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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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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体育课老师交代下周体测的事儿,17班提前自由活动,约好打球的几个一块儿堆他们班旁边等。
让许腾江不爽的是他在人堆里看到了杨爽。
杨爽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某处,他顺着看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看似专心听讲实则眼神都没聚焦的李靖之。
解散后,李靖之脚步懒散地打算找个阴凉地歇歇,还没走出班级包围圈,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名字。
他回头,雀斑……杨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靖之沉默地跟他对瞪。
半天没等来下文。
叫住他又不说话搁这干瞪眼实在傻缺得很,他不想奉陪掉头就走。
“一起打个球,”杨爽语气挑衅:“早上送东西讨好得那么轰动,不会这会儿连打个球你都融不进来吧。”
李靖之停下脚步没说话,主要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平静。
讨好,是个带着卑微乞求的词汇。
他以前做过的讨好的事数不胜数,可惜这次完全是出于感激。
两个班都知道这两人打过架不对付,见势不妙,17班班长赶紧扯着杨爽手臂:“邀人打球你好好说呗,干嘛夹枪带棒的,大家都是同学。”
“请个客就叫讨好了,”许腾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篮球,在指尖上悠悠旋转,“那杨同学估计没什么朋友还不懂感恩,这点你得向你靖之哥哥多学学。”
“你!……”杨爽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没再言语讥讽,大概还怀着在球场上报复一番的心思,冲李靖之抬了抬下巴,“打吗?”
众人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李靖之比杨爽高大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俯视他,眼皮向下压,莫名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想和我打球,”他凑近两步,勾了勾唇角,“你还没那个资格。”
这逼装的,许腾江心里啧了一声。
杨爽狠厉的目光盯着他,剑拔弩张的气氛甚嚣尘上。
“人不爱打就不打,”隔壁班长赶紧和稀泥,打断了杨爽喷薄欲出的怒气,“许腾江,快带上你们队伍,一会儿下课打不成了……”
许腾江嗯了一声,往球场去之前还是问了下李靖之,“你打吗?想打就上,不用管他,杨爽就是凑热闹替补的,一般不上场。”
“你们玩吧,我找个地方歇歇,谢了。”李靖之转身走开,结束了这场注定燎不起来的小闹剧。
他在看台最上方寻了个太阳晒不到的角落待着,长腿一伸,头往后仰,摸出手机。
点开监控页面,这两天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买的东西也都送进去安置好了。
监控里李扁扁一个猫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猫爬架上上窜下跳的,李靖之喊了两声,它立马摇着尾巴过来伸爪子扒拉镜头,眼神清澈傻兮兮的。
可爱。
李扁扁是只身世悲惨的小猫,过年的时候李靖之在外面闲逛时捡到的。
雪积得很厚,一片被踩化的脏污雪泥里它奄奄一息地躺在鞭炮残渣上,瘦瘦扁扁的一条。
李靖之蹲在它旁边看了很久,小猫是一只短腿蓝白,标准的满背通脖,脸也开得很正,这个品相的猫肯定不便宜,居然也会被遗弃?
他其实没什么善心,但那天鬼使神差地摘下围巾裹住它带回家了,为此还和家里又吵了一架。
突如其来的电话中断了监控页面,李靖之看着来电显示顿时绷紧了背坐直,在即将挂断前接通:“爸……”
“在那边怎么样?”老爸的声音隔着手机传出来,可能是在陌生环境呆了几天这句话竟让他觉出些温柔亲近来。
“……挺好的。”
“嗯,我让你周叔给你汇了点钱,需要帮忙的你联系他。”
“好。”李靖之闷闷地应了声。
随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老爸突然说:“我知道你非要过去是为什么,但我也告诉过你,我和你妈妈没有联系,我也不清楚她现在的去向……”
李靖之没说话,他当然知道他们没有联系。
老爸说他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无非是觉得他是想找找妈妈,但他还真想错了,对于妈妈他没什么执念,毕竟他的记忆里关于妈妈的部分少的可怜,他也不认为一个从未联系过他的人会在这里等着他回来找。
他离开只是因为受不了,受不了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鸡飞狗跳的家庭,受不了林姨对他的高要求高标准,受不了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底的愧疚。
他也忘不了最后一次和李承辙吵架时,对方说的那一句“我不想跟你吵了,你再吵就滚回你自己家去,这是我家。”
他记性好,人也记仇,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小时候什么也不懂,他和李承辙还能时常混一块儿,不过只要被林姨看到就会打断两人。老爸也没亏待过他即便很少有空理他,林姨对他也挺客气,带着他学各种新鲜东西,只是如此一来他的时间便被这些兴趣班塞满了,整天早出晚归。
后来他才知道林姨是讨厌他的,对他好声好气讲话是人家有教养,但不代表人家愿意养着一个象征家庭破碎的……私生子?
