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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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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夜半前,他们散局了,尽管陈景尧还有些意犹未尽,但陆晏殊军务在身耽误不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这一晚上的如坐针毡,直到走出‘岳阳楼’的大门,沈嘉鱼才算是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夜里有些凉,陈景尧照常将外衣脱下给她披上,“你的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嘉鱼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就是有点闷,可能有些不大习惯。”
陈景尧见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也就放下心了,道:“真是难为你了,我也没想到会聊的这么晚。算起来我跟五哥也有八年没见了,原以为见了面会生分,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今天太晚了,好在距离咱们动身回美利坚还有些日子,趁着这段时间多出来走动,叙叙旧也是好的。”
一听这话,沈嘉鱼刚落下的心禁不住又悬了起来,“景尧,下回你和五哥出来叙旧,我就不跟着了,怪别扭的。”
陈景尧只单纯的以为她怕生,便安慰道:“五哥是打军营里出来的,人自然是严肃了些,不过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你多接触些就知道了。”
沈嘉鱼张口正要说话,话还未露音,就听身后有人喊住了陈景尧,“陈先生请留步……”
闻声,他们停下了脚步,回身一瞧,竟是一个军装打扮的人,他自我介绍道:“我是陆参谋长的副官郭志宏,陈先生叫我小郭就成。”
陈景尧自然不会直呼他‘小郭’,客气道:“郭副官,还有事?”
“参谋长说程小姐喜欢喝峨眉山云雾,他在茶楼正好存了些,交代我送过来。”郭志宏边说边将一个圆筒铁盒子递到沈嘉鱼的面前。
沈嘉鱼下意识地将手背了过去,看向陈景尧,神色为难。
陈景尧并没察觉到郭志宏刚才话里的不妥当之处,只当沈嘉鱼是矜持拘谨,便大方道:“五哥不是外人,不用那么客道的,他送你的,你收下就好了。”
“我……”沈嘉鱼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话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饶是再不情愿,她也不想扫了陈景尧的面子,只得接过茶筒勉强收下,轻声道了谢。
折腾了这一晚,早已身心俱疲。回到房间打开灯,沈嘉鱼没有换衣服洗漱,而是坐在床边盯着放在梳妆台上的茶筒发怔。静默了许久,沈嘉鱼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拧开盖子,里面装着半满的茶叶。她伸只手进去搅了搅,果然从里面翻出一张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今晚十二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短短的一行字刀光剑影一样的刺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任凭你躲到天涯海角去,也是无济于事。也许从她踏上南省这片土地开始就是在送羊肉虎口,尽管她已经很仔细小心了,可还是没能绕过这个劫数。
天刚擦亮,月台上站满了人,规整地排成一队。沈嘉鱼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她垫着脚伸直了身体朝铁路发车的方向张望着,可是瞧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列车的影子,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排在她前头的中年女人扭过身体同她搭话,“时间早着呢,火车进站还要半个小时呢。”
这些沈嘉鱼自然是知道,只是等待的每一刻钟都度日如年。
那女人打开了话匣子,打听道:“小先生,也是去江南吧?做生意的,还是走亲戚的?”
沈嘉鱼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
妇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聊了起来,“好俊俏的小先生,瞧着面皮比姑娘还白呢。今年几岁了,说亲了没?”
沈嘉鱼没作声,压低些帽檐,垂下脸,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怀表。
妇人讨了个没趣,转过身去,不消片刻,又与前面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沈嘉鱼出门前特意伪装了一番,头上一顶黑色礼帽,身上一件灰色长衫,不是很合身,大了整整一圈,不过也正好遮掩女性独有的曲线。虽然装扮的有些不伦不类,但好歹也能把人糊弄过去。
这条宁沪铁路是连接南省和江南的重要枢纽,它的用途不光在交通和军事上,对促进经济和改善民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所以宁沪铁路的管控一直都是很严格的。每一站都有重兵把守,尤其郡阳站更是重中之重,光是月台就有一个排的士兵背着长枪站岗,索性乘客们都习以为常了,只有少数的外地人紧张些。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列车姗姗来迟。听着那‘轰隆隆’汽笛声由远及近,沈嘉鱼舒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是踏实些了。
列车员开始检票,队伍很快地排到了沈嘉鱼,却被突然叫停了。
沈嘉鱼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面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正色道:“我的车票有什么问题吗?”
列车员也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战战兢兢地答道:“没……没有……”
“那我可以上车了吗?”队伍后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吵闹了起来,乱作一团。
列车员并不理会,闹事的人自由卫兵去管,他只管眼前这一摊。“您的车票没问题,只是对您,我们不能放行。”
“为什么?”
列车员谄媚一笑,道:“沈小姐,您还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别为难咱们了。”
沈嘉鱼怔了怔,心已凉了七八分了,只是功亏一篑,她怎的也不甘心,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也不是什么沈小姐,你认错人了。”
列车员几乎是恳求了,“郭副官早有交代,沈小姐是陆参谋长的……”
只听了这半截话,沈嘉鱼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拎着行李转身急冲冲地走。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就被几个卫兵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正是郭志宏,原来早就在此守株待兔了。
“沈小姐,参谋长派我来接您回去。”郭志宏侧着身子,指着停靠在一旁的汽车,道:“您看,车都给您备好了。”
“我……”沈嘉鱼怛然失色,紧紧地捏着行李包上的带子,试图缓解内心的惶恐不安。她咬着嘴唇,几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故作强硬地拒绝道:“车就不用了,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郭志宏似乎并不惊讶她的态度,好脾气道:“参谋长说您不想跟我们回去,那他亲自来接您,或者知会陈先生过来接您也成。”
闻言,沈嘉鱼放弃了挣扎,双手无力地垂下,行李包‘啪’地落在了地上。眼下她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跟他们回去了,这也是陆晏殊给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