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时之沙》幽寞

25、社会学

　　吸血鬼的法律只有一条——保持隐秘，不要让人类发现自身的存在。
　　安琪很忧郁地发现，这条往好了说是谨慎，往差了说是怯懦，完全不符合吸血鬼风格的法律还真的很是像她的提议。
　　相反的是，法律的执行则是完全的沃尔图里风格——凡是有违反法律的行为，一律抹杀。
　　这个“行为”的定义下包括很多案例，制造新生吸血鬼军队和将儿童变成吸血鬼是其中最显眼的两个——考虑到后面标注的名单和数字，这两条罪名大概是一千年来吸血鬼最常见的死因。
　　“为什么要制定这种法律呢？”安琪好奇地看向斜靠在沙发上的凯厄斯，她自己这么做可以理解，可是沃尔图里这些高傲的吸血鬼们完全不像是会顾忌到“食物”的想法呢。
　　“避免麻烦！”凯厄斯简洁地说道，“人类实在是太容易大惊小怪了，有段时间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安琪意味深长地说道，点点头，然后继续埋头于从萨菲西亚那里弄来的资料之中，进行关于吸血鬼社会形态的研究。
　　凯厄斯眯起眼睛，毫无先兆地一跃而起，轻盈地掠到了安琪的身后，手臂自然而然地圈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道：“宝贝，你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明白的东西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真的想要知道？”安琪斜眼看向他，不怀好意地问道。时间久了，她对于凯厄斯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但这男人脸上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态度实在让人很不爽，让人恨得磨牙，总想找机会打击他一下。
　　“还是算了。”大概是察觉了安琪的小心思，凯厄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兴趣缺缺，身体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趴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
　　刚酝酿好长篇大论，听众却不捧场，安琪实在是郁闷到了极点，再加上颈侧痒痒的，长长地银色发丝滑到她身前，往日里觉得如同流动的月光般的头发现在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纤维蛋白集合而已，她没好气地伸手抓起来，然后很孩子气地用力地拉了一下。
　　“你这么想让我听吗？直接说出来就好了，不要这么粗暴——虽然你生气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凯厄斯顺势滑下，直接躺在了她的腿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犀利冰冷的绯色双眸被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神情慵懒而又放松，唇边带着淡淡的，神秘莫测却又好像心满意足的微笑……
　　太过分了！安琪愤愤不平地想到，为什么他在捉弄自己的时候就这么麻烦？
　　她可以肯定，这些活了无数岁月的吸血鬼，无论是谁都比她要阴险的多，可是即使是阿罗，在考虑战斗的时候也首先想到的是加减法而不是陷阱。他们很聪明，却因为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而更喜欢直接的手段，而很少去依靠其他的方法。
　　依靠本能的野兽！安琪很不客气地评价道，然后便戚戚然地想起了她的连环杀人犯生涯，更加郁闷了，看着凯厄斯便很生气，都是他的错……
　　不过……这个样子的他居然有点可爱，很像猫咪啊！
　　安琪得出了一个她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结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凯厄斯可以说是最典型的吸血鬼，于是，她肯定了自己原本的想法，吸血鬼实在是和猫科动物有无数共同之处。
　　优雅而又迷人，傲慢而又谨慎。只要他们愿意，很容易便让人觉得他们魅力非凡。同时却又喜欢睡觉和发呆，慵懒而淡然的另一面使得他们看起来无害而又柔弱。高贵艳丽的外表可以在一瞬间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可是他们最经常的行为却是安静地潜入阴影中。当他们决定露出牙齿和爪子的时候，是最冷酷最有效率的杀手。那双明亮的眼睛可以变得如此的冰寒和无情，轻而易举地夺取猎物的生命，蔑视着食物的挣扎，却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的余地。
　　发现自己在盯着那好像有扩大趋势的笑容有一段时间之后，安琪立刻将视线移回屏幕，继续自己的研究，然后便心情很复杂地注意到，吸血鬼的社会形态也和猫科动物很像。
　　除了那条法律之外，吸血鬼们奉行完全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他们是骄傲的猎手，每一个吸血鬼都拥有强烈的个性，独立而不受约束，喜欢享受孤独多过和其他人相处。有固定住所的吸血鬼谨慎而警觉地守卫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很少去拜访邻居，更多的吸血鬼更喜欢自由的流浪，单独捕猎。两个陌生的吸血鬼遇到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试探和戒备，而不是友好的打招呼。
　　这绝对是一种本能，安琪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她才会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那么紧张，每一个接近的吸血鬼都会吓她一跳。一切的起因就是这种本能，无法言喻的不安让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冒失而鲁莽地逃离了沃特拉，逃离了复数的强大而危险的同类。

