馆的恋人一模一样,他也来到她的身旁,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却不想打扰她的美梦,只是在她的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此有九张机,句句不谈织布事。
      一张机,小楼昨夜春风没。光阴跳跃纱窗外,朝朝暮暮,可怜怯窃,情字剪一旁。
      二张机,鲛人沙上珍珠坠。鸳鸯各在东西海,生生死死,未然风月,无遇那姻缘。
      三张机,猫食花草不知蜜。微雨不解多情柳,人间山岳,如何同去,心上过凉秋。
      四张机,风吹动帐数辰星。梦还未降灯花落,山中狐女,有郎迟爱,华发鬓双边。
      五张机,相思刻上许愿石。芭蕉雨打心伤处,梦无时有,载甜载涩,缱绻又芳菲。
      六张机,狐狸生是不单只。心儿阵阵思奔赴,何时怎奈,逢时错过,只恐等白头。
      七张机,蝴蝶对对恋花飞。剪不断还罗戏梦,牵丝两两,几场烟火,一夜帐寻无。
      八张机,原来仲夏乱纷纷。醉了却上西楼月,迟疑脉脉,忧烦心绪,促织不是丝。
      九张机,温柔孤注一春饼。旧识未就影相随,朝夕若沫,如行如愿,比翼共长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只有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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