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园》shallowrs

5、A Sky Full of Stars

　　“心情好些了吗。”露刚被捏好的背又疼了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被旁边的查搂过来抱在怀里，顺着脊背摩挲。

　　“狠狠的被伤害到了。”露嘴上不饶人，手上还是乖乖的揽着查的腰，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过看在你那么努力的份上，就稍微原谅你一点点点好了。”

　　“多大一点？”查心情也难得不错，肯陪着露再玩一会儿。

　　“我想想……大概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吧。”露从被窝里伸出自己的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拇指指甲，查捏着露纤细的手掌，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

　　“那还真的是一点。”查捏着露的无名指指腹，指甲盖上涂着透明无色的指甲油，距离指甲根有几毫米左右的空白，指尖左边有一点写字练出来的薄茧。

　　“……外面是不是没有下雨了？”像猫咪被揉肉垫一样，露长了一双标准杏眼，眼尾微微上翘，因为上下睫毛比一般人要密很多，有种化了眼线的错觉。虹膜颜色大部分遗传了来自母亲的绿色，成年之后变得更加浓郁，虹膜边缘细碎的棕黄色部分像太阳花瓣，在阳光底下更像带着点裂隙的祖母绿，眯起来的时候更像波斯猫。

　　“雨已经停了。我们已经走出了整个风暴的范围。”查拿着露的手跟自己的比了一比。“现在的天空，应该可以用肉眼观测到星星。”

　　“真的吗？你之前看过？”露一仰脖，靠在肩膀一侧的头发有点乱，震惊的时候眼睛又有点圆。“在我们这种船上能看到么？

　　“能，之前出海天天能看到。”查听懂了露的言外之意“你想看么？”

　　十分钟后。

　　临时起意的结果就是俩个人现在躺在三楼的躺椅上，角度放到最低，一人裹了一层毯子，并排看天。整个夜空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星星，像一条镶钻的丝带，一直延伸到远方的深海里，找不出来多余的形容词，多看两眼都会陷进这深邃的夜空里。

　　“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一次星空。”露紧了紧自己的小被子，只露了一张脸。“印象里的星空好像都是从书或者杂志上看到的图片资料。”

　　“第一次亲眼看见的感觉如何。”查只盖了腿，双手叠在脑后，正和露相反，他上个世纪几乎天天都能看见这样的夜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在广袤无垠的无人沙漠，在终年积雪的永恒冻土……每次看都能收获不同的心情。

　　“很美。比任何照片都要好看。”露擦了擦自己的脸，空气中的水雾在她睫毛上凝结成了小水珠，仔细看可以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

　　“真想这一刻成为永恒。”

　　“其实在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不同的星空，能不能看见取决于去不去看。”查听出露有点犯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同的星空也有些不同。”

　　“我很喜欢那颗。”露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柔软的袖子堆在光滑的肩头“就那颗亮亮的，边缘泛红的。”

　　“为什么。因为最亮么？”

　　“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露水越来越重，再不下楼，今晚就得裹着湿被子睡觉了“并且，如果喜欢能说出理由……那就算不上真正的喜欢了……”

　　露彻底睡着了，查看了看表，已经超过露生物钟睡眠时间整整一个小时。露的手还放在被子外，袖子堆在肘弯，露出的小臂上花花绿绿的纹身，查还能清晰的记起来每个图案的具体含义，尽管在这个新时代露彻底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但是手臂上的莲花有明显的补色痕迹，比起三年前更加鲜艳，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查把睡着的露抱回了三楼，在黑暗里有一个人在走道里抽烟，走进了才发现是德文森，手里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正在自己房门口吞云吐雾，看见自己下楼，抬手向自己示意要不要来一根。

　　“很久不抽了。谢谢。”查单手扛着睡到不省人事的露，另一只手准备开门。

　　“很久？有多久？有我活得久吗？”德文森意外的还想继续聊，尾音带了点笑意。

　　“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已经整整2004年没有抽烟了。”查侧头看了眼德文森，黑暗里德文森的面容隐藏在淡淡的烟雾里，看不真切。查把露往上送了送，走进房间，留给德文森的只有轻轻落锁声。

