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月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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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的周三最难熬。
往前望已经度过艰难的两个工作日，往后望，还有两个可怕的工作日需要去战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让人无端有种绝望感。
当然对于高三生来说并不是这样的，毕竟他们一周要上六天半的课，不存在周三卡中间不上不下的问题。
说完这一通分析，赵雪面色惨淡地瘫坐在拖到走廊的椅子上；杨颂绍与她坐一个椅子，作为赵雪的椅背，她艰难地支撑着赵雪的重量。杨颂绍勉强支起身子，把肩膀借给赵雪，她双目无神道：“不要再制造焦虑了周三魔女！”
大课间又下雨，没法儿做操，学生们一下课就领到学校给用脑过度的毕业班发的补餐，教室内外都响着敲鸡蛋声和牛奶冲击吸管壁的声音。更有班上极个别同学从自己桌椅边敞开着的快递盒里拿出各种调料零食给自己加餐。
——当然，除了补餐，原则上不让带吃食进教学区。
但是原则不在的时候可以带。
徐容笙避开原则偷吃了一包辣条后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她迎着哗啦啦的大雨，一手拿着茶叶蛋，一手抓着水泥围栏晃啊晃。她月假结束的第三天就疯了：“放我回去！放我回去过月假！我要我的蛐蛐儿！我想那些个蛐蛐儿！它们个个都有情有义！”
戴妫捏捏额角。原来这人看的是《新三x演义》。
现在理科菁英班的女生有十几个，106寝室的算上这周闭关参加物理竞赛的那位统共就六个。这学期姜玄乙进班后很快被拉进宿舍企鹅群聊，月假的时候徐容笙一边追剧一边破口大骂，时不时在群里发吐槽，不追剧的人也或多或少知道点剧里的台词。
赵雪靠着杨颂绍咯咯笑：“以后，如果我再从你们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再听你们议论月假，我就扎聋我自己的耳朵！”
“龙，”杨颂绍咕噜噜喝一口牛奶，她眯眼，沉声，好似吞星吐月般气壮山河，“可是帝王之征啊！”
姜玄乙刚往鸡蛋上撒好辣椒末，茫然左右看了看，把辣椒末传递给戴妫。她咧嘴笑：“恭喜姐姐可以称帝了！”
戴妫往鸡蛋上加了致死量辣椒，手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拆开牛奶往里面放辣椒，她把班级传家宝辣椒末传给其他人。她凝神片刻，严肃呵斥：“曹贼！奸贼！逆贼！恶贼！”
赵雪看了下手表，大课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一抬头，果不其然见到原则——不是——见到班主任大手一挥，吆喝着匡扶汉室的主公们回教室听听力。
班主任先进教室，朝英语课代表招手。杨颂绍打开教室希沃一体机里全校中转站的文件夹，把听力材料拽到电脑桌面。
走廊上的徐容笙撸起袖子，咔哒咔哒把鸡蛋壳捏碎，咬牙切齿道：“列位姐妹！随我接战！战至最后一刻！自！刎！归！天！”
“阿雨，阿雨……”姜玄乙一步三回头，朝着瓢泼大雨伸出手，“我不能走啊！”
表情悲怆，声音凄切委婉，双手颤抖不止，十足难舍难分……表演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有点可爱。戴妫笑出声。
姜玄乙脸颊爆红，同手同脚快速朝教室走去。
回到座位上，戴妫看见姜玄乙向她靠近。姜玄乙羞赧一笑：“戴妫，你那个三色灯的笔在哪里买的呀？”
戴妫：……那是双螺旋。
戴妫：“网购的。”
“哦这样呀……”姜玄乙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怪不得我昨天去学校超市没找到三色灯。”
戴妫：……那是DNA双链！
戴妫闷头掏出听力教案。
班主任是个总带笑脸的中年妇女，她背着双手笑眯眯地全教室公巡。
听力是按照专题板块听的，昨天做英语听的长对话，今天听短对话，短对话相对简单，对于班上的人来说基本上听一遍就成了。不过听力音频虽然让年级组按照板块裁剪组合了，但是仍是每个对话听两遍，每一个对话放第二遍的时候班上都有人在发呆，或者背对着班主任低头偷摸吃两口零食。
玩儿的就是刺激。
戴妫也是玩儿刺激的一员，她卡在班主任转身时支着下巴看着前桌发呆的样子发呆。前桌手里攥着笔，笔在前桌的指尖转来转去。前桌的笔缠着护手绷带，明黄色的，会让人想到金秋季节。
雨季总是让人心情低沉，然而秋雨中戴妫的神情很平静。她看着有一圈黄色绷带的笔，笔身圆润修长，她发现前桌的手更修长。
前桌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形状好看，掌心大，手指也长。前桌把手护得很好，写字很用力但是右手中指的茧形状不丑；前桌的是个很精致的人，指甲修剪得光滑整齐，干干净净；前桌的手也很细腻，这几天传递作业的时候戴妫摸过，只有茧子那里有点粗糙得磨人。
不过好看也没用。
戴妫转头。
前桌不认识她的三色灯……DNA双螺旋笔。
可恶！然而……
往日二十分钟的专题听力今日竟然只听十分钟，听力很快结束，戴妫从桌洞里拿出平板。
