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庭毁灭之后……》无妄浮生

5、夜赴鬼城无所踪(2)

　　七月十五，中元节！

　　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人鬼相行，互食其肉！

　　半夜子时，荒野田间，伴随着一道极其诡异的风铃声，以及一阵刺骨寒风中的尖锐惊叫，鬼市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人，门内是鬼，鬼要出来食人，人要进去吃鬼！

　　“听说了吗？哪怕只是吃了一根手指头，也能消灾避祸延年益寿！”

　　说话的，是个拿刀的屠户，姓刘，排行老二，村里人都叫他刘老二。

　　他皮肤黝黑发亮，头上戴着粗布头巾，浑身上下挂着不知道从哪儿求来的符咒。

　　三年前，他妻儿被跑出来的恶鬼吃掉，自此的消极沉沦！

　　他也是在不久前听坊间传闻，只要吃了鬼市里恶鬼的血肉，就能延年益寿，甚至与死去的妻儿通灵。

　　所以他也加入了吃鬼大营，站在人群当中瑟缩着，盯着缓缓打开的鬼市大门。

　　最靠近大门的是各家仙门弟子，宋清承和宋清业两师兄弟也在里面，一前一后站着，宋清业胆子小，所以一概躲在清承前面。

　　可即便有仙家弟子，刘老二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屠刀，咽了口唾沫，长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有意无意的跟身边的人说话来缓解紧张不安。

　　站在刘老二旁边的，是个戴着黑色斗笠，穿着黑红相间道袍的年轻道士。

　　在刘老二看来，这个年轻道士蓬头垢面，破破烂烂的，浑身上下全是泥，像是刚从泥地里滚出来似的。

　　或者说更像是刚刚从坟地棺材里爬出来更为贴切，整个人死气沉沉不人不鬼的。

　　腿上穿的裤子几乎已成碎片，露出一双泥腿，脚上连双鞋也没有，手里撑着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长条木棍。

　　那年轻道士也不答话，只是抬头看着缓缓打开的鬼市大门。

　　昏暗之中，有道红光从里面射出，隐隐约约可见里面妖魔。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腐朽的尸臭味。

　　屠户见他不答话，又问：“你这小道士，看你装束，也不像那些仙门弟子，所以你也是来吃鬼骨头的？修道之人吃鬼？奇闻啊奇闻啊……这莫不是什么新得的仙门道术？”

　　他的语气十分惊讶，毕竟一道士吃鬼，那是破戒。

　　如果不是破戒，那就是指定修习了什么外门邪道，自从天庭覆灭之后，妖鬼当道，不少人道行浅薄的正派仙门弟子，为了保命，也会修炼有些邪术保命，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是！”商黎颔首答道。

　　“原来是个姑娘，既不是来吃骨头的，那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里面的小鬼吃了妻儿老小的孤家寡人，来这里无非就是跟着那些仙门弟子，他们杀鬼，我们捡个手指头吃来延年益寿，与你，有何益处，跟来这里？”

　　商黎打趣道：“求死！”

　　嗯？

　　这中元节半夜子时，能来这里的都是自认为胆子较大的人，但是真到了鬼门大开的环节，所有人都不由得害怕禁声，只有刘老二胆子稍微大些，敢和周围人帮腔搭话。

　　所以他们的对话，都被周围人真真儿的听了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道士真是好生奇怪，这年头，妖魔横行，仙门没落，家中但凡有点资历的人家，都将自己家门子弟送去仙门学法求道，只求保全子孙血脉。

　　要不然举家搬迁至安都寻求庇佑，想活都不容易，居然还有来求死的？

　　更何况这年头能修习道法之人，哪一个不是身世显赫？居然还一心求死？

　　“那是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儿了？”另一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头上插着一枝牡丹花，扭着腰肢，插了一嘴，“想死还不容易？找棵歪脖子树那么一挂，一了百了，何苦来这鬼地方？死了还没个全尸。”

　　商黎打趣笑道：“我道行浅薄，若是在凡界，死了便死了，无人知晓，可如果是在灭鬼之战死了，那便是死得轰轰烈烈，若阁下有幸活着出去，定要为我好好歌颂！”

　　啧啧啧……真是好有个性的道士……

　　“若说求死，在座的各位不都是来求死的吗？”此时因为面目丑陋，躲在一旁的不肯出来的死神宋无极也终于出来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块儿破布，把自己的头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两只大眼睛，身型高高瘦瘦的，头发简单的扎在后脑勺。

