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饲主》柯山

2、打破禁忌

　　这别墅是江折父亲早年囤地的时候自建的，因为暴发户有点崇洋媚外，所以力求国外高级风。

　　法式落地窗高挑着映着园子里的春色，玫瑰花一片一片的围着罗马柱随处可见。

　　别墅里有一个巨大的泳池。荒废多年现在也算是派上了用场，成了美人鱼的大缸。

　　害怕美人鱼逃跑，江折趁美人鱼没苏醒时，关闭了游泳池上方用来阻挡猫猫狗狗落水的铁网。

　　认真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离开。

　　江折兴奋地一夜没睡，查阅了各种资料。

　　根据网上的相关信息，仔细对比过后，江折很肯定的断定，眼前的美人鱼是一只雄性的。

　　该说不说，江折心中竟有一丝丝兴奋。

　　江折站在泳池边审视自己的猎物，一点通宵的疲惫都不曾有。

　　水打湿的睡衣贴着小腿，清晨淡淡的凉意顺着脖颈爬上来。清冷得恰到好处。

　　江折给人鱼取了个名字叫江千澈。

　　至于为什么有名有姓，他总觉得美人鱼也是人，又私心想着，成为一家人也不是不可能。而“千澈”一直都是江折想给自己改的名，千山飞跃，万象澄澈。

　　“千澈。” 江折尝试呼唤这个名字，手指无规律地叩击铁网。

　　得到的只有千澈尖锐声音下的的抗议和示威。

　　“千澈。” 江折再次对着水面轻唤。

　　水下的身影突然静止。

　　千澈的双眼瞪得浑圆，黑色的眼眸中，满是恐惧与戒备，死死盯着江折。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千澈在水中游动的身姿，全然没了往昔的自在。

　　原本灵动优美的尾巴，只会慌乱地甩动。

　　江折每靠近一步，千澈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立马爆发出尖锐的鸣叫。

　　江折不死心，又往前靠近一点，并尝试伸手触碰，试图让千澈熟悉自己。

　　可千澈全身紧绷，鳞片因极度紧张而根根竖起。

　　江折只得作罢。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江折想尽了办法，却连千澈的一片鱼鳞都未能触碰到。

　　跟千澈培养感情，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仅如此，更叫江折头疼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人鱼喜欢吃什么。

　　从网上查过信息，都是货不对板，毕竟他这次捕获的这只是……淡水人鱼。

　　根据网络上指导，江折不是在买虾就是在研究如何养虾，他甚至又去了一趟哀牢山当地买小河鲜。

　　给千澈准备的餐盒里的虾仁已经换了好几批，从活蹦乱跳的青虾到冰镇的北极甜虾。

　　千澈一口不吃。

　　江折尝试把虾剥了皮扔在水里，看着虾肉在水面载沉载浮。

　　仍然不吃。

　　“不吃小鱼，不吃小虾，不吃牛肉，也不吃猪肉......你的食谱到底在哪？”江折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有点滑稽。

　　“明天带鳕鱼试试？”江折故意把收拾东西的动作放慢，希望千澈能在江折看不见时突然吃一口。

　　可是并没有。

　　又是几天，江折只觉得自己是养了条大鱼，情绪价值有，但不多。

　　不过也有进展，虽然千澈对江折仍然保持着疏离感，但是很显然，千澈对江折的敌意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了。

　　至少靠近他，他不会炸鳞了。

　　得寸进尺在江折这里体现得很到位，江折趁着千澈放松警惕，再一次尝试着把手伸向水中。

　　可谁知还未触碰到千澈分毫呢，千澈猛地一甩尾巴，尖利的鳞片划伤了江折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嘶……” 江折倒吸一口凉气。

　　“别怕，别怕，没事！” 江折尽量安抚暴起的千澈，但千澈显然千澈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且完全不再相信江折，背鳍弓成防御状态。

　　千澈造成的伤口跟普通的伤口有很大不同，江折担心这伤口的特殊性一不小心就有暴露千澈的危险。当兵学过应急处理，且江折早就摔打惯了，所以千澈忍痛自己在家里处理伤口。

　　好在有惊无险，伤口在消炎药的帮助下愈合得还算可以。

　　有了这次处理经验，江折更加不害怕被千澈弄伤了。

　　因为怕千澈饿死，江折变着花样的送吃的来，每天都会来到泳池边，静静地看着千澈。

　　见千澈吃下第一口樱桃时，他激动得竟然哭了出来。

　　江折收起了泳池上方的铁网，想看看千澈上岸后，尾巴会不会变成双腿，甚至告诉千澈它可以随时离开。

　　但一连几天，千澈都没有上岸的迹象，更没有逃跑的迹象。

　　有了千澈之后，江折再也没有出过远门，一有空就会来到泳池，跟千澈聊天。

　　千澈虽然仍然保持着警惕，但似乎已经适应了江折的存在。

　　江折也不着急，他知道建立信任需要时间。

　　江折会在泳池边看书，给千澈听自己喜欢的音乐，偶尔和千澈说说话，即便很少得到回应，但他乐此不疲。

　　他很享受这种陪伴。

　　“你知道吗......有时候真的觉得孤独得快要死掉了，但多亏有你陪在身边，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泳池里稀稀松松的水流激荡声配着江折粗粗的嗓音。

　　千澈静静地游着，激荡的水声回响，江折把这当成是回应。

　　晚上，江折会打开泳池边的灯光，静静地看着千澈在水中的身影。

　　在泳池两边的灯影里，千澈的尾鳍破开水面时，会带起小小的虹影。

　　而且千澈的鳞片会在光线下呈现出魔幻的层次，比翠鸟羽毛的层次都丰富。靠近腰腹的位置是深海般的蓝，随着肌肉舒展渐次过渡到淡青，当尾鳍完全展开时，半透明的鳍膜如同融化在水里的蓝水晶一样，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点。

　　每当千澈在水中转身，鳞片表面便会漾开一层光晕。

　　江折痴迷地看着，耳道里除了自己深沉的喘息声，还有汩汩水流声，还有一种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徘徊在虚幻边际的声音。

　　真实开始变得虚假之间，江折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细节都在虚化，那美丽的身影，那激荡的水纹……

　　江折感觉自己的眼睛表面，像是被撒上了金粉一样，就像是……就像是盛夏的天，在明晃的日光里看到池塘被石子打出的涟漪，每一道波纹都在释放着荷尔蒙、催产素的气息。

　　在江折的眼中，让江折沉醉的，无法自拔的，最致命的，还是千澈的尾巴。

　　江折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越来越觉得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江折试图制止自己的想法，可一切都是徒劳。

　　当千澈的尾鳍像孔雀开屏般在水下舒展，每每此时，江折都忍不住想要去亲自触摸，哪怕是有被千澈撕碎的风险，江折也想亲自去触碰这美丽的不真实的身体。

　　即便是成为一池子的碎片，即便触摸的那一刻生命戛然而止，江折也心甘情愿，这总好过被这见鬼的渴望腌成行尸走肉！

　　江折一直都没敢承认，其实自己早就爱上这条人鱼了！

　　所以这次，哪怕有被撕碎的风险，江折也一定要摸一摸这漂亮的身体。

　　江折情不自已终于再次把手探向了水中。

　　那一刻，江折忐忑得呼吸和心跳全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