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玳夏

15、落水

　　这日，苏文霖一回房，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彤彤的帖子，在温妤竹面前展开：

　　“娘子，大理寺卿的二公子下月初就成婚，帖子已送到府上了，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下月咱们一块出席。”

　　他能感受到这几日妤竹对自己的冷淡，所以语气中有些许讨好。

　　温妤竹一怔，随即记起了，不正是自己的死对头江子烨吗？这冤家的婚期终于到了？

　　算了，毕竟是故交，帖子都送到家里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苏文霖接着说道：“自你我成婚以来，还未一同出席过宴会，这是头一次，可要重视些。”

　　温妤竹微微点头：“知道了，我不会让镇远侯府丢脸。”

　　苏文霖问道：“娘子可有称心的衣裳头面？要不要我去帮娘子订做一套？”

　　温妤竹摇摇头：“不必了。我从温府带了不少过来，近几日也在昭华街采买了不少。我平日不爱奢华，打扮得体最要紧。”

　　苏文霖满意的笑笑：“娘子说的是。娘子果然节俭，是我们镇远侯府的福气。”

　　转眼间，便到了成婚那日。

　　温妤竹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今日的婚宴有不少达官显贵都会参与，仪表是不容马虎的。

　　“一想到要和这位冤家见面，我就头疼。”温妤竹无奈的叹口气，将一绺垂发绾了上去。

　　丁香一边替她揉着太阳穴，一边笑道：“小姐，我倒觉得，你每次见江公子，都能让你好好出出心头的闷气，比在这苏府放松多了。”

　　这倒是句真话。每次与江子烨斗嘴，总能叫人忘了许多烦心事，回到从前没心没肺的时光。

　　温妤竹笑笑：“好了，不提他了。咱们还是想想今天该穿什么衣服。”

　　从前她在温府时，也时常跟着父母出席各类宴会，还参加过宫宴，所以对此并不陌生。她瞧着衣架上银杏挑出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礼服，从中取出一件浅碧色襦裙。

　　丁香略皱了下眉：“这会不会素了些？”

　　温妤竹轻笑：“不用太点眼，今日人家新娘才是主角。咱们只须打扮得体就好。”

　　银杏抚了抚襦裙：“这件也好。咱们小姐天生丽质，要是穿的太艳，难保不会喧宾夺主。我倒觉得，这件更衬小姐出尘的气质。”

　　二人帮温妤竹换上襦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她还未梳妆，也未施粉黛，秀发披散下来，远远看上去，仿若一个纤尘不染的仙子，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哇，小姐的眼光果然不俗。”一群丫鬟啧啧称赞。

　　丁香将妤竹拉到铜镜前：“小姐，咱们快上妆吧。”

　　几人一通忙活，描眉点唇，簪发佩环。

　　银杏突然说道：“奇怪，今日怎么不见表小姐来给小姐上妆？每次重要的日子她都会来。我以为今日她也会来。”

　　丁香一撇嘴：“指望她做什么，咱们手艺也不差。再说了，小姐又没请过她，是她主动要来给小姐画的。”真是，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影响心情！

　　银杏将最后一枚珠花别在发侧：“好了，小姐瞧瞧，可还满意？”

　　温妤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竟有些陌生，真是许久未见的美人。细想来，自从进了苏府，许久没有这么好的兴致，能好好打扮一番。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弄丢了原来的自己。看来，往后要一点一滴的重新找回来。

　　丫鬟们簇拥着温妤竹来到前厅，陆沁瑶如往常一样早已来到这里，正与苏文霖喝茶聊天。见温妤竹出来，二人双双看直了眼。

　　“娘子——”苏文霖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陆沁瑶惊叹：“姐姐，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

　　温妤竹瞧着陆沁瑶，也是盛装打扮。穿着一身绣工精致的紫色百褶裙，发髻高耸，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看着甚是华丽，却透着些许艳俗之气。

　　她打量了一番，浅浅一笑：“妹妹今日，真是贵气天成。”

　　陆沁瑶瞧着温妤竹，虽然打扮素淡，却显得极为清雅，仿若天外飞仙。本来她的容貌略逊温妤竹，但胜在娇俏可爱，不若妤竹那般清贵冷冽。原想今日在衣着上添上几分贵气，反而衬得自己像个商户之女。她不由得升起一丝嫉妒，一向能说会道的嘴也一时语塞，下意识抓住了苏文霖的手臂。

　　苏文霖回过神来：“娘子，你今日可真美！”

　　温妤竹道：“前日相公吩咐，你我头一次同去宴会，要格外重视，所以好生打扮了一番。”

　　苏文霖不由得心花怒放：“娘子眼光果真不错。”今日在场的都是朝中显贵，他这个娘子容貌不俗，衣着清丽，定能为他增色不少。若他有幸能得到哪位高官的青眼，那么在朝中的飞升之路便指日可待。

　　见温妤竹盯着旁边的陆沁瑶，他解释道：“瑶瑶一向喜爱热闹，这次正好有机会，她也想去长长见识，所以就带上她了。娘子你不会反对吧？”

