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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在儿科实习的某一天 ...

  •   所有的喧闹仿佛都离得很远,雪白墙壁上反射处一点炫目的光斑,我像故事结尾呼喊小人鱼的姐姐,悲伤地遥望不远处痴情一片的孩子。

      “永梦,我们好久不见。”

      宝生永梦闻言笑起来,“我们不是昨天刚见过吗?”他的声音依旧轻快,带着惯常的温和。

      我摇头,周身浸泡在一杯名为“回忆”的咖啡中,越觉温暖,越感亏欠:“不光是昨天,还有五年前。五年前我们见过的事,我竟然才想起来……”

      声音渐小,最终细若蚊呐,我不敢去看宝生永梦,怕溺毙在他失落的目光中。

      病房一时寂静,我的视线牢牢钉在深蓝的地板和洁白的被褥上,无边的懊悔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宝生永梦的步伐在床边站定,大褂一角翻起小小的浪花。

      接着,一只摊开的手掌伸到我面前,几颗崭新的柠檬糖出现在我视野中。

      是我最常吃的一个牌子,国内很难买到。

      “其实天鸣你早就实现承诺了……”宝生永梦的话被风吹来,带着也许能被称为“释然”的情绪。

      我猛地抬头,“如果你说的是工作上的自我介绍,那肯定不算!”

      四目相对,我没有在宝生永梦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难过、受伤甚至怨怼,只有一种纯粹的满足感。好像给一颗糖就能被安抚的人不是我,而是受了五年委屈的他。

      世界骤然失声。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宝生永梦笑意加深,拆开一颗糖后捏着包装自然的送到我嘴边。本该清新的柠檬香味不知为何染上酸涩,我怔了怔,就着他的手指吃下了这颗糖,甜意弥漫舌尖,衬得道歉更加单薄苦涩“抱歉……”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宝生永梦的声音轻得像根羽毛,他将剩下的糖放在柜子上,神态带着云朵般的包容感,缓缓道来一场披着“初遇”外衣的“重逢”。

      “大一的迎新晚会上,我和你被抽中表演才艺。我当时手足无措,是你提出可以两个人一起上台。坐在礼堂的钢琴前,你握着我的手教了两段简单的和弦,说不用担心,一切有你。”

      “四十三秒的《致爱丽丝》后,你在满堂喝彩中问了我的名字。”

      这段记忆在宝生永梦口中如此清晰,连时间都精确到秒。他的叙述平静简洁,没有进行任何修饰,像已打过千百次腹稿。

      明明是平淡甚至是柔和的语气,我却莫名感到不安。这份不安来来源于宝生永梦眉间近乎虔诚的留恋,仿佛这不是段普通的两人合奏,而是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瞬间。

      他说的每个字的音节都在我耳边回荡、碰撞,我下意识地攥紧被子,像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这真的只是普通的怀念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攀升,舌尖推动糖块,我“咔哒”一下咬碎,宝生永梦闻声投来的眼神清澈明亮,宛如懵懂无知的幼鹿。

      真是躺太久把脑子都躺坏了!我暗暗骂自己,又不是面对漏洞体,这么疑神疑鬼干嘛。

      至于迎新晚会,我确实仍有印象,没想到一首简单欢乐的《致爱丽丝》不仅救了场,还阴差阳错地促成了第二次重逢。

      《致爱丽丝》的创作背景主要流传两个版本,若真像其中一个所说的,贝多芬是被爱丽丝的善良所感动,特意谱写了这首曲子送给美丽温柔的姑娘。那我也算选对了作品,借花献佛。

      我响起教的两段和弦,手指在被子上轻快地跃动几下,“永梦你弹得很好,以前学过钢琴吗?”

      因为我记得他的乐感不错,没有出现多少瑕疵,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意外很好。

      所以我当时才会感到惊讶,主动问名字的吧。理清思绪后,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传说中的宿命感。从高中到大学再到职场,我们两个似乎注定重逢

      宝生永梦闻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没学过,但我经常打音游,可能跟这个有关系。”

      我笑起来,很快捕捉到一个细节,不解地问,“既然你当时就认出来了,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这件事呢?”

