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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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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珮结结实实地养了好几天伤。
出了宫妃险些小产这等大事,皇后立刻加紧了对六宫的管控,也暂停了私底下的小手段,宫中顿时平静了许多。
秋天的后半段总算是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冬日的京师冷得厉害。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雪早早落下,铺满在地,宫中纷纷支起炉子,烧着碳驱赶寒冷。
京城尚且如此,山海关外更是冷得彻骨。在严寒中,金人又一次南下。
消息传回京城时,已经开打了十天。此番金人来势汹汹,大齐与金接壤之处全部陷入战火,战况焦灼。
自从收到战报后,皇帝便再未来过后宫。战况并不乐观,乾清宫内每天都坐着一群大臣,与皇帝一同草拟政令。
六宫也是一片沉重,甚至连晨定时常见的拌嘴也没有了。京师紧邻蓟辽,一旦前线失守,京师将立刻处在危险之中。
沈明珮的心也一直紧绷着。她的兄长、舅舅、表兄,全部镇守蓟辽,此番正是直面金人的威胁,二表兄更是就在交战之地。但本朝后宫不得干政,纵然急得团团转,她也无法知晓前线的消息,只能等皇帝亲自公开。
遗憾的是,局势似乎在与众人的期望反着来,进京的战报极少,最后一次传过来的消息更是说前线已然失守。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沈明珮是强撑着去坤宁宫晨定的。坤宁宫内静悄悄,众人或是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一言不发,或是悄悄看过来,然后又默默转移视线。
倒是向来与她不睦的王美人移步到她身边坐下,宽慰道:“前线局势向来瞬息万变,一条没有确定的消息算不得什么,大齐会赢的。”
“大齐确实会赢,只是刘大人和小刘大人都身处前线,是否能平安可……”
孟才人还没说完,就狠狠地挨了个巴掌。她惊愕无比,而后愤怒地看向王美人:“这里是坤宁宫,王姐姐是要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违反宫规不成?”
王美人不仅丝毫不怵,还又扇了她另半张脸,直接打了个对称。打完人,她掏出手绢,细细擦手。
“就是皇后娘娘在场,我也一样要打你。将士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你在后方咒他们死,你就是欠打!”
孟才人不再说话,捂着脸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到皇后出现,才冲到她面前,大声告状道:“娘娘,王美人打妾!”
说着,她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被打红的脸。
皇后刚要继续盘问她和王美人,就听到了宁妃的冷笑。
“呵,自己犯口业被打了,反而恶人先告状,宫中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皇后准备说的话立刻全被堵在嘴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沉下脸,冷声询问在场众人。
沈明珮立刻走上前来,行了一礼后就开始讲述事情经过:“禀娘娘,孟才人诅咒妾的舅舅、兄长和表兄战死,王美人看不下去才会打她的。妾以为王美人无过,将士们在前线抵抗金人,本就是冒着生命危险,难道还要被后方这些安享太平的人诅咒吗?”
皇后听得牙根疼。她巴不得沈明珮的亲人们全都死光,但这话她能说吗?只怕她说出来的第二天皇帝就能废后。眼下前有沈明珮气势汹汹,后有宁妃虎视眈眈,王美人也挺直了腰杆丝毫不惧她的判决,她就是想惩罚王美人也做不到。
场面一时僵住,片刻后皇后才缓缓说:“孟才人诅咒前线将士,本就是大过,但王美人擅用私刑亦有过错。鉴于王美人本意是维护前线将士,孟才人也已受过,本次皆不予处罚,希望你们两个日后谨言慎行。”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和稀泥。宁妃“哈”的笑了一声,随后没再说什么,沈明珮和王美人也不敢说什么,此事便不了了之。
离开坤宁宫,沈明珮叫住王美人:“今日多谢你了。”
王美人还是与往日一样的态度:“不用,我今日收拾她只是因为我也是武将的女儿,我听不得有人这么对待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不代表我不讨厌你们了。”
说完,她快步离开,把沈明珮远远地甩在后面。
乾清宫内,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下了朝就被皇帝叫去共议战事。
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自从前线兵败的消息传来,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此时在两位尚书面前,几乎压不住火气。
“陛下,自您登极以来,每年送到蓟辽的皆是最好的兵器与粮草,刘总兵依旧战败,实在不可理喻。请陛下及时发兵,扭转战局,臣愿披挂上阵。”兵部尚书正是定国公,此时立刻抓准机会,将责任全部归咎于刘顺,户部尚书本想提出异议,奈何户部大权在户部左侍郎手中,他根本就是个被架空的光杆司令,犹豫半天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准备集结援兵、粮草,由兵部、户部共同负责。”皇帝下令。
蓟辽总兵府内也是一片愁云惨雾,刘顺沉着脸问传令官:“求助消息发出去了吗?”
“没有,”传令官回答,“已经死了七个传令兵了,定国公府的私兵盯准了我们,出了宁远就杀。”
刘顺忍无可忍,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老匹夫!”
