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时之沙》幽寞

35、危机

　　因为帕多瓦公爵的奢侈与招摇，圣马可广场东侧的那座豪宅目前被称为帕多瓦宫。此时，为周围居民的晚餐伴奏的不是竖琴的美妙音乐，而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目前的时代，鞭子这种取材简单、使用灵活、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工具就是最普遍最廉价的法律和规矩代言人，就连上学迟到也会和某根或多根柔韧的枝条亲密接触一番——顺便说一句，通常的上学时间是凌晨五点。
　　“一群废物！”公爵原本英俊的脸扭曲得狰狞可怖，连行装都未换下，就用马鞭屈尊对不称职的仆人进行了教育。
　　“连几个小丫头都看不住，你们是猪吗？”
　　仆人们涕泪交流地哀嚎着，但也实在无法辩解，被美女的微笑迷惑等在店铺外面这种事情现在看来的确很愚蠢。
　　文质彬彬的秘书在一旁插嘴说：“那个叫安琪的女人好像很不寻常。”
　　“闭嘴，斯特凡诺！就是因为不寻常我才要抓住她！”公爵恶狠狠地说道，“不管她是女巫还是圣女！埃里克在哪里？他应该能找到他妹妹吧？”
　　“您之前派上尉去调查那个女人的来历了，晚上应该会回来。”
　　“很好，这样的话，那三个女人都是我的了……”
　　秘书冷静地提醒他说：“这里是威尼斯共和国的领土。”
　　“没关系，大公是我的表兄，至于所谓的‘十人委员会’……”公爵满不在乎地说，“我有权追查我领地上两个贵族女子的下落。”
　　“啪——”鞭子再次挥下。

　　……

　　安琪完全不知道帕多瓦公爵已经赶到了威尼斯，当然，就算知道这件事，她也不会太担心。
　　比起已经到来的吸血鬼和可能已经到来的黑死病来说，一个区区凡人的力量实在不值得她费神。就算到了最糟糕的境地，凭借她半吊子的防身术和手头的零碎道具，逃走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变成吸血鬼的话，就能够拥有充分保护自己的力量了。
　　虽然这么想过，但安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去沃特拉。
　　力量和感觉上的衰弱在一系列紧张的行动中意外迅速地适应了过来。而摆脱了无处不在的干渴之后，她可以平静地走在人群中，不用时刻考虑要不要成为连环杀人犯，近距离地体会那份欣欣向荣的繁华和热情……能够充分地品尝美食，在疲劳之后靠在柔软的椅子上休息，躺在床铺上睡觉，这些作为人类时平凡的日常小事现在却好像是无上的幸福。相形之下，作为吸血鬼的那段人生倒是更像一场梦境，一段不真实的梦境，她意外地闯入了一个叫做爱丝诺朵拉的梦境。
　　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话，本质上很随遇而安的安琪根本没有改变现状的决心——就算觉得吸血鬼各方面都很有优势，但一想到初拥之后那好像被文火活活烤了三天的悲惨遭遇，她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而且，还有……凯厄斯。
　　因为之前的经历，安琪觉得，她穿越时空的诱因应该是“月全食”。凯厄斯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看到月食的同时脸色大变，发觉了她马上要离开，然后才会……
　　虽然理所当然地对那个完美而又魔魅的男人产生了好感，但双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感情深度和那接近三千年的漫长过去总是令安琪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无措感。
　　对方也有类似的感觉吧，无比熟悉的人一下子变得陌生而疏离……
　　万分伤脑筋的安琪索性忽视了这个问题，完全沉浸在黄金时代威尼斯的辉煌中了。

　　不过，她的命运显然已经跟吸血鬼们连接在了一起，期待中的水城夜景还没有到来，最适合夜景的美丽装饰却出现在了眼前。
　　对于罗马尼亚的血族，安琪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从萨菲西亚那里听到过几句介绍——在五世纪时，沃尔图里击败了他们，从而成为了最强大的血族巫会——当时因为在库伦家遇到的挫折，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她也没有过分追问细节。而且，和人类的宏大而充满变数的精彩战争相比，吸血鬼的战斗只不过是几个人的加减法而已，安琪当时没有产生什么兴趣，但仔细想想，无论规模再怎么袖珍，既然涉及到了吸血鬼世界实质意义上的“王权”，那么这场战争的残酷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那两个叫斯蒂芬和弗拉德米尔的吸血鬼作为王权战争的失败者，还能够在沃尔图里的追杀之下逍遥自在地活着，并且能够让高傲的凯厄斯承认无计可施……
　　安琪可不觉得他们是来威尼斯度假的。
　　她尽量轻手轻脚地翻找出宝丽来照相机，嵌在望远镜上，支起三脚架，调整焦距。
　　吸血鬼们平时迅速的动作因为水城特有的交通工具受到了阻碍，现在都没有出发。
　　“咔嚓！”
　　轻微的机械声响起，吸引了仍然在绞尽脑汁的海蒂和芮娜塔。
　　“出了什么事？”
　　“嘘！”安琪尽量无声地把手指压在唇上，挥手示意她们安静下来，可惜，她的威严感已经因为之前过于脱离常规的举动透支没了。
　　看到小小的黑色纸片一下子变幻出了彩色的图像，女孩们无法抑制地发出了轻微的惊呼。
　　“应该……不会听到吧？”安琪自我安慰道，和安静地连根针掉落的沃尔图里宫殿不同，在这个充满了喧嚣的都市里，即使是吸血鬼的耳朵也不会注意到没有特定指向的问题的。