——菁英班的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平板，连接的是校园内部网络，供菁英班的人学习。
讲台上杨颂绍从中转站文件夹里找出答案与原文发到平板上供给大家对照，短对话难度不大，基本没人错。
是的，基本……
戴妫数不清今天这是第几次沉默，总之她再次沉默了，她沉默地看着一道题。杨颂绍统计错题情况，一个一个问下去，戴妫在问到某一道题时举起手。
结果独树一帜，鹤立鸡群。
她和杨颂绍对视，隔着几个桌子都能看到杨颂绍吃惊到地震的瞳孔。班主任还是笑眯眯的，她在讲台上走两圈，说：“诶，低级问题不该错哦！”
班上一群人也都扭头看看将短对话第一题做错的人是什么神仙，然后各自倒吸一口凉气。
真有人错？
举手过后，戴妫冷着一张脸，从平板里调出原文，塞上耳机听自己选错的题目。
她很快完自己错误的点，沉默放下耳机。
生物必修三第三章作者道：“我确信哪怕一个最简单的细胞，也比迄今为止设计出的任何智能电脑更精巧。”
然而精巧的细胞最终竟然组合成一个……戴妫捂住眼睛，不，她不承认极个别时候她的大脑灰质无限趋近光滑。
沉默，还是沉默，无边的沉默笼罩着戴妫。
到底是走什么样的神才能够把选项看错呢？
戴妫放下手，沉默地向前看，正好看见姜玄乙在转笔，黄色绷带在眼底明亮着，闪烁着操纵者的恣意散漫。
不……
戴妫反驳，不是看前桌的手太入神的缘故。
她只是在听听力的时候纠结怎么给前桌解释她的笔不是三色灯。
戴妫又看了眼前桌。
……前桌的手确实好看。
好看也没用，学习最重要，戴妫埋头苦学。
然后被人敲了桌面。
她抬头，对上班主任的笑脸：“也不要太专注学习了，劳逸结合嘛！”
她说完也没等着学生回话，一路敲着埋头苦学的学生的桌子，乐呵呵走讲台上。下节课就是她的语文课，此时语文课代表姜玄乙正在浏览器上划拉着搜索着什么。
是央x网。
班主任有时候会给学生放一些时政、教育类的视频，有些严肃正经有些妙趣横生，总归对于高三生来说只要不上课，是个视频就足够他们欢快半晌了。
有人刨开写着一串公式的草稿纸伸了个懒腰，有人托着腮看课代表活动，有人兴奋地拍拍桌子：“曲老师曲老师我们今天看什么啊！”
课代表已经调出视频了，曲老师不带谴责意味地笑骂道：“就你徐容笙最着急，学学人赵雪的稳重。”
赵雪伸了一半的懒腰卡住。
曲老师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她扭头忽视，继续说：“学学人戴妫的踏实。”
戴妫快准狠地收回戳前桌后背的手，好险没让老师打脸。
徐容笙嚎叫：“曲老师——”
曲老师不搭理她，拍拍最近男生的桌子：“唉，把书收起来把书收起来。”
角落的杨颂绍不动声色地把假期打印的英语同人塞到英语资料堆里。
“今天不上语文课。”不待学生兴奋地发出猴叫，曲老师身后的视频在无声开播，镜头转移到一个红旗招展的建筑上，曲老师笑呵呵道，“青年人不要闭门造车，要与世界接触，在学校过得都没意识到今天是胜利纪念日吧？你们是毕业生，放假是不可能了，那就大课间和语文课都拿来看阅兵，看看这个世界。”
曲老师说完溜到教室最后端单独摆出来的无人桌椅处，打开上面摆着的一摞随笔本开始批改：“要喝水要上厕所赶紧去，铃响后课代表管好纪律。”
姜玄乙重重点头。
别人放假自己不放这种事，高三生已经习惯了，高三生们安分下来，一个个都盯着一体机上的画面。
领导者发言的时候，教室里响起噼里啪啦的拽笔抽纸声音，旋即是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唰唰声。
漫长深刻的发言完毕，画面转动，学生们趁这个时间交头接耳。围一堆的女生们互看对方的笔记，小声交流着：“诶诶诶你那句话记了没……”
在座的人就这样一会儿抬头认真看一会儿想起什么往纸上记。
列队方阵从屏幕前走过。
“哇哇哇哇！好整齐好帅！”
视频里出现坦克与火炮。
“哇——”
战斗机划破云霄。
“我靠太帅了！”
新型机与武器亮相。
“这个这个好牛！我靠啥名字啥名字？”
扭头就在本子上哗哗记。
“哇噻这个音乐，这个音乐……哇噻据说还是两个九零后写的诶！好年轻！”
有人直接点开平板联网搜索直播截图录屏，被人瞅见了，见证者吱哇叫：“哇噻天才！”
戴妫举着平板很淡定。
姜玄乙眼睛亮晶晶的，也学着用平板。
半个大课间和一节语文课当然放不完视频的全部，下课铃响后曲老师走上前去把视频暂停，看了一下进度条，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底下有学生双手合十，双目饱蘸恳求的情绪望向曲老师。
曲老师故意沉默了一下，见学生们都瞪着一双双大眼睛，笑道：“晚读我和英语老师调一下，把这个看完。”
——晚六点半是晚读时间，一周的一三五早读是语文，那么当天对应的晚读就是英语，二四六则相反。今天晚读本来该是英语。
徐容笙直接激动得跳起来：“好诶！”
有人直接欢呼：“曲老师我们爱你！”
曲老师摇摇头，招呼课代表把改好的随笔本发下去，笑呵呵地出教室：“今晚认真看阅兵，这周的随笔就以胜利日为主题。”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脆弱。
学生们认认真真看视频了，老师不信，为了验证他们的认真，特地安排写作文检验。
“哦不——”
教室猿声彻底啼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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