　　……

　　“我们到了吗？”意外的，今天醒来的时候查居然还在自己旁边，看样子已经洗漱过，戴着昨晚上那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新书看的入神。露像往常一样闭着眼伸了个懒腰，一拳打在人手臂上，被查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已经开始搜寻，盖伊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开了雷达帮我们搜。”查合上书，把露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跟抓狗洗澡一样带着人进了浴室。“他说这会影响他的信誉，以后就接不到伊瓦诺斯家的委托了。”

　　“运气好点伊瓦诺斯直接被我们扬了，盖伊自己翻身当老板。”露站在面池前，翘着伤脚刷牙，一边刷牙一边说话，声音含糊不清的。

　　查就倚在浴室的门框上，今天的穿着完全没有继续钓鱼的意思，也是，估计全船没什么人有这个心思。“哎，要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到之前诺兰父亲的鱼点就好了，这么大片海什么时候找得到。”露刷完牙开始洗脸，拿毛巾擦了擦，翘着伤腿准备去换衣服。

　　“奎克一直在主控旁看回传的节目，之后的演播室就再也没有出现相关字眼。”自从受伤之后露也懒得关心自己的穿着，不论上下一律穿查的，图一个宽松，查对这种行为没有表示不适，只不过跑洗衣机房的次数比平常多了不少。“哼，诺兰倒是说到做到，如果能把一船的工作人员带走那就更好了。”露坐在床上狂暴梳头，太久没烫头发，发尾卷了起来，怎么弄都会有几根毛飞出来，索性一律抓夹伺候。

　　俩个人吃了个饭就一起来三楼帮忙找船，6个人全都在，人手一个望远镜，美名其曰观察海面，一堆工作人员松散了一天多，上工后盯着这些人看了几个小时的海，日头越来越毒，渐渐力不从心。

　　查露并排站在一起，跟复制粘贴似的，一人看一个方向。看了一个多小时，露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轻的对查说“其实……我们应该还有个办法，可以看到诺兰具体的点位。”

　　“你说。”查目不转睛的看着望远镜。

　　“我们能查看卫星电话的通话记录么？”

　　“能，但是诺兰和盖伊交换时也交换了各自的卫星电话。”

　　“……其实我们已经离理论上的诺兰船很近了。”按照时间应该就是这一段时间。“……啊！这样行不行？”

　　露一下没控制住音量，查低头摘下帽子遮住两个人的头，在吃瓜群众看来就是两人打情骂俏声音大了些，继续干自己的活。

　　“……抱歉，但是我想到一个思路。卫星电话遇到开启的波段会不会也像无线电一样有噪音？a2组如果已经到达规定渔场，必然会起鱼，起鱼就会有卫星转播。”

　　“……我去问问盖伊。”查把帽子重新戴上，装出来一个意犹未尽的表情，收了望远镜，在露的脑门上亲了一口，“我去拿。”转身下楼。露拨了拨额头上的刘海，戴上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继续看海。

　　不一会儿，查和盖伊有说有笑的一起上了三楼，聊的话题大致是什么天气好不好得再问问总台啊什么什么的，查拍了拍盖伊的肩告了个别就慢悠悠的走回了露的旁边，露赶紧把望远镜放了下来，假情假意的接过查手里的汽水，居然还是草莓味的，俩人碰了碰，一人一瓶开始吹了起来。看这个情况估计这个方法有戏。

　　“你现在在这堆工作人员面前，应该从难得老实美国钓鱼人，彻底变成纨绔花花公子赢家了。”露小喝了一口汽水，现在对这玩意还有心理阴影，之前诺兰那一瓶没敢喝，怕他下个药什么的。碳酸汽水入口带来辛辣的口感，回味有点草莓的甜味，带走了酷暑的热气。“我开始怀疑你作战时吃的军粮也是草莓味的。”

　　“可能女兵有草莓味的军粮，我们部队是没有的。”查也不着急拿望远镜，拿汽水瓶的姿势像拿手榴弹，眼睛看着远方，半晌才叼起吸管喝了一小口。“况且我也没有非常喜欢草莓味。”

　　“比起草莓我更喜欢抹茶。”露又喝了一口，大夏天果然就要喝碳酸饮料，先不管减肥什么的，能活着下船再说。“想了一想，我很少吃甜食，草莓味的好像也不错。真羡慕你，怎么吃都不会长胖。”

　　“体质不同，加上运动。”一位情商正常的男性此刻会选择这样说“你并不胖。”

