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于此》冢厌

1、第一章

　　“哎呀！又死了！真是猪队友，带都带不动！”下铺的室友传来一阵惨嚎声，手指一划，立马退出游戏界面，把手机晾在一旁。

　　“步步，你等会下去买饭吗？”室友如往常一样，溜达到张止步床边，露出一副可怜巴巴，满心期待的模样。

　　张止步听闻，从书中抬头，一张冷峻的脸庞偏向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没说话。

　　室友见张止步理他，眼眸一亮，双手合一地搓了搓，嘿嘿笑了两声，乘胜追击道，“步步，好步步，帮我带一份吧，求求啦～”

　　“咦，闭嘴！恶心死了。”张止步简直受不了室友的耍宝，听得鸡皮疙瘩都要掉几层，“等会下去帮你买，吃什么？”

　　“嘿嘿，还是老样子，我钟爱的扬州炒饭。”

　　张止步眉头微皱:“知道了，会给你带回来的，你也吃不腻。”

　　室友知道事情成了，又高兴地转战手机，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谢谢，便又进行下一把匹配了。

　　张止步看着室友葛优躺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便不去理会。正打算再看一会书，这时旁边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特别的消息提示音。

　　他放下手中的书，拿过旁边的手机，看到是熟悉的头像给他发来的消息，嘴角一扬，手指飞快地在按键上打字回了一条信息。

　　＊

　　小鱼:你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啊？我给你点餐？

　　迈一步:不用破费，饿不着我的，食堂里随便解决一顿就是了。

　　小鱼:偶尔换换口味嘛，我晚上给你点餐，记得去拿哦。

　　接着对方便发来一个楚楚可怜的兔子表情，像是非常害怕他会拒绝一样。

　　张止步看到这不禁一笑，知道是劝不住了，也就没再反驳，本来还想再逗逗她呢。

　　＊

　　张止步跟小鱼是几个月前在网上认识的，当时他正好下课，刚走出教室，手机就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对方头像非常简洁，是一个简笔的小鱼。

　　小鱼:哥，你今天来医院吗？

　　看到这，张止步基本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脚步一滞，通过了申请，回复:“你加错人了，我不是你哥。”

　　也许是看到对方那句关于医院的文字，张止步竟鬼使神差地发了一个友好的笑脸过去。

　　小鱼:对不起，我输错手机号了。[抱歉.JPG]

　　看着对面发来一个特别可爱的兔子表情，张止步猜测对方应该是一个生了病的女孩子，可能还带着一丝俏皮。

　　迈一步:没关系，记得检查一下号码再加人。

　　＊

　　本以为这样以后，两人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哪知某天，张止步在刷朋友圈的时候，又突然刷了一个有些陌生头像的动态。

　　那是一张十分唯美的风景照，清澈的海水和蔚蓝的天空连成一线，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在照片一角，突然闯进视野，也许是天气太好，连主人公投在沙滩上灰色的影子都成神来之笔，既不突兀也不累赘，使得整个画面相得益彰。

　　而照片的配文却让张止步有些诧异。

　　想吃烤鱼了[馋.JPG]

　　看到这儿，莫名让张止步有些忍俊不禁，再往下划，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ID在下方留言：等你回来再去吃。

　　他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丝疑惑，想再次确认一下，网络有点卡，然后手指却不小心点到“赞”的按钮。略微迟疑一秒，刚想收回这个赞，一条消息弹窗就出现在他的屏幕上方。

　　“你也喜欢吃烤鱼吗？”

　　*

　　张止步稍思，指尖不自觉地划到那个头像的对话框，但是他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两人连陌生人都不如，就隔着网线有过一句话的网友，正待他刚要输入文字的时候，那个爱耍宝的室友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到他身边。

　　“嘿！干嘛站着不走了啊？最近小吃街开了一家爆火的鱼汤饭，一起去吃吗？”室友又露出一副吃货馋得不得了的表情，丝毫没注意到神情微怔的张止步。

　　被打断的张止步看了手机屏幕内还没发送，刚输入的文字，又点点按键，删除了编辑一半的内容，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转过头，道:“那走吧。”