      圣都大学医学系就两个班,要是我想起这个约定,按照宝生永梦的性格,我很可能跟他成为朋友。

      “因为天鸣你很受欢迎呀。”宝生永梦咧着嘴歪头看着我,像一个可爱的年画娃娃,“当时学校里有不少人想和天鸣你亲近起来,似乎给你造成了不小困扰,为此还经常躲进图书馆对吧。”

      “我不想像他们那样让天鸣感到烦恼,所以能被你记住名字,就足够了。”

      宝生永梦用柔柔的语气轻轻地说着,我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是对的。母亲的事故发生后,祖父祖母并不赞同我学医,家里只有父亲支持我,所以我必须拿出成绩来证明自己。对交朋友什么的实在提不起兴趣。

      “不过还好,那枚戒指我没有扔掉。”

      听到这个消息,宝生永梦一下子睁大眼睛,情绪比知道我想起约定还要激动,“真的嘛!”

      我点点头,因为没有戴首饰的习惯,所以当时回家后我就把戒指放进了衣帽间,这么多年没人动过,大概率还能找得到。

      “我很喜欢戒指上的图案,叼着橄榄枝的白鸽,代表爱与和平,不就是现在的我们吗。”

      随着我的话语,宝生永梦眼中迸发的情感越来越浓烈,他似乎终于确定了某件事,突然欺身而上,膝盖顶着我的腰侧,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太好了……”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听到这句话后却不由自主的软下心来,摸着他篷松的后脑勺,安慰道:“也许现在说这些话有点晚了,但我很高兴认识你,永梦。”

      宝生永梦鼻尖抵着我的脖子,像小狗一样嗅嗅蹭蹭。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做出这种撒娇的行为会有些奇怪,但配上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就一下子显得不违和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克制的收回手,只是表情恋恋不舍的。我抬起手帮他理了理头发,睡衣的袖子一下子滑到中臂。

      宝生永梦本来一动不动地接受顺毛,耳朵根通红。视线却猛地在一处僵住,瞳孔震颤,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一把抓过我的左手,紧紧扣住手腕,死死盯着小臂,声音低沉,暗含怒火,“这是谁干的!”

      我这才注意到左手小臂上还残有昨晚漏洞体留下的痕迹,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还没消散,鲜红的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宝生永梦如同闻到陌生同类气息的犬科动物,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犹豫再三,我选择告诉他实情,只是将一些细节抹去。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长得与人类很像的漏洞体一事,宝生永梦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他的重点放在漏洞体临走前的游戏邀请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会盯上天鸣你呢?”

      我也很好奇这个,不过比起自己,我更担心昨日的游戏病患者。

      “西胁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宝生永梦一愣,将我的手臂小心放回,神情变得复杂,“已经康复出院了。”

      “但带他过来的九条先生一直在骗我们,他根本没有因‘零日’事件死去的朋友,这么说只是为了接近我们,拿到漏洞体样本。”

      他的话宛如一颗子弹贯穿耳膜,我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则消息,脑壳子嗡嗡的,“九条贵利矢在骗人?”

      “嗯。”宝生永梦眉头紧锁,眼中是藏不住的失望。九条贵利矢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因为骗术太过精湛,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置信,很是迷茫。

      比起宝生永梦的愤怒和不理解,我的疑惑更深,比起难过,一种近乎顽固的探究欲占据上风。

      为什么?

      如果接近宝生永梦他们是为了漏洞体,那接近我呢?

      我并非假面骑士,可九条贵利矢付出了比言语更贵重的东西来收买我。

      一张弥足珍贵的大合照,照片上凝固的时光,鲜活的往事与母亲美丽的笑容,他在回忆过去时的真情流露绝不是做戏,没有哪个骗子会把自己灵魂深处的柔软,如此郑重其事地暴露给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边缘人物。

      这显然违背了骗子利益至上的逻辑,代价太大,风险太高。

      更重要的是九条贵利矢当时的眼神。语言可以编织成华丽的谎言,表情可以经过精心的伪装,但瞳孔深处的哀痛,如浓墨般浸染身心的悔恨,是最难以做假的证词。

      我下意识去看床头柜,夹着照片的医书依然在那,无形中使我的天秤倒向一边。

      这不是说我不相信永梦,而是在九条贵利矢是否骗人的一事上保留态度。毕竟从母亲的事情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没有真相,只有视角。

      “永梦。”我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平稳,“其实昨天下午九条贵利矢来找过我,还给我看了样东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在儿科实习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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