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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握玉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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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怜青并非真的不饿,只是不想和谢惜尘待在一起,她脑子乱的很,一时间理不清楚。
阿宣说,那血雾莲是魔族几百年前一名公主,因不愿自己的爱人死去,于是将他的魂魄取出,滋养在莲池中,公主每日以血供养他,但那男子不愿,想要入轮回,离公主远去,于是公主大怒,将自己的魔核植入其中,要那男子永生永世不得再入轮回。这血雾莲有了魔族公主的魔核,便自然而然成了魔族至宝。
“但仙魔大战后,魔族被重新封印回魔界,这玩意不是说九重天天上的神仙收走了吗?”宋怜青两只手撑着下巴,她拆了发髻,头发乖顺地垂在肩头。阿宣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她总是这样,宋怜青已经习惯了,就像她知道阿宣和娘亲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她们都瞒着她。
宋怜青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好饿啊~”
“这些,给你师妹带回去。”谢惜尘从膳堂二楼下来,拎着一个食盒,裴晨光神色怪异地瞥他一眼,接过来打开盖子,是小姑娘爱喝的甜粥,还有点心。
谢惜尘抱臂,轻哧:“怎么?你还怕我给她下毒不成?”
“你又不是干不出这种事,我师妹如此乖巧可爱,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干嘛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问剑台的事情他都听说了,谢惜尘一个二旬老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小师妹不适合学剑,简直欺人太甚。
“乖巧可爱?你在说我啊?”
太可笑了,等宋怜青以后把他当狗玩的时候,希望裴晨光还能笑的出来。
裴晨光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但又压低了些声音:“伏锦醒了吗,她怎么说?”
“醒了,但一问三不知,三长老很生气,连搜魂咒都用了,事实就是,那血雾莲是主动找上她的,而且我也派人下山搜过,伏锦从福州来,那几个魔人出事的时候,她人才刚到黔灵。所以只是倒霉而已,血雾莲是有人放到秘境里的。”
谢惜尘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说着。
裴晨光面露担忧之色,“但是,那不是……那上边的东西吗?”他伸出一根食指,生怕被人看见,隐晦地指指天空。
“关我们什么事,长老会处理的,天塌下有老的顶着呢。”谢惜尘转过身,倒着往前走,他在神剑宗十年之久,这一段路铺的每一块砖他都知道,闭着眼都不会摔。裴晨光抱着食盒沉思,没空看他这幼稚的行为。
下一秒,谢惜尘身子就歪了一下,马尾在空中打了个旋,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这么大块石头放路中间要摔死谁!
裴晨光哈哈大笑,定睛一看,什么石头,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块铭牌,崭新的呢,赫然刻着宋怜青三个字,只不过上面现在有了谢惜尘半个脚印,有些突兀。
“呀,这不是小师妹的铭牌吗,太不小心了,差点把咱们神剑宗英明神武,风华无双的大师兄摔倒了。”
谢惜尘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铭牌和食盒,“我改主意了,亲自去给她送。”
拂云峰,云雾缭绕。
宋怜青刚辫好一个侧麻花辫,门就被人敲响,“谁啊。”
“小师妹,是我,给你送吃的来啦!”
原来是师兄,宋怜青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发,扬起笑容,小跑着过去开门。
“吱———”
这是门打开了,宋怜青抬起头,笑的很甜。
“砰———”
这是门关上了,宋怜青嘴角坠下来。
“吱———”
这是门又打开了。宋怜青不耐烦地睨向来人。
“怎么是你?”
裴晨光从谢惜尘肩膀后探出头来:“师妹,我在这里。”
谢惜尘把手上的食盒递给她,宋怜青手指动了两下,没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啧,拿着呀。”谢惜尘又往前怼了几下。宋怜青犹犹豫豫地接过,小声嘟囔,该不会有毒吧。
她垂眸,面前伸过来一只摊开的手掌。谢惜尘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宛若玉质扇骨,常年练剑,他指腹以及手掌上都有一层剑茧。
大手里静静躺着一枚铭牌,写着她的名字。今天刚领到就丢了的那枚。下意识的,宋怜青伸手要去拿,那只手却瞬间合拢了。
宋怜青一把抓到谢惜尘的拳头,微凉的指尖触上这温热,她觉得耳朵有些痒,可能是想打人了。
谢惜尘又在逗她,拳头攥地死死的,宋怜青也是死掐他的手指,一时间僵持不下。裴晨光看着这两人打闹,都这么大人了,幼不幼稚!一个是师妹,一个是兄弟,算了,没打起了就谁也不帮吧。打算背过身去装看不见。
“师兄……谢惜尘他欺负我。”宋怜青视线越过谢惜尘,直直盯着裴晨光,他一看,师妹脸都气红了,眼睛也是,湿漉漉地,好像要哭了一样。
他踹了谢惜尘一脚:“我让你别欺负我师妹!”
谢惜尘挨下这一脚,不放手,挑衅地注视着宋怜青,眼看着裴晨光帮不上什么忙,她又把目光挪回来。
“幼稚!”
谢惜尘扬了扬眉,“谁比较幼稚?”
