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失明》庭哥姓许

67、植物银行

　　“对对对，珍珠海里长出的满天星！”绯亦觉被家里带着安排工作，没想到第一单就是裴森玉的，“粉色的……小心点！”
　　“哇，这……很贵的吧？”许绍绵来逛了一圈，想看看好朋友这几天在忙什么。
　　“贵不贵是一回事，要看送的人值不值。”绯亦觉笑道，脚步慢下，回答完后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怎么?程晖没送过你?”
　　“都这么多年了……”许绍绵下意识回答，还没意识到程晖才尴尬过完十九岁生日，二她今年才十八。
　　“也是。”绯亦觉不置可否，许绍绵难得来一趟，她四处瞧瞧，“你随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复制下来送你，或者带回去给程晖都行。”
　　“唉……又送花。”许绍绵眼睛转了转，突然想道，“去年的玫瑰还存着吗？”
　　“当然。”绯亦觉干净利落地同时放下几个花盆，转而凑近许绍绵，得意道，“我把你们的单子都转到手下，你们可以‘走后门’。”
　　“我们才不干这事呢！”许绍绵说。
　　但她也知道，绯亦觉给予的便利，在感情上不过是九牛一毛的附赠品。
　　她不会怠慢所有客人，因为他们有可能成为许绍绵这样的挚友。
　　“小觉，我一会自己去看。”许绍绵拉着绯亦觉，问，“你们内部会存放吗？”
　　“会。”绯亦觉不假思索道。
　　她有一个账户，放了时瑜知送的向日葵，却没有放莫铠赠送的红玫瑰。
　　或许是在脑海中放了，但实际上她根本不敢看里面的东西。
　　VIP的无限期的，不用想，时瑜知送的又是高级植物，在银行内一定过得很好。
　　绯亦觉不知道借什么借口清理，但日后总有一个人，用红玫瑰淹没那捧向日葵吧。
　　裴森玉的满天星只有一个特点:
　　难保存。
　　学名:56号提取观赏圆锥石头花，珍珠海系列1：1复刻，中南泥土栽培雪夜生长姬。
　　绯亦觉不知该怎么劝对方:那实在是一种中看不中用的人为干预娇花。
　　但这就是裴森玉想要的。
　　她要用短暂的美丽逼迫自己，对鹿延捷表面心意；之前一直在斟酌，但只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才是客观事实，才是想要的答案。
　　金夏温在走之前嘱咐她:不要意气用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夏夏。”裴森玉无奈笑了笑，任由对方拥抱自己。
　　虽然他们的社交圈子心照不宣地认为赵起擅诠意气用事，但那是因为没见过年轻时候的裴森玉。
　　金夏温和她初见就被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后及时拉拢对方，成了好搭档兼闺蜜。
　　金夏温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是娇情；这可比很多地区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小家子气多了，但是夏夏可不管，她有自己的道理。
　　她通过花言巧语煽动裴森玉把打怪的数量分自己一点，然后试图用钱收买对方。
　　“我感觉我们得叫一些人……”
　　裴森玉后知后觉，她实在霸道，抢了许多其他小组的资源。
　　要是集体任务还好，他们可以躺赢，但分开来看，和裴森玉一个任务就吃亏了。
　　“裴森玉，你看着我的眼睛。”金夏温怕她又跟别人起冲突，连忙拉住。
　　“看着了，怎么了？”裴森玉看了过去。
　　金夏温的确没有理由制止，毕竟别人弱并不是裴森玉的错。
　　刑睿教出来的孩子就是这样，性格是身外之物，他只在乎自己的孩子强不强，会不会被别人看轻，甚至是欺负。
　　白霁一生就没见过“弱者”，所以她对刑睿的教育理念选择加入。
　　如果当初自己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类用科技捕捉，不会有一段悲惨经历。
　　任何时代，弱肉强食同在。
　　金夏温想了个好办法，一放学或者有空的时候就带裴森玉出去，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金夏温的圈子全是准备去留学的朋友，对于裴森玉的加入全是宽容和欢迎。
