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别离 ...
-
这个晚上,沈恪就那样,安静地看着顾晏,直至天明。
昏暗的烛火中,他的双眸映下青年的模样,像是要深深地、牢牢地将这张面容刻在脑海中,那般眷恋,那般不舍,也那般坚定。
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做,也决定了该如何做。
年后,大晋的局势便又陡然紧绷起来。
杨党已经倒台,整个朝堂则随之变成了皇后与东海王的对峙。
前日的盟友,今朝的仇敌,利益所驱,不外乎此。
不久,东海王弹劾皇后欲毒杀太子,其心可诛,却反被披露伪造手册,引兵东来。
最终东海王被先一步诛杀,败下阵来,至此,皇后姜楼月权势达到鼎盛,其母族姜氏亦是威赫一方。
但由于皇后无子,又加上太子自秋猎后便重病卧床,使得谣言纷纷,叫人猜测东海王所说毒杀太子一事的真伪。
沈恪听着这些消息,未置一言。
到皇后独掌大权后,因着秋猎时沈恪救太子有功,皇后笑着说要奖赏他,问他是要珠玉珍宝还是美人娇妾,亦或是加官进爵,却见少年俱是摇头,最后倏地跪下,道:
“娘娘,臣之心不在荣华富贵,不在美人娇妾,听闻此次南方建宁起义不断,臣只想跟随军队前往镇乱,为陛下、为朝堂分忧,望娘娘许允!”
皇后愣了愣,为少年的请求感到诧异。
与北方的繁华相比,南方荒芜、艰苦,且因着这些年水患频发,灾民遍地,故匪患与起义大大小小不断,去南方镇守,可谓是极苦,极难,也十分危险。
这不算嘉奖,反倒像责罚。
皇后看向一边的顾晏,见他神色平静,并未反对,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以为这是顾晏的主意,却不知,在回到顾氏后,顾晏看着跪下来的沈恪,眸色复杂,“你想离开顾氏去南方?”
沈恪抬头看着顾晏,眼神十分坚定,“小舅舅,我想帮您。”
“太子病危,陛下痴傻,皇后独揽大权,朝局不可能安稳,各地诸侯迟早会发动叛乱,届时北方一乱,顾氏亦风雨飘摇,我虽然离开顾氏,离开您,但我会用您所教我的一切,不论生死,平建宁,镇南方,为顾氏留下后撤的路。”
顾晏皱眉,“你可知此去,便是天高皇帝远,生死不由己。”
“恪知。”
“你可知,此去经年不得归?”
“恪知。”
“你可知南方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
“恪知。”
“你可知……”
一问一答。
一人站着越问越冷,一人跪着却愈答愈坚定。
最终,顾晏深深看着他,“你想了多久?”
沈恪道,“秋猎过后,便心心念念。”
顾晏定定看他许久,许久……那双浅淡的眸映着少年的身影,似雪、似水,叫沈恪的心沉浸在其中,仿佛感受到某种幽冷。
“你长大了。”顾晏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声音很轻,仿佛叹息,有些无奈、又似乎夹杂着欣慰。
顾晏没有阻拦沈恪,也不会阻拦,就像之前顾晏对沈恪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将沈恪困在顾氏,也不会为了避免沈恪受伤而将其永远庇佑在羽翼之下。
临别那日,顾晏没有送行,他只托人带了一枚玉令给沈恪。
那玉令上面刻着一个“晏”字,是顾晏的家主私符,顾氏族人见之俱应敬畏三分,分量极重。
沈恪抚了抚上面的“晏”字,像要抚平内心深处的那抹悸动,他向送来的那人道了声谢,而后小心将这枚玉令收好。
镇南军的队伍在城外已集结了很多人,其中有绝大多数都是被强行征军进来的,那些人的妻子儿女此时全都在旁边幽幽啼泣。
南方道阻险长,民乱匪多,在很多人看来,这一路便是凶多吉少,福祸难测,因此哭声鼎沸,一片生离死别之景。
沈恪在这当中倒显得格外独特,他仿佛游离于众人之外,面上平静的过分,一双深沉的黑眸静静地望向身后那座古老的金陵城。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