　　17:02。

　　张止步发了一条信息。

　　迈一步:嗯，喜欢吃鱼。

　　＊

　　“你平时空闲的时间有很多吗？”

　　经过短短几天，张止步就与小鱼相聊胜欢，但很快他也发现一丝不对劲。

　　不管他什么时候发的消息，小鱼几乎都是秒回。

　　这不禁让张止步想起了那次朋友圈点赞，按理说平常人应该不会很快注意到朋友圈的点赞消息的，更别提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不会屏蔽或者删除，而是飞快询问他喜不喜欢吃鱼？

　　张止步起疑看着屏幕，等待那边消息的传来。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在显示屏上停顿了有30秒，似乎主人也在斟酌怎么回答？

　　片刻，张止步终于接收到对方的讯息。

　　小鱼:是啊，几乎都在想吃什么好吃的，也没人陪我聊天，太无聊了，就只有你和我聊天呀。

　　＊

　　“止步！老师叫你，该你了！”

　　张止步读的是工科，但他很早就打算要迈入研究生的步调。

　　他的成绩不算顶尖，但也算榜上有名，只要一直循序渐进，相信很快也会挤入研究生浪潮。

　　“学长，请等一下。”张止步叫住要转身离开的青年，男人立马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有事吗？”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学生会那边的选举还没出结果吗？”

　　“还要等一段时间吧，待会我叫他们把时间在群里发一下，你看着点时间就行。”

　　张止步:“好的，谢谢学长。”

　　青年莞尔一笑:“不客气，回去等消息吧，那我走了。”

　　张止步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神似乎闪过一丝笃定。

　　＊

　　学生会的消息并不是他要问的，而是他室友参加了学生会选举，近段时间整备材料又太忙，拜托他遇到学生会的问一句。

　　而青年又恰好是副会长，问他，再合适不过。

　　不过，让张止步有点在意的是学长就是那个出现在小鱼朋友圈回复信息的人，而他和学长也并不十分熟悉，仅之前参与某个赛事合作过而已。

　　所以，他带着试探地在学长面前露脸，结果不出所料，学长可能并不太记得他了。

　　＊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而张止步也鬼使神差地开始留意起与小鱼的对话。

　　小鱼:你收到我给你买的东西了吗？打开里面有惊喜哦！

　　迈一步:还没去拿，等会下楼吃完饭就去驿站取。

　　迈一步:你寄的什么东西啊？

　　小鱼:惊喜告诉了就不叫惊喜了，等你打开就知道了。

　　至于地址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告诉小鱼，张止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原本就是想看看小鱼到底搞什么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小鱼对他的嘘寒问暖好像有点超过网友的程度了。

　　难道她喜欢我？网恋？

　　张止步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自恋，想太多，谁会跟一个没见面的网友产生喜欢呢？

　　不过他明白一个道理，要想翁中捉鳖，得先放长线，钓大鱼。

　　他给了小鱼一个比较模糊的地址，接收的快递也要去校外拿，只是他没想到小鱼真的给他寄了快递。

　　里面是一把崭新的键盘，是他无意间与小鱼聊天时，说那边键盘是新出的，其实他对键盘也并不感冒，只是随意聊了几句，没想到她会记得，还给他买的这个。

　　＊

　　迈一步:东西收到了，谢谢你送的东西。[图片]

　　小鱼:那你喜欢吗？[兔子期待.JPG]

　　迈一步:嗯，你为什么会想着给我送东西啊？

　　小鱼:你猜？

　　迈一步:我不知道。

　　小鱼:猜不到那就先不告诉你了。

　　迈一步:那你有喜欢的东西吗？我可以送你。

　　小鱼:嘻嘻，不用了。[兔子wilk.JPG]

　　＊

　　期间，随着两人熟络频繁的聊天，连张止步自己都没发现，他越来越在意小鱼。

　　“步步，又在和人聊天啊？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室友破天荒地从外面自己打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张止步抱着手机打字。