　　“你们好。”裴森玉有些拘谨，她没见过那么多同龄人，大部分还都是混血儿。
　　国内是世界一强，有兄弟姐妹的情况下，大都选择分开发展，国内外打配合。
　　金夏温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她有一位在国内打好根基的哥哥。
　　家族产业属于是小众系列，在一些小零件的装饰上能弄出花来。
　　“你好你好。”
　　“欢迎新来的伙伴，我是……”
　　大家都欢迎她，说着中文——极个别会在特定词语时用另一半基因中的语言。
　　当天，她收到了很多异国礼物，里面全是过去闻所未闻的物件。
　　她答应，下次来会回礼:那时的摘青岛甜品和丝绸方面正兴，相比大家都享受得上。
　　金夏温替她戴上她送的眼镜，能够轻松听懂大家说的外语。
　　十五岁的裴森玉小小地被震撼道。
　　看她戴上眼镜，大家就狂了，各种语言和各种语言习惯在空中乱飞，争取在裴森玉面前展现个人魅力。
　　上次裴森玉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开学时，当时的自己有些拘谨，非要拉着白霁。
　　如果裴森玉是男孩就没这种待遇，刑雾天就是个例子。
　　但好在同龄人多，在摘青岛，刑雾天每天玩得不亦说乎。
　　“黄色头发的是Aino，在K国女朋友吸毒被误以为同伙送回来混日子的；Sólveig是运动员，你应该听过，因为国籍问题被骂成过街老鼠，单身； Dara争不过私生子，跑这边想考编，去年不合格，今年只能再回去……”
　　金夏温在裴森玉耳边小声介绍，表情自然，其他人还以为她们在说悄悄话。
　　裴森玉能几下子把所有人记下来，哪怕他们的关系乱如麻，甚至掺杂伦理问题。
　　在这些人面前，金夏温的大小姐脾气和娇情仿佛只是人之常情。
　　“我是Dara.”有人越过人群，主动跟裴森玉握手，趁她没反应过来，补充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行L国的贴面礼，十分有趣。
　　裴森玉握了手，没再进一步。
　　不过后来也同化了部分的她，在除夕之夜以朋友的角度亲吻了鹿延捷。
　　不过隔着一个面具。
　　要是被金夏温知道这事，准要批评裴森玉太保守，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固地自封”。
　　裴森玉也只能劝对方：入乡随俗。
　　Dara很帅，裴森玉总觉得貌似在当红电影见过对方，肯定还是主角及以上的角色。
　　估计咖位文扉都无法比拟。
　　“单身。”金夏温提醒。
　　裴森玉笑得无奈且礼貌:她才十五岁，没有和任何人在朋友以外进一步的打算。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了六年。
　　六年后的金夏温结了婚，以过来人的角度看裴森玉，时不时叹气:恨铁不成钢。
　　Aion在K国洗清冤屈，当了当地政府单位的理事；Sólveig转企业单位，白手起家；Dara选择法律机构，天天和家里打官司……
　　为什么这几个人金夏温格外注重呢，因为他们可给了她好处，想继续认识裴森玉。
　　K果有Aion，L国有Dara，H国有她；金夏温都不知道裴森玉为什么那么挂念家里。
　　去旅游，都不愿意。
　　她不去，于是金夏温来了。
　　“鹿延捷，算了，我也不在乎他的名字怎么写的。”金夏温叮嘱，“爱就抓紧，千万不要松开他的手……”
　　说完，她松开了裴森玉的手。
　　问情容易问心难。
　　裴森玉最没后悔过的就是留在国内，她所有的亲人都在里面，这里地大物博，美轮美奂……
　　她答应了金夏温以后会拜访大家，说不定会带上一位特别的人。
　　“最可怕的不是他不喜欢你。”赵起擅梨本意是安慰裴森玉，不知道什么原因，逐渐变成对方的情感老师，“而是你喜欢他时，他没注意到你；他喜欢你时，你偏见与他……”
　　“刑雾天冷落你了？”裴森玉皱眉，捕捉到了赵起擅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
　　“不可能。”赵起擅梨一口咬定，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刑雾天不会冷落我。”
　　他不敢。
　　裴森玉看得出来，俩人都有彼此，简直是青梅竹马的典范。
　　如果没被带走——她和鹿延捷会不会也是这样?