　　他整个看起来也是瘦瘦巴巴的，和商黎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烂泥巴，甚至于身上的烂泥巴味道还一直无法消散。

　　自从那日招魂之后，商黎便和死神宋无极跑到一个道观修行了七七四十九日，将自己的神身的一部分炼化了出来，埋在地里聚气。

　　三日前刚刚从地里爬出来，就听说鬼城开了。紧赶慢赶的总算给赶上了
　　。

　　虽说这临时的神身不经造，容易坏，但总比附身在女尸身上要好得多。

　　这鬼王修欲，脑子不好，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心底却是实打实的坏透了。

　　抢谁的不好，偏偏要抢她的神身，眼下就是得去鬼城，把商黎神身给偷出来。

　　一路上，死神宋无极也是嘴碎子，总算在她耳边说聒噪，说什么：”你们有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天庭都知道的事儿，你说他抢你神身干什么？不是鞭尸就是泡酒，难不成脑子抽了给你供起来？”

　　商黎直接给他头上一个暴扣：“你要再搞我心态，你的金身就自己塑吧！”

　　“别啊……我开玩笑的！”宋无极拱手求饶。

　　”要是找不回神身，咱两就一直当孤魂野鬼去吧……话说……”商黎语气一转，突然正经，“你说到底是鞭尸好还是泡酒？鞭尸说不定神身都坏了，泡酒至少也是完整的，偷回来应该也是能用的吧？”

　　她是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见宋无极嘴角抽搐，又自言自语道：“啊？死神大人？你说句话啊……“

　　“……”
　　两个人一路吵吵打打，一路就到了鬼门外。

　　在场的所有人被宋无极这么一讥讽，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吃了鬼，可以延年益寿，与死去妻儿通灵，却不知里面的鬼同样也对他们虎视眈眈。

　　“怕了？怕了就赶紧回去！”宋无极有些生气。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祸乱百姓。居然也有人信这种鬼话。

　　“来都来了……鬼门三年一开！你是不是想让我走，然后自己独吞？”人群里有人答道，他显然不想错过这次延年益寿的机会。

　　在前面听戏的宋清承有些无语，他冲人群吼道：“吃了鬼能延年益寿，前儿个杨家村死人，怎么也没见人去吃啊？”

　　“师师师兄你……”宋清业疙疙瘩瘩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的师兄说话如此粗俗。

　　但是话糙理不糙，听起来粗俗，确是有道理。

　　“你这人说话怎地如此无礼？”人群中有人大喊。

　　宋清承正要反驳，只听一声透亮清晰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这笑声有嘲弄，有质疑，还有戏谑轻视……

　　只见个年轻少年，身着红衣，艳丽异常，躺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一本书。

　　这少年好奇怪，小小年纪，骨子里透着桀骜，甚至还面带笑意，性格更是迥异，大晚上在鬼门前看书，这能看到字儿吗？

　　商黎忙着打圆场，摆手道：“请大家见谅，他也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虽然话糙了些，但还是有几分道理在的，若说吃鬼能够延年益寿，那那些豪门世家岂不千岁万岁了？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此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思索起来，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退堂鼓。

　　但是延年益寿的诱惑还是很大，都想赌一把，谁不想多活一刻是一刻呢？

　　“只是不知道各位是否相信这些仙家弟子能否保住各位性命呢？”

　　此时那位年轻少年又搭话了，他看似随意一句，却似平静湖面上荡起的一道波纹，在所有人心里荡漾开来。直中人心。

　　他虽在看书，却在句句嘲讽，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又像是刻意为之。

　　不少打着吃鬼念头得人，也是因有仙门弟子保驾护航，这才壮着胆子来，而仙门弟子不来不行，因着要保护这些凡人，所以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因为欲望而开始的闭环。

　　围观百姓忧心忡忡，执剑弟子警惕不安，就连商黎和宋无极两人也盘算着待会儿鬼门一开如何浑水摸鱼进入鬼市。

　　每个人都有心事，只有这少年不一样，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在如此紧要关头看书，看得进去吗？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别肉没吃上，把命搭进去！”

　　“就是，走了走了！”

　　十来个人，三五成群的结伴回去了，剩下的都是胆子较大的，刘老二也在其列，还是想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