　　“吃英国菜神仙难胖。”露又喝了一口，有一点点上头，脸上微微发红。露挠了挠头，把玻璃瓶贴在自己的脸上。

　　盖伊那边突然声音大了些“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看。”边说边往楼下走。露明显感觉到了几个选手的目光往俩人这边扫了扫，查不动声色，突然说“昨天晚上感觉怎么样，现在还有时间。”

　　走到安全的位置之后，俩个人迅速赶到船长室，一推开门就看到盖伊把卫星电话夹在耳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海域。

　　盖伊一扭头看见是露和查，示意两人关严大门，到自己身边来“不得不说我们的运气真的很好，用这种方法测试真的是太冒险了，显然上帝这次站在我们这边。”

　　“太好了！”露撑着拐杖，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我们该怎么问诺兰呢？指不定他喊了一大堆带着枪穿着黑西装的光头，就等着我们上钩呢。”

　　“我们上船寻求补给，就这么说？”盖伊也犯了难。

　　“……我们不需要全部都上船。盖伊，可以做到把两船距离控制在一定距离内吗。”查皱着眉头，站在盖伊右边看着前方的海域。

　　“你……这样做太危险了！”露皱着眉头，看着查直摇头。夹在中间的盖伊一头雾水。

　　“这是在现下条件里成功率最高的办法。”查不容分说，在船长室翻翻找找，抓了份日历纸和笔走回来塞在露的手里，单手托着露的后脑勺，弯腰碰了碰她的额头。

　　“露西，机会就这一次。”奎克悄无声息的打开船长室的门，站在了盖伊的右手旁。

　　这一追直接追到了半夜一点，诺兰的小破船才舍得停下来喘口气，盖伊把船停在了一块礁石后，趁着月色几个人静步到了二楼船头，盖伊直接锁上了三楼出入的楼梯口，有心的工作人员就算抗议也没用。

　　“下去之后先在船头黏上这个冷光灯。”盖伊给了查一个散发着绿光的灯具，外加一个大大的拥抱，奎克看着远方桅杆上亮着灯的a2船，一边活动身体，身上再次传来了露熟悉的噼啪声。“安全第一，兄弟，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查拍了拍盖伊的肩膀，几个队员凑在一起互相拥抱，连德文森都加了进来，几个大男人抱完之后，查越过人群，看到了披着自己外套的露，伤脚上依然绑着熟悉的蝴蝶结。

　　露吸了吸鼻子，沉默的上前，抱住了穿着泳衣的查，感受着眼前人抚摸着自己的背，吻了吻自己的发心。

　　“2000年我们都挺过去了，一定不会在这里倒下。”查感觉怀中人的情绪不大好，率先发声，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露的头发。

　　查抱得很紧，露能听到他比平时略快的心跳声，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大家都一样害怕，但第一个安慰人的永远都是他。

　　露想了想，踮起一只脚示意查低下头，查低着头仔细听着，脸上表情一变，在黑暗的环境里看不真切，围观群众只觉得俩个人之间的氛围立马换了个样。

　　“一言为定。”查最后亲了亲露的额头，戴好护具，一边的奎克站了起来。

　　“骗人的总是你好吧。”露对着后退的查露出了笑容，大家目送着两个人轻轻的没入水中，查在下水的位置安上了冷光灯，对着二楼的队友挥了挥手，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露，追随者奎克脚上的冷光灯一路向前，身边的水花闪着银色的光，不知道是不是鱼背反射出的月光，不过一会儿俩人一起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刚刚你跟费舍说了什么？”盖伊第一个冲到露面前，几个假意没兴趣的人都装模作样的停了下来。

　　“哼，不告诉你。”露紧了紧外套，示意盖伊赶紧开门。

　　露强迫自己进入休眠，但是满脑子的担心挥之不去，又爬起来演算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想不出来任何疑点之后，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躺回了床上，用手盖着自己的眼睛。身上查的衣服被自己穿了几回，散发出自己香水和马鞭草的复合香味，还混杂着淡淡的紫草香，令人安心。两千年都撑的过来，满地流岩浆都烫不死我们几个究极元谋人，这点鱼和水就能弄死了？

　　就这么安慰着安慰着，露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直浑浑噩噩，不敢熄灯，白晃晃的顶灯照的自己直流虚汗，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舒服。