他挣脱宋怜青的束缚,将手举高过头顶,宋怜青不想跳起来去拿,这样显得她很可笑。于是抛去一个不屑的笑:“我不要了,送你。”
谢惜尘本还想说什么,但下一秒皱起眉头,他腰封上挂的金铃要命般狂响了起来。他将铭牌收入囊中,“先走了。”
“那是长老殿召见弟子时会用的法子,你以后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去议事堂就行了。”
裴晨光见她一直盯着谢惜尘背影,好心解释道,“快吃点东西吧,虽然他挺贱的,但是不会害人,师父老年人,这会儿估计也歇下了,让你明日再去找他。”
宋怜青点点头,“师兄再见。”
三长老身体越发虚弱了,年轻时受的旧伤,加上这山巅不散的寒气,他咳得喘不上气,砸了几个玉盏。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他们打压其他仙族,不问凡尘之事也就罢了,但如今,竟然联合起魔族来了,还把手伸进了我神剑宗!”
流云剑仙赶紧上前扶住他,给三长老顺气:“八字还没一撇呢,师兄,慎言啊!”
“孩子们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我还能装傻不成,这血雾莲在上仙界待了上百年都好端端的,又是如何来到人间的,如果说是有人偷的,好,那我问你,那白太岁,可以压制魔气,是白玉京奉为圭臬的至宝,又是谁砍下了一截扔到我们神剑宗的?”
一句一句,铿锵有力,流云剑仙哑口无言。
剑阁长老抚了抚自己的长髯,“稍安勿躁,眼下还是要先查清魔人之事,至于血雾莲,先暂放在剑阁保管,更何况三月后,又是万剑盛会,总不能避而不出,不要人家还未露出马脚,我们自己先打草惊蛇了。”
悠然长老昏昏欲睡,年纪大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些长老好几个都步入化神期,却迟迟等不来雷劫,凡人寿命何其有限,修道者虽可以延长寿命,若是不能飞升成神,又如何扛得过天人五衰。
可自从白玉京掌上仙界以后,人间,已有近百年不曾有人历劫飞升了。
三长老看着这一屋子老弱病残,掌门闭关,弟子们都还小,没几个可以扛事的,若是上仙界想要搅动风云,这神剑宗,便是头一个的被杀鸡儆猴的。
谢惜尘进门后拱手行礼:“见过诸位长老。”
他不曾听见三长老方才的痛心疾首,只觉得大殿里沉默地有些怪异。
“你师父出关的日子又得往后推推,他把剑司盟交给你,你便要负起责来,最近山下不太平,多派些弟子到镇上,有魔物出现及时控制,把人带回来,另外,三月后的万剑大会,由流云剑仙带你们去,但你带内门弟子一月后先行,具体做什么,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三长老手指微动,凝力画出一道符咒,溢着点点金光。
这是,掌门令。
“我身体越发不行了,要修养一月,其他事你们看着处理,一月后,谢惜尘凭此令,带人下山。”
入内门的第一日,宋怜青难得起了个大早,咬着发带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她在秘境中受了伤,朔微真人特许她先修养三天,向小园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活蹦乱跳的,一早就被上官长老撵去了灵犀殿上早功。
运气了一个小周天,吃过早膳,神清气爽地爬去拂云峰主殿找师父去了。
朔微真人正站在园子里,饶有兴致地给一株灵草浇水,宋怜青站住脚步,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前。
但朔微真人却已看见了她,他手里动作没停,只轻声唤她过来,宋怜青在他身边站定。
“你看看,这三角梅开的好不好?”
宋怜青顺势伸长了脖子,这是三角梅啊?她还以为哪里挖的野草呢。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朔微真人促狭地笑她。
“把你的手伸出来。”
嗯?不懂,但照做。
朔微真人搭上她的脉搏,一丝灵力顺着爬进她周身经脉,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怜青额上已冒出细汗,她咬着牙:“师父,我感觉你一直在打我。”
手松开,那种感觉骤然散去。朔微真人摇摇头,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与慈爱,看她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无奈。
“你娘总是这样,除了剑,什么都是我求着她学的,学个封印阵也是,总是封不好,留个小口子让人钻进去,你身上这个,倒是她施过的最好的一个。”
宋怜青脑子有一瞬间的怔讶,“什么意思,师父……你认识我娘?”
“她是我第一个徒弟,按理讲,你该唤我一声师爷,只是现如今乱了辈分。”
朔微真人摸摸她的头:“这山上的桂花树都是她小时候种下的,我年轻时不太会养孩子,只能让她满山头地跑,后来她执意要下山,她说山上很好,但不是她想要的,看到你,我想,或许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过得很好。”
“不是的,母亲她,已经过世了……”宋怜青垂下眼眸。
朔微真人只笑笑:“我知道,神剑宗供奉了每一个弟子的魂灯。我算过她的命途,她本就不是凡尘之人,若是有缘,你们以后还会再相见。”
“真的?”宋怜青揪住他的袖子。
“老夫从不骗小孩。不过,现在得让我想法子解开你身上的封印。”
宋怜青之前在秘境中便从向小园那里听说了她身上的封印,只是她没想到,这封印,是母亲留下的,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她修剑吗?
“你的灵脉从出生就被封住了,这么多年,贸然解开,不知你的身体能否接受,但或许我可以先给你把这口子撕大一点,让你能握剑。”
宋怜青心头涌上一个热意,这种饱涨感霎时将她包裹。
金黄的桂花飘落,幼时那个因拔不出剑而哭泣的小女孩回过头来。
仙历三百二十七年,宋怜青开灵脉,握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