　　吸血鬼的感情似乎已经随着身体的温度而冷了下来，但他们毕竟还是拥有完全不同于野兽的智慧和品位，渴望着交流与陪伴，或者，更加功利性的——加减法，武力上的优势。
　　所以，尽管大多数吸血鬼都倾向于单独行动，但他们还是会尽可能地和家人或者伴侣在一起，偶尔会出现三四个人的组合。
　　安琪很讶异地发现沃尔图里这从上到下三十二个吸血鬼居然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血族巫会，这还是靠切尔西的特殊能力维持的。如果不是那如同催眠般的氛围制造了近二十个的美丽人偶，不论阿罗再怎么长袖善舞，一多半的吸血鬼都会觉得这座华丽的宫殿实在太过拥挤。
　　事实上，安琪一直觉得，只有阿罗喜欢指挥着一屋子同类的感觉，马库斯根本就是孤独本身，凯厄斯在有所行动的时候会挑选几个最强的手下配合自己，但平时绝对不会喜欢有人亦步亦随的跟在一旁，不管那人是不是有独立的意识或者忠心耿耿。
　　数量仅次于沃尔图里，被阿罗视为眼中钉的库伦一家人只有七个，不过另一伙住在附近（差不多三千公里之外）的德纳利五姐妹和他们关系很亲近，也被算成是一个家族的成员。
　　这十二个吸血鬼成为了阿罗无上权威的最大威胁——安琪可以肯定，他对于自己领地范围的概念是全世界，他是吸血鬼世界的国王和最高法官。

　　“法律是一种契约。”安琪若有所思地说道，“维持人类社会的契约，使得作为个体的人类可以团结在一起，释放出远远超过个人力量相加的强大能量。这也是为什么人类能够成为万物之灵长。有趣的是，吸血鬼唯一一条法律是关于人类的……”她露出了挑衅一般的笑容，“这说明，吸血鬼这个族群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社会，是依附于人类社会之上的。繁衍，食物，各种用品……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人类的社会，即使没有同类，吸血鬼仍然可以独自生活下去，只要人类社会仍然存在。甚至，吸血鬼不需要同类，所有的同类都是对于资源的竞争者……一个仍然处于最原始状态的狩猎社会。”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凯厄斯。
　　“我就知道……”凯厄斯没有生气，但表情很难形容，喃喃地说，“只有你会研究这种无聊的东西。”
　　“什么叫无聊的东西？”安琪抗议道，“我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凯厄斯挑了挑眉毛，无可无不可地问道：“哪里？”
　　“法律！”安琪一边思索一边说，“法律的存在可以使得吸血鬼社会形成一定程度的稳定结构。但阿罗绝对不是爱心泛滥的志愿者，为所有同类的福祉鞠躬尽瘁。人类的法律执行者有税金和特权作为酬劳。沃尔图里呢？吸血鬼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疏远，根本无利可图，尊敬和惧怕只能够满足最浅薄的虚荣心吧？”
　　“还有吸血鬼本身。”凯厄斯冷冷地说，“他在收集所有拥有强大力量的吸血鬼。你以为如此庞大的卫队是怎么聚集起来的？执行法律？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我来惩罚违法者，他去赦免有罪者。”
　　“那么，库伦家族……”安琪恍然大悟。
　　“是的，”凯厄斯伸出手指，如同变魔术一样地挑出一簇绚丽的晶体，嵌在安琪的领口，轻轻地说，“他想要得到那几颗‘宝石’，嵌在他的王冠上。”
　　“这就是危险所在……呃，谢谢，很漂亮……”安琪顿了一下，然后急促地说道，“法律的基础太不稳定了，没有利益，没有合作，完全建立在强权和恐惧之上。其他人并不是笨蛋，冠冕堂皇的说法骗不了所有人，好莱坞的电影和猎奇小报上天天都在宣传着阴谋论。只要有人猜到真相，只要出现一个无法控制的挑战者，法律的权威会立刻崩塌。那样的话，吸血鬼的社会会失去存在的基础……陷入混乱。”
　　“不会的。”凯厄斯露出了一个自信而又傲慢的微笑，“没有人可以挑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