　　等待的途中清醒了一次，手里的纸都攥湿了，仔细展平之后露再次躺下，整个人窝在床上，也不枕枕头，像子宫中的胎儿一样蜷缩在床上。

　　恍惚中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房间的门被浑身冒血的查推开，他拿起毯子裹着自己，慢慢坐回小沙发上，一直喘粗气，脸上泳镜之外的区域都在往外渗血，头发混杂着绯红色的血水，一滴滴滴落在毛毯上，不一会毛毯上就积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花。查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闭了闭眼，混合着血液的海水顺着他的眼窝流到了嘴角，查抬手用毛毯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起身钻进了浴室，浴室里起泡的声音十分真实，露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种奇怪的癖好，做梦做的这么真，听声音都能听出来查在洗哪。伴随着关水的声音，查围着浴巾走了出来，满胸满背的小口子，还在往外沁着血珠，走到衣柜前翻出来他那套祖传有印良品，想了想还是换了件旧t恤翻手换上，回头看了眼还在床上躺着的自己，非常别扭的给自己换了件底裤，换好了才解开腰上围着的浴巾，转身俯向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刚冲完澡的湿热触感是完全真实的，露一下子惊醒，抓住了查抚摸自己脸的右手，整个右手也都是细小的口子，大部分已经不再渗血，在脸上滑过的时候有一种鱼鳞刮过手心的触觉。

　　“真的是你！”露抓着查的手一下从床上跪了起来，马上被腿上的伤扯到面目狰狞，还是忍着疼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诺兰给的资本家医疗包，查把披在身上的浴巾垫在床边，拿凳子垫着医疗箱，又翻手把t恤褪到肘弯，看着一边的露拿着棉签准备给自己擦药。

　　“其实没有必要，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看着露无从下手的样子，查轻轻的出言提醒，但没有把衣服穿回来的意思。

　　“这些都是鱼咬的？”露抿着嘴，先挪到查的背后，不一会儿查感觉到自己背上有丝丝凉意，露每个口子都擦，擦的快且准。

　　“嗯，这个鱼点们没人熟悉，没想到是鲨鱼点，处理起来花了点时间。”查照实答，真实情况是他们潜入船舱的时候一路滴到诺兰船长室，如果诺兰船上有能人必能通过血液检测查出是他们俩。

　　露发现有遮蔽的肌肤好一些，没有遮挡的地方可以说是重灾区，新伤叠着他以前当兵时期的旧伤，好在正如查所说，伤口多但是都不算严重，就算这样消毒也是要好好做的。露不敢怠慢，棉签换了一把又一把，一垃圾桶都是医疗垃圾，鼻尖的汗滴在查满是伤口的背上，顺着背肌线条一路滚落，最后融进了查的裤缝边。

　　“你哭了吗。”查想转身，被露一把挡住了脑袋。

　　“没有，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你再说下去我才是真的会哭。”露抽纸给自己擦了擦汗，顺便拿夹子把自己头发都夹了起来，忍着鼻子的酸意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上药上。

　　“在一些特殊的时候。”

　　露掐了下查两肋的痒痒肉，毫无防备的查虎躯一震，挺直腰板坐好给露上药。露上好了整个背的药，拿过查放在床头的项链使劲给他的背煽风，效率奇低。

　　“你，趴床上，我给你上腿。”露拍了拍查的肩膀，半推半摁给人摁在了床上，昨晚的体位两极反转，露换了新棉签准备先把给查腰上的给上了。

　　看腰上这伤，估计查那身土里土气的连体泳衣算是报废了，不过感谢查不包二奶，不然今天非得减个肥再回来。露没有想多，在不牵扯到自己伤腿的前提下开始认真上腰。

　　查30多岁的大男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痒，露一边上一遍感觉查腰上的肉越来越紧，紧到一棉签下去能看到伤口缝隙的药被挤了出来。又不能不上，只能硬着头皮放松手部肌肉，尽量轻和准的快上快走。

　　“……腰上不用擦了。”沉默许久的查突然说话，吓得聚精会神的露一下手重，听到查从被子里挤出了一声哼声。

　　露擦了擦脸，对查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发情表示不理解，对男性这种生物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转头挪了挪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头开始给查擦腿。

　　腿伤情况跟上身相比糟糕很多，有很多地方需要加医用胶布，更有甚者需要包扎，露先快速的给每个伤口消毒，然后一手胶布一手剪刀，麻利准确的给查打补丁，一路从大腿打到脚踝，一偏头看见查右脚上有着一大堆伤口结痂的疤痕。