　　裴森玉不敢想，终是遗憾。
　　她无法判别陆憬给的礼物是否真确，也无法做到真正原谅鹿延捷。
　　脸上的疤这么明显，裴森玉忽略不了，就算消失，心里的疤也会一直在。
　　这是鹿延捷送她的“重逢礼”。
　　“你有可能给刑雾天一刀吗？”裴森玉突然想，心口如一地说了出来。
　　赵起擅梨愣了愣，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接着回神后认真回答了：
　　“如果到了那天，肯定不止一刀。”
　　她和刑雾天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这就是致命的点。
　　他们可以轻易干涉对方，却没有一条必须恪守的底线。
　　要是真有那天，赵起擅梨还真拿不准……
　　裴森玉像看空气一样看着赵起擅梨，比赵起擅梨刚听到自己问题时还空白。
　　同时她开始害怕，万一真像赵起擅梨假设的那样，她和鹿延捷会“阴差阳错”呢？
　　脸上这一刀，也算在里面。
　　“鹿延捷欺负你了吗？”赵起擅梨问，她看出了裴森玉脸上的不自然，“他怎么了？你快和我说说，我找人一起保护你……”
　　“啊……这没有。”裴森玉遮脸的举动已经成了肌肉记忆，整个人的气质改变，看着就像小偷一样畏畏缩缩。
　　只不过，偷的是自己的青春。
　　“小鹿很好啊，你说是吧。”裴森玉笑得不自然，加上护着脸，笑得很难看。
　　赵起擅梨有些惋惜，但看对方如此，摇了摇头，坐到了一边。
　　“如果犹豫的话不如放弃。”赵起擅梨趴在桌面上的枕头中，语气分外坚定地说，“我妈知道了你的事，可以给你介绍对象，一定都……怎么说呢？比我哥都强。”
　　裴森玉笑笑，袁起真做得出来，哪怕赵起擅诠的确出色，也能找出更优秀的青年。
　　顾忌的只是裴森玉从黑水市带回来一个十八岁少年，这是他们的第六年。
　　自己嫁了爱人，袁起愿意成人之美，如果裴森玉心甘情愿与良人共度一生。
　　可惜，鹿延捷貌似忘了这一回事，就连袁起也避着不见。
　　“那是裴森玉半个妈呢。”时瑜知用随意的语气对鹿延捷道，像是提点，“你怎么能不见?袁起你不知道，那你知道袁肆吧？那是袁起的亲弟弟，她当时比她弟弟还厉害。”
　　鹿延捷都知道。
　　只不过没时瑜知知道得具体，以至于配不上时瑜知对他的操心。
　　“陆憬你说高攀不起，裴森玉也是?”时瑜知继续道，“我说我配不上沈祈暮，是因为沈醉生是我兄弟，我没有理由辜负他姐姐……现在我一直等，等的还不是一个机会?你呢？鹿延捷，你还要裴森玉亲自请你回去吗？”
　　鹿延捷自卑，他也知道自己自卑，所以听得进去，但无法理解和完全接受。
　　在时瑜知眼里，婚姻是可以帮助人完成跨阶级的，他希望鹿延捷过得好。
　　鹿延捷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陆憬和裴森玉不是什么好人，那他鹿延捷可能接受。
　　哪怕是anny的那种虚情假意，鹿延捷也能心甘情愿对她好。
　　可是陆憬信任他，裴森玉理解他，鹿延捷只能一次次用恶劣的话打击自己。
　　为什么高位上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我得利，然后主宰别人的人生，再睥睨他们的感恩戴德?
　　为什么我是鹿延捷?
　　他慢慢理解了黑水市的残酷制度，因为恶劣条件下本应适者生存；鹿延捷也体会得到阎慕晞和陆憬歆感情的不容易；他一直都知道赵原诘有苦衷……
　　鹿延捷知道自己聪明想法多，也只能看着自己被自己淹没，逐渐变得优柔寡断。
　　他实在不是一个正直果断的人，帮过黑水市卖假药，替时瑜知开黑水，随便一查都是满身污点……
　　哪怕起点是为了生存，提升自我价值，努力活着，直到……
　　见到裴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