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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活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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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正中一盏圆形的灯。有些刺眼。他眨了眨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脑袋左右转了转。目光所及是一片雪白。右前方金属杆子上有个大大的塑料瓶,瓶里的液体正缓慢地往下滴。
哦,这是医院。他心里说。
旁边没有人,是单人病房。他试着活动手和脚,松了一口气,很好,四肢健全。想撑着床沿坐起来,手上却传来刺痛。对了,还扎着针。他犹豫要不要自己把针拔下来,却被眼前这双手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男孩子手。修长、细嫩,骨节分明。跟他自己的手完全不同。没有粗硬的老茧,没有倒刺和时不时出现的小伤口。皮肤非常白,指尖带着莹润的光泽,货真价实一双小少爷的手啊!
他笑了。
挺好的。他心里说。
斜着坐起来。病房很大,比他刚刚买的一室一厅的还大,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窗纱拂动,映出外面的树影婆娑。对着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瓶中一蓬浅黄色小花正开得热烈。他的心雀跃起来,有钱人住的病房真宽敞。
左边是床头柜,上方插着卡片:16床,谢遥。
谢遥。我叫谢遥。这肯定是一个好名字。
四处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斜躺下去。这个身体还有点虚。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有人推门进来,是位50岁左右的女士。面容秀丽,穿着也得体。背着一个皮质挎包,一手还拎着保温桶,眉间略带愁容。
这是小少爷的妈?
他犹豫着怎么开口,女人看到他眼里迸出惊喜:
“阿遥,你醒啦!”
新鲜出炉的谢遥调整表情,冲女人笑了笑。
女人看起来很激动,快步走到床前,语带哽咽地说:“头疼不疼?”
他摇摇头。
女人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
“医生说你伤到脑子了,又检查不出什么原因,一直这么躺着总也不醒,可把我给急死了!”
谢遥没有说话,依旧笑了笑。女人的眼泪终于掉下来:“都怪我,不该急着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爸爸走得这么快。大家都慌慌张张地,我也是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想赶快把你叫回来,谁知道……”
谢遥的微笑僵在脸上。什么情况?我这刚当上有钱的少爷爹就死了?
女人摸摸他的手,压低声音:“你也别太难过。你爸爸最疼你,都为你安排好了。”
谢遥心下稍定,松了一口气。爹死了不要紧,钱留下了就行。
女人拿过保温桶,怜惜地说:“饿不饿?这几天都没吃饭,瘦了不少。我今天炖的是天麻乌鸡汤,最补脑的,先把汤喝了。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女人拧开保温桶,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谢遥面前,一阵热气带着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眼睛有点潮,很多年没有人专门为自己做过饭了。
乖巧地喝着勺里的汤,他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
这时候有护士推门进来,看见坐起来的他,惊讶地说:“16床醒啦!”
女人抹了抹眼角,转过身道:“不好意思啊,是我太激动了,忘了按铃通知你们。我家四少这几天多亏你们照顾了。”
护士走到床边,看了看点滴,帮谢遥拔了针,笑着道:“王姨别客气,病人醒了我们也高兴。”护士把输液瓶收好放在小车里,推着往外走:“我去通知医生。”
女人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谢遥喝了几口鸡汤,停了下来。实在没什么胃口。
女人正要劝,好在这时候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护士,把病房占得满满当当。为首的那位过来给他检查了一番,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谢遥都一一回答了。
医生点点头,回头对着后面的护士说:“一会儿可以把尿管拔了。”
然后又对着两人说:“初步判断是脑震荡引起的昏迷。虽然病人现在没有不适,不过还是要做个核磁检查一下,做完之后可以下床活动。观察两天,今天的饮食还是流质,明天早上开始可以吃一些面条之类的食物。尽量清淡。”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谢谢廖医生,你们都费心了。”女人感激的说。
“不客气。有什么事通知护士站。”
“谢谢医生。”谢遥的嗓子有点发紧,不过声音还是带着少年的清越。
医生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小护士过来给他拔了尿管,他囧得满脸通红。
“咱们去做检查吧。”护士看了看表,笑着说。谢遥站起来穿上拖鞋,跟着护士去做了核磁共振,又由着护士把他送回来。
女人等在病房门口,看见他过来要过来搀他。谢遥连忙躲开:“我想上厕所。”
“好好好,我扶你去。”女人推开门。
“不用,我自己能走。您告诉我厕所在哪边就行了。”
“门就在那里。”女人指了指里边的一道门。
谢遥挠挠头,原来病房里就有厕所。他走过去推开门,打量了一下。高级病房的洗手间同样宽敞明亮,且气味芬芳。他径直走到洗手台镜子前,终于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
镜中的少年清瘦、白皙。头发不长不短,被头顶上方的白炽灯照得乌黑柔软。一双眼睛波光潋滟,眼尾有点长,微微上挑,以至于看人的时候略带一丝凌厉。眼珠和头发一样乌黑,鼻梁精致高挺。嘴唇形状很好看,唇色嫣红,带着恰到好处的丰润。这点丰润把眼睛上那点凌厉破坏了,整个人看起来骄傲又天真。
果然是小少爷。
谢遥理了理头发,心里怪怪的。太嫩了,头发再长点恐怕会被人误认为女孩子。得好好练练,他举起一只手臂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
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点水胡乱搓了搓,开门出去。
女人并不在房间内,但门外有说话的声音,音调略高,像是和谁发生了争执。他走到房门前,拉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二十七八上下的年轻人,看到谢遥出来立刻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我听说四少醒了,就赶紧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谢遥回答得冷冷淡淡。
年轻人仿佛愣了一秒:“今天老董事长出殡……”
谢遥:……
怎么把爹死了这么大的事忘了!
见谢遥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女人朝年轻人身上重重地拍了几下:“让你不要说你偏说,阿遥这个样子,你让他去做什么!”
“妈!”年轻人一脸无奈:“下午杨律师要宣读董事长的遗嘱,四少得到场。”
原来真不是我妈呀!谢遥心里有点失落。再看年轻人,发现两个人确实很像,都是清秀斯文的长相。
“我爸下葬了吗?”他问。
“现在大家应该在常青山了。”年轻人说。
谢遥点点头。常青山他知道,城市西郊的墓园。
“你先送我过去吧!”
“好。”年轻人很干脆,“我跟医生说一声。”说完朝护士站走去。
剩下谢遥和女人重新回了病房。
谢遥坐下来:“王姨,你辛苦了。”
一句话又成功让女人掉下泪来。她抿了抿唇角,控制住表情:“说什么傻话,应该的。”
她打开肩上一直挎着的挎包,掏出一个小袋子:“这是你的手机,还有证件,我这几天都带在身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衣服放在床上。
谢遥接过手机和证件,仔细看了看身份证:谢遥,生日4月12,今年18岁,大好年华。
他把身份证攥在手里,真诚地说:“谢谢王姨。”
王姨摸了摸他的头:“别怕,你爸爸都安排好了。”
“嗯。”谢遥乖乖地点点头。
“你先跟知文去常青山,我回去给你煮点米汤。”
“好。”
王姨的儿子很快办好了手续,谢遥换好衣服跟着他下到停车场,走到一台黑色的车前面。谢遥瞟了一眼车头的标志,是他平日摸都不敢摸的豪车。他习惯走向副驾驶,却见何知文抢先一步打开了后座的门。谢遥愣了一秒,坐了上去,把安全带系好。
“谢谢知文哥。”他说。