　　“哎，是什么样的女生啊？”

　　室友刚想窜到张止步身边，却被张止步迅速收起手机，什么都没看到。

　　“切，小气。”室友一脸嫌弃地拎着饭骂骂咧咧地走开，语气充满酸气和不屑:“见色忘友，等我找到个好看的女朋友，秀死你，哼！”

　　＊

　　下个月，就是张止步的生日了，他没有声张。自从成年后，他就对生日不以为意，对于他来说，生日聚会更是没有必要，人多了，又吵又闹的，听着就烦。

　　“喂！止步啊，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回家吃顿饭吧，爸爸也有时间。”对面熟悉的女声，让张止步微微皱了皱眉。

　　“妈，生日就不过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张止步委婉拒绝了母亲。

　　“哎呀，就回家简单吃个饭，不会碍着你多少时间的……”

　　知道母亲的絮絮叨叨又要开始了，张止步连忙叫停，“好了，妈，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生日就不用了，拜拜。”

　　＊

　　小鱼:要是我们可以见一面就好了。

　　这是张止步第一次见小鱼会发这样的句子，虽说他俩经常聊天，但要说现下面基，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他心脏莫名咚咚直跳起来，除了一点期待还含有一丝紧张。

　　迈一步:万一我是坏人，把你拐走了怎么办？

　　小鱼:哈哈，应该是我拐走你吧。[兔子呲牙.JPG]

　　张止步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冲动，等平息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头脑发热，把消息发出了。

　　迈一步:好啊，下周日有空吗？

　　而这次对方并没有及时回复，张止步眉头一皱，目光死死盯着已经发出一分钟的信息，脑子里犹豫不决，想着会不会太唐突了。

　　正待他想撤回时，小鱼回复了。

　　小鱼:好呀，在什么地方？

　　＊

　　张止步这几天似乎很忙碌，连关系较好的室友，也发现他的异样。

　　“步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得似乎有变不一样了？”室友从手机间隙中，看着张止步穿衣服的背影，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

　　“是吗？”张止步转身看着他，问：“哪里不一样了？”

　　室友放下手机，皱着眉头，扶着自己的下巴，边在张止步周围转圈边上下打量，半晌，才缓缓道：“好像越来越帅气了。”

　　一听，张止步就忍不住笑出声，自顾摇头没搭理他。

　　“真的!你别不信！”室友用力拽着张止步的胳膊，把人扯到室内唯一半块贴墙玻璃前，“看看！你这头发新做的吧，衣服是新款，鞋子干净洁白。”

　　说着又抬手摸了一把张止步的脸颊，评价道：“皮肤光滑，红润有色泽，嘴角上翘，面带愉悦，说！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把我们张大学霸高兴成这样。”

　　张止步嘴皮一抬，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推开室友凑近的脸，“好不好事还说不一定，不过明天我要去见一个人，如何，这身乔装打扮还可以吧。”

　　“啧啧。”室友听闻，心中了然了个大概，止不住地眯起眼，做出一副“被恋爱酸到”的皱巴巴怪表情，调侃道：“是去见女朋友吧？”

　　“帅是帅的，不过还是差点意思。"

　　“差什么？”果然，话音一落，张止步就扭头追问室友，但看室友一脸故作玄虚的坏笑，一下便知道是室友故意逗弄他的话。

　　“你小子，皮痒是吧！”张止步笑骂，一拳捶在室友胸膛，然后室友又开始耍宝似的叫嚷起来。

　　而窗外的天气也好似在映照张止步的心情一样，格外晴朗。

　　＊

　　“这该死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室友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句。

　　转身叫住了快要出门的张止步，“步步，出门了？”

　　“嗯。”

　　“这天你不带把伞啊？”

　　“到时候再说吧，走了。”

　　听到门扉合拢的声响，室友无奈地怂了一下肩，摇头低声说了一句，“唉，这该死的恋爱冲动啊。”

