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恐龙公主

4、医院

　　我给李狄打了个电话，谎报小区门口出车祸伤了人，令他派辆救护车并准备抢救，电话里他有些惊讶，却仍旧处乱不惊的安排了。
　　我拍醒闭目养神的那大哥，知道说他也听不懂，就直接拽过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使劲站起来。他明白了我的意图，也努力配合我撑着墙壁艰难的站起身。
　　吃饱了撑的长这么大块头。我翻了个白眼鄙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我在撑着他，倒像是他揽着我。他很痛，用力咬着下唇，显然在尽力保持意识清醒。就这么着了，还硬挺着个腰板，一瘸一拐的要自己走，揽着我的肩膀，还不往我身上压重量。
　　逞能。大男子主义。
　　瞧吧，还没出小区门口，人就晕了。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医院，李狄指挥手下的医生有条不紊的把昏迷的大哥送进急救室，他自己的专业并不是外科，于是又通知了外科的值班医生准备紧急手术。我抱着小白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观看李狄立在大厅里把一堆小医生小护士指挥的团团转。
　　说实在的，不管怎样，李狄在工作中还是对自己的病人有一种崇高的责任感，医生的天职。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
　　李狄终于搞定了最后一个晕头转向的小护士，转过身来看我，好看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我，无奈极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和小白，是狼狈了点。我粉色的樱桃小丸子家居服上糊满了血和泥巴，小白昨天的澡也算白洗了（天知道把萨摩耶洗白白是件多么浩大的工程），配合我们俩一黑一白同样蓬松的毛发造型，整个一对难民兄弟。
　　李狄走过来问我：
　　“羽儿，你到底从哪捡这么个流氓？”
　　流氓？他长什么样我是还没个整体印象，但流氓绝对不会用眼睛那样笑，让人看了心安。
　　“李狄你怎么说话呢，什么流氓，我见义勇为从车祸现场救下来的良民！”
　　李狄摇摇头，从背后拿出一个长条东西，拔出来一看，锋利的双刃刀，和平年代忽然看见这玩意儿，颇有些小风凉飕飕，据说是剑气。
　　“小区里出什么车祸？你当我白痴？随身带管制刀具，穿的什么奇装异服，他要是良民，拉登是天使！”
　　我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心想还好他砍人的那把小匕首已经被我丢了。
　　“羽儿你胆子也太大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说你多少遍你也不听，一个女孩子，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嗡嗡嗡翁
　　天性，医生的天性。我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可不能爆发，我的人还在他手里呢。
　　那个男人闭着眼睛靠墙的样子浮现，纵使我纵狗咬人，但他把命交给了我。
　　我抬起头，堆出一脸谄媚和娇俏，神秘兮兮的说：
　　“是的是的我错了。这个人嘛，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他是穿越来的！”
　　李狄在金丝框后面瞪着他的大眼睛瞧我，好像我脸上开出一朵喇叭花。半晌才说：
　　“羽儿，你是不是晋江逛多了？当我是傻的？”
　　“阿狄，现在一时说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信我就可以了！”说完，还配合的坚定点了点头。
　　李狄低着头看我半天，终于无奈的说：
　　“羽儿，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一回事，但是我绝不允许你做危险的事情。人我可以救过来，但是以后你得给我说清楚！”
　　我赶紧冲李狄大摇尾巴：
　　“好的好得没问题。那你可要治好他！！”
　　“知道了。但是他一醒，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问不出来就报警。”
　　“好的好的！！真是好人！！”醒了再说。
　　李狄还想继续叮嘱我，一个医生从急救室里匆匆走出来，我立刻跳下椅子冲过去。
　　“怎么样啊医生？”
　　医生看了看我，问：
　　“你是患者什么人？”
　　我~~~
　　“小郭，那是我一朋友，车祸伤的不轻，怎么样啊？”李狄在我后面说。
　　那医生一看是李狄，连忙笑着说：
　　“李主任啊。那哥们惨了，头部和身体各处都受了撞击，照了个X光，颅骨骨裂，颅内有出血，得赶快动手术。其他就不是什么大的了，肋骨断了一根，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胳膊上好像还有动物咬伤，不过伤口不大，被护腕挡了。”
　　“这还不是什么大的？”我郁闷，“那他背上那伤口呢？流了那么多血，要不要紧？”
　　那小医生对我很是不屑：
　　“那都是皮外伤，不要紧。内伤比较重要，目前看头部的伤还比较重，要等手术打开来看情况怎样。”