　　查感受到露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右脚脚踝，许久没有说话。“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下雨天会疼么？”露轻轻的吸了口气，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往药箱放东西的声音，配合露的暗示翻了个身，下意识的把右脚往一边放。

　　“会有一些。”刚刚泡水的时候感觉旧伤复发，回船上才感觉好了一些，凭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中间放不出来）

　　查按照记忆里的位置，轻轻的吻了吻女孩的眼睑，嘴唇上感受到一股咸涩的热流：露闭着眼睛，气息和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流着眼泪，滴在枕头上传来细不可闻的扑簌声。

　　“查尔斯。”就在查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露率先开口。

　　“嗯。在。”被这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感染，查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揽过人的头轻轻的啄吻。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无声但是十分强有力，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

　　露轻轻的回应，眼睛一直没有睁开，眼泪止不住的流。

　　“查尔斯。”露稍微退开了一些，和查鼻尖贴着鼻尖，查在如墨色的黑夜里睁着双眼，她知道露眼睛虽然闭着，但依旧在看着他，与他对视。

　　“喜欢你，让我感觉十分痛苦。”露轻轻说话，双眼依旧闭着“但是我无法阻止自己喜欢你，就像我无法阻止你的任何决定一样，这让我，感到十分痛苦，但又无法自拔。”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忘了我现在说的话。”

　　“晚安，查尔斯，希望明天的讯息能够对计划起到帮助。”

　　又是一声轻微的衣料摩挲，露平躺在床上，在彻底睡熟后才停止了哭泣。

　　过了许久，查才慢慢地的平躺回床上，在一片漆黑中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今天没月亮，屋子里连唯一的一束光都没有，像沉浸在无垠深海里。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查一边想，在下一秒进入了睡眠。

　　查在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是早上8点整，修复身体需要自己使用更长的睡眠时间。

　　左边的露脸朝着自己，侧卧在床上，呼吸依旧十分平稳。室内的能见度比昨晚高了一些，露的小脸上全是浅浅的泪痕，在朦胧的暗蓝色光线下看不真切。

　　查无声的起床，就像自己两千年前每天清晨会做的一样，摸到浴室洗漱，带了一块沾了温水的湿毛巾，回到床边，轻轻地给露翻到了平躺的姿势，往床中心送了送，船上的双人床其实也就比普通的标准单人床大一些，跟正常标准的双人床肯定是没法比。往常两个人都会搂在一起睡觉，昨天晚上两个人甚至连误碰都碰不到，

　　查拿着湿毛巾，轻轻地把露脸上的晒痕擦掉，就好像昨天晚上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露的样子跟以往每一次清晨一样，会在自己走后挤到床中间，翻个身骂骂咧咧的继续睡。

　　露没有动，直到查整装出门扣上门之前，都没有听到熟悉的翻身声。

　　几个选手连带工作人员都在餐厅进餐，陆陆续续有人进门和离开，查像往常一样走到橱子旁边，今天换的是一身长袖长裤，为了凉快，里面没有穿别的衣服，没人能看得出来自己一身的胶布。

　　查余光瞟到露一边揉着脖子，站到了队伍最后，头发因为自然卷显得比往常乱，一股脑扎在脑后，有几缕不听话的卷发垂在露的脸颊两侧。

　　正好轮到自己，查一手端了一份，眼神示意露，露挑了挑眉，眼下有没睡好的青紫色，这要放在往常，露肯定会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今天一反常态，走到查旁边拉开椅子坐下。露依然穿着自己的衣服出门晃悠，这居然能让自己感受到一丝欣慰。

　　“你今天起的很早。”查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技术上颇有自己的心得。

　　“嗯，吃饭。”露看着自己的餐碟，左手托着腮，右手撕了片吐司沾了点煎鱼旁边的橄榄油，诺兰虽然走了，但是伙食没给这船拉下，煎鱼火候刚刚好，旁边还配了炸薯条和番茄酱，芝士融化在鱼肉上，饶是天天吃海鱼看到这样的早饭也还是会欣然接受。

