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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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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路上,陆沁瑶周身始终笼罩着巨大的恐惧。
离京城越近,她的恐惧就越深,浑身一直止不住的颤抖。尽管天气并不算凉,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手脚仿佛在冰窖里冻过一般。
她不止一次的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想逃生的可能,祈祷朱雀会来救一救她,可直到回到京城,她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变化。
终于,她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心理上最难熬的时候,往往不是行刑时,而是已知自己要面对的处决,逃也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接近刑场。这带来的恐惧,是会让人崩溃。
陆沁瑶曾经想过自行了断,可她和香荷二人早已被捆了个结实,完全动弹不得。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她是没有这份勇气。在宁城大狱的那段时日,装死被揭穿后,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可事到临头她却每次都退缩了。尽管深知回京后自己会死的更惨,可要她决绝自尽,她是做不出来的。
被押入天牢后,她也没好到哪去。作为重刑犯,她二人被严加看管起来。提审过几次,她们每次都一口咬死是受了朱雀的指使,供词跟在前线时同温景琰说的一模一样。
这一日,牢房大门被打开,几名差役将她俩押了出去。
是大限将至了吗?她这样想着,想挣扎,身体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们就这样被半拖着,来到了另一处牢房。照样是被推了进来,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原来不是要上刑场,陆沁瑶心里稍稍平复了些。
一旁传来一阵动静,她扭头一看,是一个衣杉褴褛,身形邋遢的囚犯,只是有点熟悉的感觉。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辨认出他竟是多日未见的苏文霖。
苏文霖一开始看到陆沁瑶,也未认出来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破落不堪的妇人竟是当日珠圆玉润的明媚少女,待端详一阵后,他猛一下从地上坐起,直直扑了过去,隔着栅栏大吼:“原来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贱人!”
陆沁瑶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她看着苏文霖,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已憔悴至此,从前的风度翩翩荡然无存,头发散乱,胡子爬满瘦削的脸颊,衣杉又脏又破,脸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红痕,被他抓破了几处,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尽管处境如此,他仍恶狠狠的盯着她,目眦尽裂,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陆沁瑶没想到苏文霖也进了牢房,下意识愣住了。
苏文霖依然狂怒不止的嘶吼:“都是你!你通敌被发现了,所以才被抓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母亲已经死了,我也已经变成废人了,你的仇也报了,又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为什么要毁了我毁了镇远侯府!”
陆沁瑶被苏文霖的一番责问有些摸不着头脑,待稍稍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也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她揶揄道:“你高看我了,我可没这么大能耐毁了镇远侯府。你们自己做下伤天害理的事下了大狱,凭什么来怪我一个小女子?”
苏文霖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彻底破防,面容因极端愤怒而扭曲:“你还想抵赖!那些通敌的信都是从你房中搜出的,你现在也被下了大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信?什么信?”
陆沁瑶稍作思考,便猜到是朱雀的手笔。此刻她也懒得跟苏文霖掰扯,只睥睨着他:“我是罪有应得,你也好不到哪去。你有现在的下场,焉知不是你们苏府的报应!”
“报应!”苏文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对,都是报应!”
陆沁瑶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怵,远远的缩在角落里,不愿再搭理他。
隔间里,江子烨将一切都听了进去。看来,那些信件可能跟这两人无关。这么说,温妤竹的猜测是对的,真正的奸细还在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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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楼的包房内,温妤竹听完江子烨的讲述,沉思片刻:
“这不难猜,一定是朱雀放的。他是苏府府医,要在哪个房间里放些什么不是轻而易举。只是,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搞垮镇远侯府?”
江子烨想了想:“不止如此,还有可能是断了陆沁瑶的后路。既然书信是从陆沁瑶的房中搜出,那她的嫌疑一定最大,无论怎样都洗不清了。这样,陆沁瑶就只能永远为他们效力,没有别的出路。而镇远侯府经此一事,必定也是元气大伤。”
他捏了捏了温景琰递给他的玉牌,再度沉思:
“像陆沁瑶这样的人,在京城达官贵人家中应该还有不少。他们要对付谁,自然可以安插人进去。”
“他们?”温景琰眸光一闪,“你是说,陈相国?”
“这是最大的可能。”江子烨盯着玉牌:“朱雀既然是陈相国的人,那么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止镇远侯府。”
众人对视一眼。陈相国是前朝老臣,位及人臣权倾朝野,连皇上也得避其锋芒。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若真是他在世家中安插内应,那他的野心确实不小。
既然朱雀指使陆沁瑶在前线投毒,那便是与启国勾结无疑了。
看来,陈相国不仅想要把持玉国,更要通敌叛国,谋反逼宫!