　　*

　　天上的乌云压顶，路上的行人全都步履匆匆地与张止步擦肩而过。

　　“你好，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门口的服务员露出标志性微笑，询问着刚踏入店内的帅气青年。

　　这家餐厅是在开著名的大学旁，不仅环境设计独特，连菜式和味道都很不错，所以深受大学情侣们的喜爱。

　　然而这家店除了价格有点“轻奢”以外，还需要提前预约才可以。

　　“有的。”

　　张止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包厢前，就在服务员要推开门的时候，张止步及时阻止了她。

　　“那个，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先去忙吧。”

　　服务员虽然有一丝疑惑，但还是礼貌一笑离开了。

　　紧张的情绪就如同这道紧闭的门，让张止步心控制不住地跳动，终于，他长舒一口气，目光坚毅地推开了门。

　　＊

　　“学长？”

　　张止步身形顿在那个些许熟悉的身影旁，诧异无比。

　　而那人也听到了张止步的声音，立马转过头颅望着他。

　　“你就是迈一步？”

　　学长有些吃惊地站起来，只是不知为何他面色憔悴，甚至精神都有些萎靡。

　　“你、你是小鱼？”

　　学长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淡笑，眼含疲倦，眼下抹上一层淡青，他吐息道:“先坐下再说吧。”

　　闻言，张止步也没有拒绝，而是随了学长的意，在对面坐了下来。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学长实在摆不出喜悦之色，便神色黯淡地从桌下拿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到张止步的面前。

　　“这是？”张止步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他给你的礼物。”

　　他？他是谁？

　　张止步更加疑惑。

　　学长表情悲切，目光怔愣望着那个包裹的东西，思绪飘远，嘴里继续说道:“这是他半个月前就开始画的，说是要送给一个重要的朋友，就日夜不寐地画画，有时连吃药都忘记了。”

　　“本来医生说他最多一年半的时间，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整天乐呵呵的，后来他又多活了半年，连医生都觉得他是心态好，病情十分稳定，连恶化都没有。”

　　“但是前天，他在医院里做复查，突然晕倒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此时，张止步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明白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

　　小鱼，她死了？

　　不不不，学长在开玩笑吧？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那个，学长。”张止步忍不住打断他，“小鱼她是不想见我，所以才让你这样说的吗？”

　　学长怔愣，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有些愤怒，但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怒意，反问:“你觉得我会拿自己家人的死，来糊弄你吗？”

　　“不，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止步想急忙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

　　“罢了。”学长似乎也看出张止步非本意，便一脸疲态没有再理会，而是起身就想离开，临走之际，留下最后一段话。

　　“我弟弟死前想必也是很开心认识你，不然也不会这么在意你，今天是你生日，我弟弟给你留了两样东西，一样我已经交付于你，另一样等会服务员会亲自送给你。”

　　＊

　　“先生，打扰了，这是您的蛋糕，我们这边还有生日祝歌，待会儿可能会有其他服务员进入。”女服务员贴心地把蛋糕推入包厢，热情地给青年介绍道。

　　“生日祝歌就不用了，谢谢你把蛋糕送进来，你可以出去了。”

　　“哦，好的。”服务员应和出去。

　　而张止步却把目光落到那个推车上的蛋糕，呆呆发神。

　　听完学长走时的话，张止步到现脑子里都有些混沌。

　　最终，他拿起一个勺子，在精致的蛋糕上舀了一块白色奶油。

　　很甜，他从来都不喜欢吃甜的。

　　接着他便放下了勺子，打开了桌面的黑布，一张在大海遨游的鲸鱼的油画映入眼帘。

　　窗外，一声雷鸣过后，天空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路人们不是行色匆匆地到处找躲雨地，就是在雨中慌张奔跑。

　　“原来是他不是她啊。”

　　张止步神色淡漠地坐在窗边，看着玻璃外的人们，低喃一句。

　　半晌，他站了身，抱着画离开了那个情侣寥寥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