　　露像是尝不出味道一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先粘着蘸料吃完了烤吐司，擦了擦手拿餐叉插薯条吃，最后再吃鱼。往常她都会把薯条全拨给自己，理由是不吃垃圾食品，怕长胖，今天把所有的薯条甚至只有半截的薯条碎全都吃光了，盘子上的番茄酱都用吐司边给擦了个干净吃了下去。

　　“还想吃薯条吗。”一个情商正常的男性并不会在如此反常的情况下只是觉得姑娘单纯的饿了。

　　“不用了，我只是嘴里没什么味道。”露今天第一次正眼看查，眉毛上的小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仔细看才能看见浅浅的红痕。看来昨晚纯属自己小题大做，露打心眼里嘲笑自己，低下头，继续小口吃自己盘里的烤鱼。

　　我甚至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查把餐盘拉回自己面前，把那份有点凉掉的薯条默默吃掉，拿过抹布开始擦桌子，工作人员对俩人这种一个人吃一个人擦的进餐模式习以为常，渐渐地大家都走的差不多，厨师也开始哼着小曲洗餐盘，偶尔查看烤箱里的撒料有没有出岔子。

　　桌子都快被擦出个洞来，查放下抹布，想了想，还是觉得又开口询问的必要，身边的露看着盘子里的鱼只剩下一点，三口并作两口快速吃完，站起来准备送盘子，刚好没看到查抬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不论是吃的，就算在别的领域，自己也对露的喜好一无所知。露一路拉伸着手臂，快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查还呆在原地，摁着额头叹了一大口气，想了想还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和情绪“还不快走，不钓鱼了？荒废几天了都。”

　　……

　　天气又恢复了刚起航时的晴朗，意思就是一样的晒，没什么好机会团伙碰头，几个选手决定先刷分，祭出自己的设备又钓了起来。大家决定继续冲分，现调饵钩就往三楼去。赛程因为有具体时间限制，a1组因为风暴耽搁了不少时间，虽然前后几十年都出不来这么一条小龙一样的皇带鱼，但是查依旧坚持钓完全程

　　晚上几个选手找厨子搞了一套烧烤架，在诺兰几百万上下的泳池里烤鱼吃，船上调料不多，露对这种海货没什么处理经验，重任落在了盖伊和厨子身上，工作人员也跑来楼上和大家一起吃烧烤，从远处看跟船上着火一样。

　　“烤海货最大的好处不是好吃，是好吃不胖。”露围着烤炉坐，烤鱼上只撒了些柠檬汁和黑胡椒，吃进去全是海风的味道，烧烤这种做法就算是烤鞋底都好吃，吃了一整条小鱼，又干下去一瓶汽水，若干烤棉花糖，露扶着肚子表示实在是吃不下，走到厨子旁边帮忙弄鱼。几个大男人围在炉子旁边，左边鱼刚上炉右边骨头就扔进了海里，难得看见查笑的这么开心，在炭火的红光映照下琥珀色的眼底都是橙黄色的辉光，抢了盖伊的串自己烤，急的盖伊跟他打了几十个回合，最后难过的跑过来找露要鱼。

　　“他之前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啊，露西，我怎么怎么努力都抢不过他手里的串。”盖伊光着上半身，狠狠的又往自己的托盘里塞了俩把，招呼露和厨子憋忙活了，等下来吃烤龙虾。

　　“他之前在马戏团练扔瓶子的，这是童子功，你比不过他很正常。”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桶子里的鱼好串完，给剩下的工作人员分了，厨子打了桶海水和露俩洗手，倒水的时候露看见诺兰这千万上下的小船船壁上全是血和鳞，心理默默同情了他一秒钟，就转头跑到烤炉旁边和查靠着

　　“我们明天晚上上岸，工作人员今天通知我们因为计分问题，邮轮聚会需要延后一天半。”查吃东西吃的很快，但是吃相一点都不难看，嚼东西的时候绝对不张嘴，一张嘴半条鱼莫得了。

　　“那感情好，我正好得回学校处理一下积压的数据。”露想了想，抓住查拿鱼的手扑过来吃了一口，这种鱼没有吃过，吃起来口感非常奇特，感觉在吃沙子。

　　“……不是一起么？”查看着鱼上那块小牙印，想了想还是继续吃，话里带了点委屈的意思。

　　“你想得美。”露把腿放在台阶上，给自己的脚腕按摩。“跟你住一起干嘛？我也有工作要处理啊，处理完了才是我正常的假期。”