温景琰蹙了蹙眉:“这件事,务必从长计议。”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接着是简宁女扮男装的身影:
“你们聊完了吗?让我跟妤竹好好叙叙旧。”
三人看到简宁忙起身拱手行礼,随后简宁拉起温妤竹:“走,陪我去坐坐,让他们男人好好说话。”
二名女子来到另一处包房,简宁将一个锦盒递到她手上:“这可是上好的西域贡品,最能滋养肌肤了。我特意从母妃那里求来的。”
温妤竹无奈的笑笑:“我才回来几日,我那房间都快被你送的东西塞满了。你瞧,我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别再费心了。”
“这哪够,”简宁伸出白皙的手指抚了抚温妤竹的脸颊:“我看,你皮肤还是有点糙,看来,我还得再多给你弄点好货。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让未来的嫂嫂被那些世家贵女给比下去了!”
“叫你口无遮拦!”温妤竹佯装要打她,却在伸手时递上去另一个锦盒:
“礼尚往来,这山药糕是我亲手做的,给你和三皇子尝尝。”
“哦?”简宁眼珠一转:“是专程给我,还是想给三哥,顺便给我?”
温妤竹再也忍不了,软绵绵的拳头捶向简宁。
二人又笑闹了一阵,温妤竹道:“你几乎日日都要约见我,莫不是想让我搬去与你同住?”
简宁笑道:“我自然是想日日同你在一处,可有人比我更想见你。”
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妤竹回头望去,三皇子展润笑意吟吟的走了出来。一看到温妤竹,立刻眉目缱绻起来,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简宁瞧着三哥这副神情,立刻了然于胸,站起身拍了拍展润的肩膀:“三哥,机会难得,抓紧时间。我去外面喝盏茶。”
“哎,简宁——”温妤竹正欲拉住简宁,她却笑嘻嘻的莲步轻移出门了。
温妤竹回过头,这才发觉此刻房中只剩她和展润二人,一时臊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他。
展润走近了些,牵起她的手:“你知道吗,这几日我有多想你!”说罢,一把将她揽入怀。
千言万语,此时只化为了这一刻。自从来到京城,他无法再日日得见她,总算体会到相思之苦。从前他多番克制,只因她已嫁作人妻。自从表明心意后,他就再无顾忌,满腔热情只为她一人。
听得他如此说,温妤竹更是心乱如麻。她何尝不思念他?在历城时,他日日将自己捧在手心照顾,回来后,她也同样在闺中对月遥寄相思。
温存一番后,展润将手放在桌上的锦盒上:
“这些山药糕,既是为我做的,又何必交给简宁?我馋了好久,不如就直接让我带走。”
“哎——”温妤竹下意识抬手想阻止,却又将手停在半空。
“怎么,难道不是为我做的?”展润佯装委屈,一双眼睛满是可怜的盯着她。
温妤竹脸颊绯红,再度垂眸:“不是,我是怕太显眼,为你招惹是非。”
展润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我怕什么是非,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事。”
温妤竹内心一阵感动,可她仍然郑重的说道:“可你是皇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既然有了天皇贵胄的身份,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多上好几重约束。听我一句,不要任性,就当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展润抚了抚她的头发:“好,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二人又温存了一番,展润道:“听闻你最近在调查苏府通敌的案件,可有此事?”
温妤竹连忙答道:“我完全是为国家着想。在边关时,我看着玉国将士们为守护国土,不惜牺牲了与家人共享天伦的幸福,甚至牺牲了性命。决没有半点私心。”
展润笑着打断她:“瞧你急的,我完全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两个人相爱,自然是要完全信任对方。不然,这感情就像建在沙土上的房子,经不起考验,外界轻轻一使力就会垮掉。”
温妤竹安心下来。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完全的信任,完全的交心,不会因为一点事就捕风捉影,感情会在彼此的怀疑中消磨怠尽。
展润接着道:“我是担心你,所以才问你。刚才我已经和你二哥还有江公子谈过。陈相国的事,还是交给我们男人来解决吧。我倒有个主意,可以把幕后的真凶引出来。”
“哦?”温妤竹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看着展润。
展润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随即小声低语起来。温妤竹静静的听着,脸上逐渐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