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年为期》粉色森林

8、番外

　　二月的风像一把钝刀，刮得人脸生疼。江禾拖着行李箱站在楼下，抬头望着六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紧闭，阳台上的绿植早已枯萎，只剩下几根枯枝在风中摇晃。她深吸一口气，白雾从口中呼出，很快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距离易阳搬走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楼道比记忆中更加阴暗潮湿，墙上的霉斑似乎蔓延得更广了。江禾的行李箱轮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上一层，心跳就加快一分。
　　六楼，右手边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铁门，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熟悉的金属摩擦声。
　　"咔嗒"。
　　门开了，一股混合着灰尘和回忆的气味扑面而来。江禾站在门口，行李箱的拉杆在她手中微微颤抖。一个月没人住的房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终于迈步走进去，随手关上门。客厅里的一切都没变——茶几上还放着易阳喜欢用的那个马克杯，杯底残留着干涸的咖啡渍。江禾的手指轻轻抚过杯沿，仿佛能看见易阳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给她讲解某部动漫的世界观。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斜射进来。江禾拉开窗帘，让更多的光线涌进来。她打开窗户通风，冷空气立刻灌入房间，吹散了部分沉闷。

　　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半瓶过期的酱油和几包没拆封的调料。厨房的墙上还贴着他们一起制定的减肥食谱，易阳工整的字迹旁边是她潦草的备注。江禾伸手想撕下来，却在碰到纸角的瞬间停住了。她转而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着积灰的水槽，就像冲刷着她心中某个角落的回忆。

　　客厅的电视柜下层放着易阳的动漫收藏。他搬走时带走了大部分，但留下了几部他认为江禾可能会喜欢的。
　　她随机抽出一盒，是易阳坚持要她看的第一部动漫。记得那天晚上下着雨，他们挤在沙发上，易阳不时暂停下来解释某些文化背景。江禾当时其实并不太感兴趣，但她喜欢看易阳谈论这些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易阳卧室的门半掩着，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和一个月前相比毫无变化。

　　浴室里，镜子上的水渍已经干涸成模糊的斑点，洗手台上并排放着的两个牙刷杯，现在只剩下她那个印着向日葵图案的。易阳的剃须刀、洗发水、甚至是他喜欢的那款薄荷味牙膏，全都消失了，就像他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江禾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抬起头时，镜中的自己眼睛微红，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泪水。

　　她回到客厅，从包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自从易阳搬走后，她又开始抽烟了。阳台的窗户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寒风立刻灌了进来。江禾点燃一支烟，靠在阳台，看着楼下行人匆匆走过。
　　就是在这个位置，一个月前易阳拖着行李箱离开后。她在这站了很久，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烟灰被风吹散，江禾掐灭烟头，回到屋内。她打开手机音乐，随便选了一个歌单，让声音填满寂静的房间。然后开始真正的大扫除——收起易阳留下的杯子，撕掉冰箱上的减肥计划，整理他留下的动漫光盘......

　　夜幕降临，江禾终于完成了房间的整理。她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坐在沙发上吃着，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是公司群里的消息。江禾扫了一眼，没有回复。她点开相册，手指悬停在"最近删除"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窗外的风声像谁的叹息...江禾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距离他们约定的一年，还有五个月零十四天。但有些约定，注定无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