　　温妤竹轻摇头：“如此也好，早日带妹妹去见见世面。”

　　苏文霖满意的点点头：“娘子果然识大体。瑶瑶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你替我照顾好她。”

　　“这是自然。”温妤竹说着，走上前抚了抚陆沁瑶的手：“妹妹放心，我定会替你周全。”

　　陆沁瑶下意识后退一步。

　　三人一块来到江府，门口早已停了不少马车。墙上挂满了红绸，布置得喜气洋洋，大红灯笼挂在门前延伸几里格外耀眼，照得府门一片亮堂。鞭炮响个不停，恭贺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苏文霖递上帖子，三人经通传后走进前厅，不少达官贵人都聚在此。大家三五成群，对主家说着贺词。陆沁瑶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仅一会功夫，便主动过去与那些世家贵女攀聊。虽然并没有多少人搭理，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温妤竹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江子烨。今日的他打扮一新，身穿大红喜服，神采飞扬，眼中的幸福光芒掩饰不住，应是得了心爱的女子。而台上的江老爷和夫人虽然也在笑，但妤竹看得出他们笑的有些勉强，似乎并不是很赞同这门婚事。

　　江子烨也瞧见了他们，走了过来拱手施礼：“承蒙镇远侯府少公子和少夫人亲临，不胜荣幸。”

　　苏文霖同样拱手还礼：“江公子客气了，祝江公子与夫人百年好合。”

　　江子烨瞧了温妤竹一眼，笑了笑，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去。

　　温妤竹心里明白，虽然二人私下经常斗嘴，但在公众场合，他还是很懂礼数，当着苏文霖的面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

　　“妤儿！”

　　一阵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响起，温妤竹抬头一看，二哥二嫂正笑意吟吟的走了过来。

　　见到家人自然是高兴的。温妤竹拉着二嫂便开始寒暄。

　　温景琰看到苏文霖，直接一道不友善的目光逼视过来。

　　苏文霖有些尴尬，上次回门早早便离开了，他自觉失礼，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赔礼：

　　“二哥，上次事出有因，请二哥不要见怪。等过些时日，我会亲自再去温府请罪。”

　　温景琰直视着他，冷冷开口：“不必。你好好待妤儿，莫叫她受半分委屈，便是对我们最好的交待。”

　　“是是，我一定照办。”苏文霖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吉时到，新人拜完天地，入了洞房。宾客们入了席便开始大吃大喝。

　　女眷们被安排在后园，虽然菜式精致，温妤竹依然没什么胃口。看着一边的陆沁瑶，她正吃得欢，还时不时与同桌的女眷聊上几句，虽然得到的回应不多，但她全不在乎，更多时候是顾着大快朵颐。

　　温妤竹不由得想到一句话：能吃是福。

　　看着陆沁瑶像个跳梁小丑般主动攀谈，再看看大家略含睥睨的眼神，她心里有些好笑。

　　不知陆沁瑶懂不懂，京城贵女的交际，从来都是人情世故，家世之间的利益交换而已。她只是一个寄居在侯府的表小姐，并无任何家世背景，在那些贵女眼中全无价值。更何况，如今的镇远侯府今非昔比，并不能带给她多少荣光。

　　宾客吃的差不多了，三三两两的起身，有的早早请归，有的在后园赏花闲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园挂着不少红灯笼，显得喜庆又亮堂。

　　温景琰夫妻以府中有事为由，与温妤竹道别后便离去了。

　　温妤竹在园中随意走着，这园中的小路是由青石铺就，两旁点缀着各色的野花与低矮的灌木，小径不时分叉，每一条都通向不同的景致，有花海，有石林，有小桥流水，让人在每一次选择中都充满期待与惊喜。

　　温妤竹来到荷花池边，此时还是四月间，只有零星几枚花苞初现。园中的水体设计尤为独特，没有规整的方塘或直线的溪流，这荷花池走远些看，是一朵荷花的形状，时而有鱼儿轻轻跃出水面。池塘边，巧妙地设置了形态各异的石桥与木栈道，既方便行走，又不失为观赏水中倒影的绝佳位置。

　　夜幕降临，灯笼的红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小径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陆沁瑶在温妤竹身旁兴奋的叫道：“姐姐，这园子建的真不赖，虽然不如咱们苏府的园子大，还真是别出心裁。”

　　温妤竹会心一笑。看来这江子烨的心思的确古怪，连园子都建得与众不同。

　　一条硕大的锦鲤游了过来。她随手拿起池边的鱼食，投在锦鲤身边。那锦鲤张大嘴巴，一口便将鱼食吞下。

　　温妤竹来了兴致，将手中的鱼食不断抛下。更多的锦鲤聚了过来，在水中吐着泡泡。

　　她正开心的喂着锦鲤，却不曾觉察一个影子从她身后缓缓靠近。

　　她感到身后似乎不太对劲，刚一回头，一张狰狞的鬼脸猛然出现在她眼前。

　　极度惊恐下，她下意识的尖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倾斜，她伸出手慌乱一抓，紧接着便失去重心一头扎入水中。

　　失去意识前，她只听见纷乱的叫声：“有人落水了！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