　　宝丽来的成像质量一般，但也能够辨认出来上面的人。
　　为首的黑发吸血鬼个子不高，有着某种毋庸置疑的上位者的高贵风度，安琪三天（？）前在悬崖上看到了他和他的兄弟。他的女伴衣着华丽，是那种充满异域风格的华丽，橄榄色的皮肤，性感的红唇和长直的黑发——不知为什么，安琪联想到了埃及艳后，那个女人拥有着成熟女人的艳丽和女王般颐指气使的表情。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抱着孩子，而是抱着一条小贵妇犬似地。
　　他们的随从有四个人，衣着一模一样，都是很英俊的东方风格的年轻男子，神色冰冷而漠然，令人联想起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的沃尔图里卫兵，但这几个人更加……好像是殉教者一样随时赴死一样的感觉。
　　安琪很自然地想到，如果遭遇恐怖分子的话，也许沃尔图里会真的有些伤脑筋。

　　“这是什么啊？”仍然抑制不住好奇心的海蒂轻声问道。
　　“……也是魔术的一种，以后再解释。”安琪纠结地看了她们一眼，决定放弃照相知识普及。
　　再次往窗外瞟了一眼，载着吸血鬼们的小船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街角。

　　不管怎样，至少也应该提醒他们一声吧。
　　安琪翻过照片，用笔在后面写了几行字。
　　“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我在威尼斯，意外看到了认识的人。已经出发回家，不用担心——1348年3月24日，”
　　她犹豫了一瞬，然后写下了爱丝诺朵拉的名字。
　　和沃尔图里在一起的时候，她对于自己是其他人眼中的易碎物品这一点十分的郁闷，不过如果现在不谨慎行动的话，恐怕真的会给他们添麻烦吧。
　　她的威尼斯之旅……已经结束了。
　　找了张纸自制了一个信封，她打算把照片塞进去，这时，她注意到了照片上的那个孩子……
　　掏出军刀，扳开上面的放大镜，仔细观察，被华丽的披肩遮住大半的小脸根本看不清楚，但……他好像是在看镜头吧？安琪不确定地想到。
　　也许他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但既然他们在人流颇多的傍晚出现，应该不怕人看啊？这么显眼的一行人，街道两边在看他们的人绝对有两位数。
　　想到这里，安琪觉得放心了一点——不过如果是在电影中，接下来她一定会在半夜被吸血鬼袭击的……

　　随后她叫来经理，几枚金币就雇佣到了一个可以连夜出发的信使，同时，几个人换到了另一层的房间。
　　就算有吸血鬼夜访，也不会有事了。
　　安琪一边用白天买来的香料处理着被褥，一边期待着久违了的舒适睡眠。

　　她并不知道，拿着她的信封的年轻的厨房杂工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径直跑回了家，将赚来的几个银币交给自己的母亲，同时担忧地看向生病的兄长。

　　……

　　威尼斯公爵的府邸今晚显得特别安静，主人最喜欢的华丽客厅正被一群不速之客占领着。
　　“在月食之夜突然出现的年轻女人？”斯蒂芬轻轻地问道，“她长什么样？”
　　跪在地上的年轻军官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勾勾地仰望着斜靠在长椅上的艳丽女子，她慵懒地命令道：“形容一下她？”
　　“遵命，我的女王。”军官用和木然表情完全不符的热切语气说道，“她的头发是金色的，个子很高，穿着暗红色的裙子……”
　　“就这些？”女王对于军官的贫乏形容异常不满。
　　“这些就够了。”斯蒂芬轻轻地说道，同时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爱丝诺朵拉，我是多么的期待与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