　　我当然知道内伤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见不得他血肉模糊的样子。
　　那医生继续对李狄说：
　　“李主任，您这朋友什么来头啊？外国人哪，穿的挺奇怪的~~~~”他看看李狄又看看我，没说下去。
　　李狄瞅了我一眼，说：
　　“唉，艺术家，估计刚参加一主题PARTY回来喝多了，衣服还没换就撞车了。也不是什么特熟的朋友。”
　　“哦，艺术家。”小郭做恍然状。
　　正说着，人从急救室推出来了，小郭赶紧跟过去了。人缝中一瞥，还昏着，挂着个吊瓶。任何人往医院的推车上一躺，就会显得特无助。对比刚才强撑着装大男人的样，我没来由的一窒，就要冲过去。
　　李狄一把拽住我，说：
　　“马上就进手术室，你又不能进去。”
　　“那我在外面等啊。”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干嘛？我捡来的我要负责！！”
　　“他认识你吗？”
　　“不认识，你到底要说啥？”我停下来，抬头看李狄。
　　他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然后说：
　　“我保证他死不了。手术完了一时半刻也醒不了，就算醒了，那时候他需要的是亲人的鼓励和专业的照顾。他根本不认识你，你就是要鼓励也没有用。说到照顾，你比得上专业的护工吗？”
　　我最恨李狄的就是他总是这么理智和一板一眼，更不爽的情况就是，当他说的确有道理的时候。
　　电视剧里演的都是主角被撞了头以后就会昏迷不醒，医生就会很不负责任的说“可能明天醒来，也可能明年，也可能一辈子”，在大家都伤心绝望的时候，主角的爱人就会锲而不舍的陪他说话，放些初恋音乐之类的，最后主角就醒了，奇迹就发生了，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我能做什么？
　　至于照顾人~~~~
　　李狄继续强有力的说服：
　　“回去吧羽儿，明天你还要上班的。今天晚上我正好也值班，一定会派最好的护工照顾好他，明天早上立刻告诉你他的情况。有需要一定叫你好不好？”
　　我踌躇了半晌。他看出我动心，加了最后一句：
　　“你看小白都困得不行了，快带他回家吧。”
　　我回头一看，果然小白这个小没用的正张着个大嘴打哈欠，摇摇欲坠。唉，罢了罢了，我严肃地看着李狄：
　　“那你保证他没事？”
　　他笑了笑，点头。
　　我想了想不放心，又嘱咐他：
　　“我知道你担心他的来历，我虽然现在说不清楚，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不是流氓也不是疯子，但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的人可能会把他当怪物抓去研究。所以等他醒了你一定立刻通知我，我会处理好的。我相信你，才把人送到你这里来而不是别的公立大医院，别让警察什么的知道好不好？”
　　他又点点头。
　　我弯腰捡起小白的链子，牵着他往外走，一边对李狄说：
　　“那好吧，你看好他。手术费住院费我出，有空请你吃蕉叶。”
　　李狄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叫我：
　　“羽儿你~~~~”
　　我停下来回头：
　　“干嘛？”
　　他典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说：
　　“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无话，他专心致志的开车，我专心致志的听电台放歌，小白在后座专心致志的打哈欠。
　　直到我踏上家门的台阶，李狄听上去有些疲惫的声音才传来：
　　“羽儿，你好好想想吧。”
　　我抬手挥挥，没回头。
　　想什么？天知道。最恨在困得五迷三道的时候猜哑谜。
　　我打发了小白，又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直到钻进被窝的时候，还在想。
　　或许是说我的坚持吧。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乖小孩。性格好像齐白石画的虾，平淡得仿佛能一把抹去。大人们都会说，小羽性格就是好，最好说话了。小小的女孩微笑得春花灿烂。记忆中，我从来不会坚持什么，因为我无所谓。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左右我的情绪，高考的志愿，毕业的工作，李狄的感情，周围的这些人。
　　这样的好处就是很容易满足，生活轻松；坏处就是，经常在街上逛逛，就被小贩如簧巧舌忽悠买一大堆从来不用的东西。
　　关于李狄，我一直知道他有些固定或不固定的女孩，他也暗示过我，只要我给承诺，他就做到专一。
　　我还是云淡风轻的笑，承诺，自己都给不了。
　　今天，想来确实有些反常。
　　为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坚持。回想起来，甚至有些心悸，加些好笑。
　　我翻了个身，梦是潜意识会影响人的思考能力，事情发生的太快，又是人命关天，我根本就没时间细想，就当救人要紧啦，至少我还是同意李狄的提议没有守在医院。
　　睡意渐浓。
　　嗯，李狄是对的，等他伤好，还是让警察叔叔去查吧。
　　却还有一丝意识挣扎着清明，如果只是我奇怪的表现，为什么李狄的样子看起来会这么~~这么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