连皇帝也没想到,自开战以来,他收到的所有军情都是定国公府捏造的。更没想到,从开战伊始,蓟辽兵就处在粮草不足的状态之下。
本朝建立之初就废掉了在前朝末年名存实亡的卫所制度,士兵不再承担屯田之责,武官也失去了对驻地的管理之能。卫所制改为募兵制后,平日军中并无太多军人,大半士兵都在战时募集。粮草理所应当地由户部运往当地粮仓,而后由地方官员管理。
直到金人打过来,需要开当地粮仓补给军队,刘顺才知道,蓟辽一带的粮仓全部都有问题,不是粮食已经发霉就是根本不够数。响应招募入伍的青壮倒是很多,但是军粮根本不够呀!
刘顺恨不得把涉事地方官员全砍了,奈何紧急时期还需要他们管理民众,只能先放过他们。同时,他立刻派传令兵前往京师,请求支援。
但是,他派出去的传令兵久无回信,再派出数人后依旧如泥牛入海。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针对他的杀招,同时派三个传令兵出去,终于锁定凶手。
但是之后呢?之后要怎么办?粮草断绝,支援全无,消息阻塞,接下来要怎么打?在场众人的心都是无比沉重。
沉默中,一道声音响起。
“长官,让末将去传信吧,”沈明琛上前请战,“末将带一队人杀回京师。”
刘顺沉声道:“定国公那老匹夫既要治我等于死地,定然不会只在宁远城外设伏,你务必小心。”
“末将明白!”沈明琛抱拳行礼。
一个时辰后,跟随他一同传信的一队人已然整装待发,从侧门离开宁远城。
下午,景阳宫内,东配殿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踢开,一队宫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去。为首之人正是太后的心腹女官,她带来的太监蛮横地撞开沈明珮的宫人,架起她就往外拖。
寒露艰难地与拦着她的数个宫人抗争,见自己主子被拖走,厉声道:“太后娘娘这是要强行打杀陛下的妃子吗?”
“陛下的妃子?”女官一脸不屑,“不过一介罪眷,很快就不是陛下的妃子了。”
架着沈明珮的太监手上骤然发力,沈明珮顿觉双臂一股剧烈的疼痛。她死咬着嘴唇,绝不让自己惨呼出声,但宫人们看得分明。
白芷找到机会,摆脱慈宁宫宫人的阻拦,一路跑出景阳宫。慈宁宫女官拦都不拦,冷笑着挥手,其他人架着沈明珮,把她拖出景阳宫。
一行人一路走到慈宁宫。到太后面前,架着沈明珮的两个太监直接把沈明珮扔到太后跟前,沈明珮被砸在地上,就像是跪伏在太后脚下一般。
太后一抬头,两个太监立刻又拉起她,女官走上前,直接就是好几个巴掌。掌完嘴,太监押着沈明珮,不给她丝毫活动的空间。
“蓟辽总兵刘顺抵御金人不利,前线城镇即将沦陷,此战结束后就会被治罪,你的靠山很快就要倒了。”太后带着胜利者的优越,高高在上地宣读这一结果。
知道自己已经落在太后手里,沈明珮反而没了平日的小心翼翼,她竟是直接啐了太后一口。
“自交战以来,前线消息便极少,陛下更是严防后宫打探消息,太后娘娘是如何得知战况的?陛下尚未做出决断,太后娘娘怎么就知道陛下一定会治我舅舅的罪?还是说眼下局面就是定国公府一力推动的?”
太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音响彻慈宁宫。带回沈明珮的女官立刻会意,又是数个巴掌落下。
“沈美人自知罪孽深重,自请入佛堂为大齐祈福。带下去吧。”太后说完,两个太监便把沈明珮拖进了慈宁宫的小佛堂。
把人扔进去后,他们又有一人进来监督,而后便关上门。佛堂内一片漆黑,沈明珮在黑暗中能清楚地听到外面将门反锁的声音。待门彻底锁上,监督她的人点了一支蜡烛,屋内亮着昏黄的光。
白芷一路跑到乾清宫,乾清宫的宫人立刻将她拦住,她顾不得自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恳求宫人放她进去。
“太后娘娘把沈美人带走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放我过去同陛下说。”
一位穿着蟒袍的太监立刻拒绝:“陛下忙着国事,哪里来的时间去管一个美人。”
白芷心中焦急,竟生出从未有过的力气,将拦路的宫人推开,冲进乾清宫。
乾清宫内,皇帝正批阅奏折,突见白芷横中直撞地闯进来,扑到他面前。
“陛下,太后娘娘把沈美人带走了,求求您救救美人!”
皇帝的回答让她彻底绝望。
“母后已经同朕说了,她只是请沈美人为大齐祈福。你闯进乾清宫,本应严惩,看在你是护主心切的份上,朕此次仅小惩大诫。来人,此人擅闯乾清宫,杖责十下。”
立刻就有守在外面的宫人进来,将白芷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