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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香蚀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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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库的门关上后,谢昀的指尖仍残留着沈翊衣领上沉香的余韵。他低头看着手腕上蔓延的金色纹路,像是一条毒蛇缓慢缠绕上血管,每一次心跳都让那纹路更深一分。
他扯开衬衫领口,发现那纹路已经爬到了锁骨,与沈翊身上的龙涎香刺青几乎对称。
"该死的……"他咬紧牙关,一拳砸在冷库的铁架上,指节传来的疼痛却让纹路微微发亮,像是某种回应。
——他的身体,真的在记住沈翊。
***
谢昀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祖父的旧实验室。那间藏在古籍修复楼地下的房间,自祖父去世后就再无人踏足。钥匙转动时,尘封十二年的空气裹挟着药香扑面而来,实验台上蒙着白布的器皿依旧整齐排列,仿佛时间在此停滞。
他掀开白布,露出一排琉璃瓶,里面浸泡着各种香料标本。最中央的瓶子却空无一物,只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牵情引,血为媒,魂为契」。
手指刚触到瓶身,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果然在这里。"
沈翊倚在门框边,银灰的发尾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鎏金香囊——正是谢昀今早慌乱中遗落在冷库的那枚。
"还给我。"谢昀伸手去夺,却被沈翊一把扣住手腕。皮肤相触的瞬间,那些金色纹路骤然灼亮,刺痛感顺着血管直窜心脏。他闷哼一声,膝盖发软,被沈翊顺势抵在实验台边。
"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多了。"沈翊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间发烫的纹路,另一只手解开香囊,倒出里面暗红色的香丸,"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昀盯着那颗泛着血色的香丸,祖父临终前嘶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阿昀,永远别打开香囊……」
"你祖父用沈谢两家的血炼制的香引,"沈翊将香丸举到灯光下,里面的血丝如同活物般游动,"只要点燃它,方圆十里的人都会陷入情热幻境——1943年,南洋军就是用这个屠了一座城。"
实验台的玻璃器皿突然开始震颤,某种低频的嗡鸣从地底传来。沈翊脸色骤变,一把将谢昀拉到身后:"他们找到这里了。"
"谁?"
回答他的是爆破声。整面墙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三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为首的女人摘下护目镜,露出与林学姐一模一样的脸——但眼神冰冷得不像人类。
"谢家的香引果然在你身上。"她的目光落在谢昀锁骨的金纹上,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沈教授,协会对你的效率很不满意。"
沈翊挡在谢昀身前,袖口滑出一柄錾花刀:"回去告诉你们会长,他的脏手别想碰谢家的人。"
女人轻笑一声,突然按下腕表。谢昀胸口猛地一痛,那些金色纹路突然变成漆黑的诅咒,如蛛网般向心脏蔓延。他跪倒在地,听见沈翊失控的怒吼:"你们对他用了噬心香?!"
"只是加速香引成熟的小手段。"女人扔过来一个琉璃瓶,里面蜷缩着一条双头蛇,"会长的耐心只到月圆之夜——要么交出完整的《牵情香方》,要么看着他被香引反噬成疯子。"
他们消失在烟雾中时,谢昀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沈翊将他打横抱起,沉香混着血腥气萦绕在鼻尖:"忍一忍,我带你回沈家祖宅。"
***
奔驰的车上,谢昀蜷缩在后座,每一次呼吸都让胸口的黑纹扩散。沈翊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死死按着他的心口,鲜血从指缝渗出——他在用自己的血延缓香引发作。
"为什么……"谢昀在剧痛中抓住他的手腕,"你明明恨谢家……"
沈翊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我恨的是让两家自相残杀的第三方。"他突然急转弯,轮胎摩擦声刺破夜空,"当年你祖父和我父亲不是仇敌,他们是恋人,也是合香案的共犯。"
挡风玻璃突然炸裂,一支弩箭擦过沈翊脸颊。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越野车正疯狂逼近。沈翊猛踩油门,另一只手按下车载音响——播放的竟是1943年的老唱片,咿咿呀呀的粤剧女声唱着:「香消玉殒终不悔,只恨乱世负良缘……」
"听着,"沈翊突然扯断沉香手串,将佛头塞进谢昀手心,"到了祖宅后,去祠堂找一面刻着并蒂莲的砖,里面有能暂时压制香引的东西。"
"那你呢?"
沈翊没有回答。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冲断护栏坠向河道的前一秒,谢昀感觉一个冰凉的吻落在眉心:"别回头,一直往南跑。"
河水吞没车顶的刹那,谢昀看见沈翊的白衬衫在黑暗里绽开血花,像极了初见时那件染墨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