因为不想在家里看见他的影子,又不愿显得她不识大体,所以要求他学这学那,而老爸爱妻子,对他又没有多深的亲情基础,便顺着她的意思。
他慢慢长大明白事理之后,也依旧按他们的心意继续早出晚归拿奖拿到手软,想着或许这样能得到认可也是好的,毕竟他在这个家待了十多年。
只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压抑久了反而越来越暴躁,李承辙也长大了,明白家里争吵不休的根本原因在他身上,于是两个少年人后来数不清打了多少架,糟糕的家庭氛围更上一层楼。
他对这个家始终心怀愧疚,他的到来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恰好有人递了台阶让他离开。
那就离开。
只有这样所有人才能回到正轨。
“给谁打电话呢?”对面一道明显不悦的中年妇女的声音打断他飞向外太空的思绪。
李靖之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晚自习大部分时间老师都用来做练习题卷子讲题,许腾江只要沉浸在题海里,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但很明显能感觉到旁边人的低气压。
从体育课回来就没开过口,虽然李靖之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那几个和他同一天转班来的差不多都在班上混熟了,至少分得清人了,就他一来就停课,平时话也不多一副咱俩不熟没什么可交流的样子。
今早送完答谢早餐一笑了之也不和同学深接触,一般要有人如此大气的请客早在班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若不是先前事故那一遭以及做了同桌,照他这脾气估计两人也说不上话。
很独的一个人。
他抽空转头瞥了眼,对方的练习册很白几乎没动笔,小学渣。
刚到一个新环境需要慢慢适应的东西很多,生活方式、饮食起居、各科老师的教学习惯……有一个不顺心都会让人崩溃。
许腾江体会过。
他是在乡下长大的,读书的学校从村里小学到镇上初中,再到现在的市里读高中。
每一次升级他都能感受到教师资源上巨大的落差,哪怕只是从村里到镇上,村里的小学和镇上的小学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小时候在小地方一直是第一,觉得自己果然是天选之子。上初中后仍然是第一,但这个第一来得却不轻松,比起小学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加倍多。
但镇上第一的他考不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当然,哪怕是在退而求其次的次重高里,优秀的人也比比皆是,他拼了命的学也考不过人家,始终在年级前十五徘徊。
他常常想,市里以外还有省会,省会之外还有更发达的城市,一线城市……他不过是沧海一粟,谁也比不过。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己也是个小学渣。
他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下几个字贴在李靖之课桌上。
李靖之正发呆,看到突然递过来的纸有些发懵,他扫了一眼。
-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他抬起低垂的眼,许腾江左手托脸右手拿笔正看着他。
李靖之和他对视了两秒,低头回复。
-谢谢,不用
许腾江便继续做题,晚自习管得不严,他有道题死活算不出来,便拖着凳子去骚扰成奕博,把一道圆锥曲线类的最后一问摊开,让人给他看看他到底哪步错了。
骚扰了成奕博一个晚自习,许腾江一晚上都在死磕数学,最后饿得头晕眼花,双眼无神,泪眼婆娑地打了个哈欠,活像是被打入冷宫郁郁寡欢生无可恋的妃子。
下课铃打响,他缓了几秒才慢悠悠掏出手机,做题时他听到手机振动了但没管。
文言文发来的短信,叫他们出去吃宵夜,逃课出去上网的人已经点上肉占好座了。
夏天的夜晚比白天凉爽,清风拂面好不惬意。
两人甩着书包推开店门,立马被扑面而来的烧烤肉香味包裹,瞬间感觉活过来了。
啊,吃的。
啊!烧烤!
瞧见阮达冲这边挥手,他俩眼冒绿光地扑过去。
“我的爷爷我的姥,我的鸡胗和猪脚。”许腾江甫一坐下就嚎叫。
吉言指着他:“叫你们出来上网一个都不来,现在疯了吧,我就说学校不是人待的地方。”
“你看你又不把学校当家,回头小心主任给你搞个挑拨“家庭”关系的罪名挂公告栏上。”许腾江说。
阮达递过几串没怎么放料的素串给他。
许腾江瞪了他两眼,恶狠狠:“干嘛?”
“你不是有伤?”阮达幸灾乐祸。
“那您俩倒是会选地方,”许腾江避开毫无食欲的素串自顾自地拿肉串开始啃,“曾经有一份烧烤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滚啊!”阮达喊了一声。
许腾江笑着咬下一串肉。
“来两瓶吗?”阮达问。
“要,来瓶二锅头。”成奕博举手。
“你也学疯啦?不至于吧,您不稳坐第一的宝座吗?”阮达说。
“嘿!我喝个酒还得有由头才能喝呗。”成奕博无奈。
几人边吃边喝边聊风卷残云地半小时解决完各自回家了。
许腾江没敢喝酒但吃了烤串这会儿身上温暖得很,书包也不好好背,单边肩膀吊着像个流氓似的慢慢走回去。
时间不早了街上没什么人,偶尔能看到几个遛狗的闲逛的,一片沙地上还有俩小孩儿在荡秋千。
许腾江看着秋千,摸摸肚子,还撑着。
回去也睡不着,他便心痒地朝秋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