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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南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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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照入屋内,沈恪下意识地想抱住身侧的人,却落了空,瞬间惊醒。
醉意消去,昨夜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缠绵朦胧的记忆叫他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竟然?他疯了吗?!
但很快,沈恪也来不及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因为他见着了在梨花树下静站着的顾晏。
梨花落下,顾晏已然穿戴整齐,眉眼沉静淡然,若忽略掉后颈不经意露出来的红痕,确实要叫沈恪怀疑昨夜的痴缠仅是一场幻梦。
“清安……”他正欲过去,想询问下顾晏的身体状况,但顾晏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叫他钉在了原地。
“阿恪,该回去了。”
语气平淡,神色清冷,只是看着沈恪的眼神复杂至极,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沈恪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顾晏的不同,那股温和包容淡了,属于顾氏家主的矜贵疏冷则明显了起来。
手指有些颤抖,昨夜的狂喜与温情尽数远去,沈恪低头,声音沉沉,“……小舅舅……”
“你都……想起来了……?”
像是接受死刑的囚徒,沈恪一字一句问的吃力。
顾晏没回他,只是唇更为紧抿,神色极其冷淡,只有微颤的睫毛泄露了其并未有表面那般平静。
沈恪彻底闭眼,他不敢再去看那人,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只能哑着音,慢慢道,“我、我的人马上就来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建安,您放心……”
“……嗯。”
“这些时日、是我冒犯了……”沈恪说的艰难,他从未如此清醒意识到,那些时日的温情不过是他偷来的而已,他哆嗦了一下,“回去之后,要杀要剐,随您处置……”
“阿恪。”那人神色复杂,各种情绪从眸中逐一闪过,最后隐入沉静的深潭,“我们暂时,冷静下。”
话毕,陷入冷场,从未有过的沉默在两人间漫延。
直至沈恪的下属前来将他们接回建安,两人都再未有多余的交流。
沈恪一路上心神不宁,他忆及自己对顾晏所做的种种,只觉得自己当真鬼迷心窍,无可救药,一方面又明白他和顾晏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一时间心如死灰。
建安,顾府。
顾席在门外焦急地徘徊,远远地见了车马,霎时激动地迎上前,却见沈恪骑马走在最前面,神情灰败,加上没看见顾晏的影子,一颗心顿时吊起来。
“家主,人呢?”他问的不安,眼睛紧盯着沈恪,唯恐听见什么可怕的答案。
沈恪身子僵了僵,抿唇回了句,“在后面的马车里。”
顾席放下心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万幸!”
他露了笑,便也有心思打趣沈恪,“你见了家主,怎么没跟家主一起回来?”
以往哪次沈恪不像根尾巴样紧跟着顾晏,就朝着之前顾晏遇险时,沈恪那紧张劲,顾席都以为沈恪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家主,没曾想这次竟然一个人远远地走在最前面。
沈恪又是顿住,抿紧唇,未语。
顾席见他反应,后知后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他疑惑,“家主平安回来,你怎么感觉有点不高兴?”
“难道家主受了重伤?!”
这也不对,要是顾晏受了重伤,沈恪绝不会在这里跟自己说话。
顾席自己在那里猜了半天,眼见后面顾晏的马车也快到时,一直沉默伫立着的沈恪终于有了反应。
他看着顾席,神色冷淡,但语气却格外认真,“小舅舅之前受了伤,现在虽已经痊愈,但身子还是虚弱,你后面多注意点,用上好的药材仔细温养……还有记得看着点,别让他太劳累……书也别看久了……”
沈恪从来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这把顾席说的一懵。
“你给我说这么多,那你呢?”顾席听出些不对来。
“我平日在南主府,事情繁杂,可能抽不开身。”沈恪低眸,这样回道。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沈恪以前从来不会将关于顾晏的事假手他人,今天却一再反常。
别说什么事情繁杂,就沈恪能抛下整个建安孤身救顾晏这事就知道,没什么事情是能比过顾晏的,但今天他却拿这个来当借口。
顾席天真了点,但不蠢,他皱眉,“你和家主是不是闹矛盾了?”
睫毛微颤,沈恪没有回答,在顾席又要追问时,他抬头打断了顾席,“不用问了,什么事都没有。”
“反正、等家主到了后,你就按我说的多注意些……”
“你现在要去哪?”顾席听明白沈恪的意思了,“你不留下来?”
“……不留了。”
沈恪转头,看了眼逐渐靠近的马车,眸中泄出几分心灰意冷,他声音干涩,“我得先回南主府去处理事情。”
“诶——沈恪你……”
顾席在身后叫他,但沈恪背影萧瑟却走的决绝,不一会儿就失了踪影。
等顾晏下马车后,就见顾席一众顾氏子弟守在府外。
他平静地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顾席等人身上,“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
一众顾氏子弟顿时眼眶一红,“我们都没什么事,倒是家主您才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次真是,大家都很担心您……”
顾晏神色微缓,宽慰了几句,他声音沉静,只站在那里便叫人安心,所有顾氏族人也俱是安定下来,在他的吩咐下渐渐散去。
最后只留了个顾席在原地,看着他面露犹豫。
顾晏看过去,却见顾席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小心问道,“家主,您是不是在生沈恪的气呀?”
顾席问出口,心顿时高悬,他对顾晏极其敬畏,这次算是为了沈恪才鼓起勇气,就沈恪那性子,绝不可能主动躲着家主,只可能是家主不愿见到他,才会是刚才那副样子。
他低着头,紧张等待间,却听顾晏的声音从头顶轻缓飘来,“……不是生气。”
“只是、”语气顿了顿,“……”
但顿了半响,也没个后续,沉默许久,顾席忍不住抬头,便见顾晏唇紧抿,似乎再次忆起什么,神色似冰冷,又似纠结,复杂至极。
顾席第一次见家主如此情绪外露,心中微微惊讶,也知沈恪兴许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叫家主这般在意。
但依沈恪对家主的敬爱,他会做什么事?
顾席彻底是摸不着头脑了。
到最后,顾晏也没说清楚他对沈恪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叫顾席为沈恪揪起心来。
于是在分开时,又忍不住对顾晏道,“家主,我不知道您和沈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阿恪他、真的很在乎您……”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知道家主您对沈恪他很重要,就像这次家主您遇险,沈恪就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拼着命孤身潜入金陵想要救您出来。”
“就连刚才离开时,他都反复叮嘱我,要好好注意您的身体,不要让你太劳累,不要让您看书看太久,不要让您着凉了……但是他叮嘱了这么多,却不敢留下来亲自对您说,只能叫我来转托给您……”
“我很少见到沈恪,那个样子……”
每一次见到,却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顾晏久久沉默了,他目光定定落在空中一点,仿佛在思虑什么,良久,轻浅地叹了口气,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了。”
就这么一句,仍旧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