　　“我……。”查低头赶紧把鱼吃完，矮着身子又去捞了一串，给自己也开了瓶汽水。

　　露喝了口汽水，轻轻地打了个小嗝。“事情处理完之后，去大英图书馆看看？”

　　“嗯。”查惜字如金，往露旁边坐了坐，俩个人一起看着远方的地平线，能看见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灯塔，在海面上一圈又一圈的照明。

　　……

　　聚会后露收拾收拾行李，抱着俩个人的衣服来到洗衣机房。奎克在洗衣间里戴着耳机玩手游，一局结束刚好烘干完，拿着衣服出门就撞间抱着一大叠衣服的露，俩个人互相点点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露蹲在洗衣机前把衣服一件件分门别类往里塞，加了洗衣液点了开关，也戴着耳机开始听歌，看着面前旋转的滚筒跟着节奏点头。听着听着感觉耳机里像是有杂音，像是有什么簧片框框框框的，是磁片脱落了么？露摘下耳机查看，这才发现是洗衣机里有什么东西，跟着洗衣机的水流节奏框框框框。

　　什么玩意，查的什么鱼线忘记掏出来了？他经常干这种事情。露站起来按了暂停，把水排干，打开柜门在一堆湿漉漉的衣服里翻兜，翻了一圈一无所获，奇了怪了，又有人掉装杯了？害怕是洗衣机零件，露还是把湿衣服一件件掏了出来，每件都仔细的抖抖开，发现有什么东西挂在查的裤脚线头上，裤脚已经被这玩意刮了个洞，按照查的习惯绝对不会再穿这裤子第二次。

　　露把裤腿拽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那个东西用指甲盖挖了出来：是一片不明材料的碎片，碎成小拇指大小，嵌在裤子布料组织里，不同光线下折射出不同的花纹和光泽，有点像欧泊的火彩。

　　自己怎么老是能在洗衣机里捡到这种奇怪的玩意？露把剩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重新洗，就这么翘着兰花指走回了房间，查一抬头还以为露要唱戏。

　　“来，洗衣机又生宝贝了，师傅您给看看。”露找了张卫生纸，把碎片轻轻垫在纸上，推给查看。

　　查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起了这块碎片，过了一会儿把台灯往旁边一推，把这块碎片连卫生纸包好，装进他用来塞贝类标本的小密封袋里。

　　“这是什么鱼的鳞片吗？”露凑到查旁边，看着他把标本袋塞进自己的收藏夹里。

　　“是，又不是，这样的鳞片我还是第一次见。”查摇了摇头，打开自己的牛皮卷继续擦钩。

　　“我们船的洗衣机成精了啊，又是鱼鳞又是海螺的。”露倒回床上，想了想掏了瓶透明指甲油给自己涂指甲。“不过马上要上岸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符合物理定律，吃一枪子也得脱一层皮。”

　　“以你的枪法很有可能是帮了怪物的忙。”查的准备工作都做完，去浴室洗了个手，回来看见露在给自己的指甲盖扇风。

　　差不多干了，露也去洗了个手准备休息，一高一低的走到床边，查拿着手机正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老帅哥！”露从床尾钻进被窝，从查拿着手机的两臂之间钻了出来，躺在查胸上盯着他手机屏幕。

　　果不其然在看鱼，查挠了挠露卷翘的刘海，继续翻他的相册，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鱼类图片，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相册，有自己拍的也有别人拍的，也有网上存下来的。

　　“不对。”俩人安静了翻了会儿相册，露突然出声。“还有别的照片。”

　　“什么不对劲。”

　　“奎克，他的手机里，肯定有不想让我们看到的照片。”

　　“怎么说。”

　　“这也是我的一点点猜测……他当时下水、和我的手机比了比型号、我们俩用的是同一款手机，所以才能共用防水袋。”

　　“他当时手机电是满的，回来的时候，大概用掉了一半多一些。”露的鼻尖一直时不时地碰到查的耳廓“抛去低温消耗和闪光灯，甚至待机所消耗的电量，保守估计应该能在这段时间拍摄百来张照片的样子。”

　　“你是说。”这么一说查也回想了起来，手机电量消耗，跟奎克最后展示的照片数量，完全对不上。

　　“嗯！”露和查在灯光下对视，立马就懂了查的言外之意。

　　“他一定是在更深的地方，拍到了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